第25章 攝政王兄臺你好(三)
接連兩天,穆之行三次接宮人通知去懷柔殿。
第一次是陛下不肯起床。
第二次是陛下噩夢哭鬧。
第三次,陛下中毒,命不久矣。
中毒可不是小事,攝政王府距離皇宮不近不遠,等穆之行到的時候,整個皇宮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懷柔殿門口已經跪了一堆各種聞訊趕來預備哭喪的臣子。
見到穆之行的馬車,全部很自覺地挪過去跪地迎接。
穆之行依舊一席白衣,披着大衣手抱暖爐,風度翩翩嘴角含笑,唯一不同的是,左臉頰上依舊明顯的巴掌印。
抹淚痛哭的臣子心裏明白,面上卻還是期期艾艾讓攝政王保重身子切勿太過擔心。
穆朝的皇帝敢甩攝政王耳光,那下場就是現在這樣。
穆家出來的哪個不是披着羊皮的狼,披着狼皮的野狼。
衆人倒是想得通,反正這皇帝哪個坐對他們似乎都一樣,只是要拜的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而已,似乎還省事了。
懷柔殿裏跪了一地的太醫宮女太監嬷嬷。
穆之行在衆人的行禮聲中慢慢走近床上那小團,摸了摸她冰涼涼已經有些發黑的手,臉頰也涼涼的,整個人氣息微弱游離。
能對皇上下毒到這個程度的,只有穆之行的人,太醫也不過走個過場,即使知道怎麽解毒,穆之行不說話,那就是不知道。
穆之行擺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等懷柔殿的大門關上,隔絕了門外所有聲音後才含着笑意靠近清若的小耳朵,輕輕呼了口暖氣,大大的手掌磨搓着她涼涼的小手問道,“你猜我有沒有找到解血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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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若當然知道,如果她不接這個任務,穆之行的血蠱最後會是重生女上官如雲找到方法給他解的,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段,上官如雲還在女扮男裝準備科舉考試,還沒和穆之行搭上線。
所以穆之行還沒有找到除了她以外可以解血蠱的方法。
穆之行下的毒是七日散,這才第一天,清若的手勉強還可以動,小小的手指反勾住他的,目光只是看着自己已經黑掉的手指,并不說話。
穆之行溫柔的拉着她明顯中毒的手在唇邊親吻了一下,然後撥開了她額前的頭發,在額前也落下一吻,“小家夥,我養了你十二年了,本來還可以養十年的,你怎麽不聽話呢?”
他聲音溫柔,帶着委屈,親吻和手指間的動作帶着無比憐惜的暖意。
清若脖子還在一抽一抽的疼,根本說話都是問題,只得小小的抿了下唇,然後用嘴型道,“我好怕。”
眼睛卻是彎起了小小弧度。
穆之行一邊給她揉着手指試圖暖起來,一邊點了點她的小鼻子,“不怕,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怎麽可以那麽簡單就死了呢,死多容易。
清若費力的拉住他一個指頭,嗓子不斷咽口水,終于帶着腥味吐出來一個字,“穆。”
之後便再也不願說話了。
穆之行輕輕用手刮了刮她的脖頸,她周圍的汗毛全部立起來了。身子小小的顫抖。
他知道她是怕,更知道是這樣輕微的動作她嗓子都疼得不行,應該,是化膿了吧。
稍稍用了一點力。
果然小姑娘眉頭緊皺,咬着牙像是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力氣。
“啪。”還是同一邊臉,這個耳朵明顯沒有昨晚那個響亮。
穆之行根本不在意,摸了摸她的腦袋,“是臣逾越了,陛下好好休息,孤會給你找齊解藥救你的。”
随後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
清若只是眼眸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一抹像是帶着春天暖陽的白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眼淚迷蒙的視線裏。
屋裏的燈被撤掉,簾布被拉下,沒有太醫沒有宮女,周圍一片黑暗,不知道過多久會有一個全身黑漆漆的侍衛來喂給她一點稀飯。
她在黑暗裏,慢慢感受着嗓子連呼吸都扯着疼,慢慢感受着身體一寸寸變硬。
倒是忘記了,再有幾個月,就是穆國陛下十三歲生辰,那時候上官如雲還會入了穆之行的眼。
清若笑了笑。
然後以一種神經質的眼神看着懷柔殿的大門慢慢打開,看着穆之行猶如踏着七彩祥雲逆光而來,看着他嘴角含笑,幹燥溫暖的手指漸漸撫上她的臉頰,聲音像是透過時空從四面八方傳來穿透進每一個細胞血脈。
“別怕,我來了。”
然後徹底陷入昏迷。
連續三天三夜的各種搶救和名貴藥材灌下去,穆朝猶如小草般的皇帝陛下終于又睜眼醒過來了。
國家大事都要穆之行處理,他不可能随時看着她等着她醒過來。
懷柔殿沾染太多病氣,清若被搬到了明玉殿,寓意為穆朝明珠美玉,連帶着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了個幹淨。
穆之行收到陛下醒來的消息時正在戶部,一群官員要回禀國家收支和預計支出等等,等了他好久,穆之行也就好脾氣的從中午坐到了傍晚。
等到明玉殿時小皇帝已經等他用晚膳等得不耐煩了。
正在逗不知道是哪裏拉來的一只小白狗。
穆之行淨了手,一邊擦水一邊問她,“陛下哪裏弄來的小狗。”
嗓子留下後遺症了,明明是十二歲的小孩子,聲音沙沙的等他年級一般了,“貓狗房領回來的,叫小笙。”然後拉着白色小狗的爪子對着他揮了揮手,“可愛吧?”
穆之行微微一笑,小笙瞬間抽出爪子縮到了清若腳步。穆之行就着手裏的毛巾蹲下去給她擦了擦手拉着她起身,“你少玩這些貓貓狗狗的,你大病初愈,感染了就麻煩了。”
念念叨叨的好像小時候的奶嬷嬷。
清若不耐煩的抽出手就坐到椅子上開始吃飯,塞了一塊雞肉進去嘴裏還留了一半喂給了,小嘴油嘟嘟的看着穆之行彎起好看的弧度,“不會的,小笙很聽話很好玩。”
穆之行偏偏頭微微眯着眼笑道,“小饞貓,少吃肉,你身體要慢慢養,少吃油膩。”
清若乖乖的點點頭,不再言語。
穆之行看着地上歡歡樂樂啃着雞肉的白色小狗,手指輕輕扣了扣桌子也開始吃飯了~白色的,還叫小笙~有點意思了~
闊別朝堂十多天的穆國皇帝終于又屁颠屁颠的上朝了。
除了皇帝瘦了一圈,現在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這個朝堂倒還真的是什麽都沒變。
穆之行依舊坐在左邊第一位,專屬位置專屬桌椅,那才是君臨天下的範。
再看龍椅上的小猴子,一小只的縮在椅子上擡着個盤子吃得吧唧吧唧的,不時還把手直接就往桌布上蹭。
偶爾偷看一兩眼皇位的大臣真的是無言以對了。
“咳咳……”
吃飽了的小皇帝盤子一擺,幹咳兩聲吸引注意力,然後還粘着一點糕點的指頭指着正在禀報的臣子,“你,就是你,叫什麽來着。”
老臣子半白的眉毛能夾死蚊子,遵從着禮數,“回禀陛下,微臣林儒海。”
“對對,就是林儒海。你是工部的吧?”小皇帝顯然很高興,沙着嗓子手臂撐在桌子兩邊目光灼灼。
林儒海點點頭,“微臣是工部尚書。”
清若直接從椅子上滑下來,嘟嘟嘟的下了臺階到了林儒海身邊,開始手舞足蹈,“你你你,你回去帶着工部給朕做一個東西出來。”
清若的樣子太雀躍,連穆之行都帶了縱容的笑意,“你慢慢說,別急,小心身子。”
清若稍微冷靜下來一些,去穆之行茶桌那裏沾了茶盤上的水,在地上用手指畫騰。
林儒海一白年紀了看看穆之行也只得去她身邊蹲下。
見她畫了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并沒有先問什麽。
清若手指尖畫得黑漆漆的,不在意的拍了拍手,指着地上的東西對林儒海倒,“你先研究類似于煙花的東西,但是要傷害性更大,然後給它弄成這樣。”指着旁邊一個圈上一根線,“弄成圓形,引線留出來。”
然後賊兮兮一笑,“諾,再有就是這個,一定要結實,結實再結實,要确保那個圓圓的東西放進去引火之後能彈出去,還要彈得遠。”
後面的大臣們聽不見,也不敢随意越過前面的重份量人員湊過來湊熱鬧。聽着這話又是煙火又是彈得遠的,還以為是清若想着要玩的東西,倒是這麽少有的積極,除了諷刺,大概也就只有可悲了。
但是前面的幾位,不是朝廷老臣重臣就是穆之行的心腹,能站在前面哪個不是人精不是有站在那裏的理由的。
之前沒懂,但是清若越說,一圈人都想得越多。
穆之行的笑容越來越大。
正要說話。
就見清若拍拍手站起身,往他這邊偏了偏頭,發冠珠簾一陣脆響,沙沙小小的聲音混在裏面帶着懵懂,“如果真有這個東西,穆朝是不是會變得很厲害呢?”
她在問自己,聲音不大,現在眼神也放空了,但是,穆之行就是知道她在問自己。
一個眼神暗示,身邊的侍衛很快速的把地上的痕跡抹掉了,對着要請命的林儒海做了個禁止的手指。
穆之行招了招手。
小皇帝眼眸一暗,身體反射性的就要往後,卻又自己生生控制住後乖乖的走到他旁邊。
被穆之行一把抱起坐在腿上,親了親她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後腦,一邊用毛巾給她擦手一邊溫柔輕哄,“這件事交給孤,保證讓陛下滿意怎麽樣?”
清若偏頭看他,然後把臉埋在他胸口,狠狠的點頭,“好。”
脖頸後的痕跡退得差不多了,不再青青紫紫的吓人,現在是淡淡的粉色。
穆之行心晴頗好,拍着她的背哄着起身一直讓人在縮在懷裏,吩咐散朝抱着她往新住的明玉殿走。
清若一直兩只小手揪着他的衣服,有時候扯得緊了,穆之行就好脾氣的低頭親親她,在耳邊溫柔哄着不怕,不會摔下去。
清若慢慢放松,也帶出了一些小孩子般的笑意。
穆之行,細微如你,有沒有發現今天親吻的次數太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