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王]我可能不會愛你

第24章 ☆、無從告別

那句話的話音大概落下了很久，宍戶才反應過來，他覺得視線是模糊朦胧的，眼前由紀的臉和記憶中那個總是髒兮兮還喜歡和別的小男孩打架的面容重合了。

杉野由紀，對宍戶而言，是個什麽人？是打從他懵懵懂懂時身邊就一直在身邊的青梅竹馬，宍戶有一個哥哥，由紀有一個弟弟，相似的成長環境與僅僅差不到二十天的生日讓兩個人玩到一塊，由紀一開始是個十足的假小子，追着幼稚園那些總欺負她的男孩子滿院子跑，從來不肯認輸，宍戶天生正義感爆棚，總會在她被欺負的時候去幫助她，自那以後，不管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假日裏，由紀總是黏着自己，他學習網球，她也跟着他一起來，雖然有時候宍戶會因為由紀過分黏着自己而露出無奈的表情，但最後還是撇嘴妥協了，幼稚園畢業後兩個人便進入了冰帝幼教部，由紀每天早上都要來自己家門口等着兩個人一起去上學，連每天幫忙做便當的媽媽都笑着開玩笑，“呀，由紀這麽喜歡阿亮，幹脆長大後嫁給我們家阿亮吧！”

“真的可以嗎？我會為了成為亮的新娘而努力的！”由紀收緊了握着自己的手，臉紅紅的。

“喂，不要開玩笑，我可沒娶你的打算。”宍戶甩開了她的手，有點嫌棄。

宍戶對女孩子最初的印象大概是來自于自己的表妹美優紀，一個留着長長黑發，喜歡穿粉色蕾絲裙子的女孩子，乖巧腼腆，十足小公主的模樣，跟她相比，由紀的頭發亂糟糟的，每次只會穿和他差不多的T恤與短褲，還有一雙髒兮兮的球鞋，美優紀喜歡用奶聲奶氣的聲音求着宍戶幫她做這件事做那件事，由紀從來不會求宍戶，不管是什麽都自己獨立完成，成績比宍戶還要好，那個年齡的小男生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喜歡的女生，同年級許多男生見到美優紀就喜歡拽她的小辮子，掀她的裙子，宍戶保護的人漸漸從由紀變成了美優紀，在他看來，由紀，比他還要堅強，所以根本用不到他的保護。

明明是昨天才生了病，第二天立刻神采奕奕就出現在運動會上，不管是短跑還是跳高統統都可以拿到第一名；明明因為手工課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貼上OK繃後她可以繼續做其他同學不敢做的手工制品；明明練習網球把下巴磕出一塊淤青，她卻只是從包裏拿出噴霧，用力的揉搓着，稍微好一點後立刻又投入了練習中。

一天又一天，宍戶已經習慣了頭頂上綁着小辮子一邊跑一邊擦拭嘴角的由紀每天來跟自己一起去上學。

“瘋丫頭。”

“嗯嗯，沒有辦法改變了嘛，嘻嘻。”

由紀面對他有時候的抱怨，笑的傻氣，臉上還髒兮兮的，可是那笑容卻明媚燦爛得不得了。

×

國小五年級時，原本宍戶以為由紀一定會直升冰帝學園國中部，然後繼續和他打網球，結果卻沒想到發生了那件事，體育課結束後，美優紀和由紀都做了便當來找他，美優紀做的是他最喜歡的起司三明治，還有擺成向日葵模樣的煎餃，讓人看起來食欲大增，就連在一旁看熱鬧的岳人與慈郎都被這美味又可口的便當吸引得不行，由紀那個是很小的飯盒，和美優紀的三層飯盒比起來，像是網球和乒乓球的差距。裏邊的食物自然也沒那麽豐盛，一份米飯，有點糊，一份菜，有點焦。

“噗。”美優紀先笑出聲，“啊啦啊啦，由紀姐姐這是什麽呀，看起來髒髒的，嘛，亮哥哥吃了會不會感冒？”說完，美優紀用筷子夾起其中一塊刺身，“亮哥哥來嘗一嘗美優紀的作品，我可是從昨晚拜托媽媽幫我一起親自做的呢，實在是很辛苦呢。”說完，她看了看由紀的便當盒，捂着嘴偷偷笑着，岳人和慈郎則是毫不顧忌的大笑出聲。

“杉野簡直就不是女孩子啊……這麽難看的便當……”

“阿亮也很辛苦C……”

宍戶啧了一聲，雖然沒有指責，但是默默放棄了由紀送來的便當，他接過美優紀的便當盒，把煎餃放入嘴裏，一邊品嘗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嗯，蠻好吃的，就是味道很熟悉……”

“啪”地一聲，由紀手中的筷子落地，發出輕響，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什麽辛苦啊？”由紀放下杯子指責道，“什麽是你親手做的？這是便利店的三明治，這是街頭那家壽司店的煎餃，你親自做了什麽？便當盒和筷子嗎？”

“……嗚嗚，亮哥哥，由紀姐姐又欺負我……”美優紀立刻微微鼓起臉頰。用委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宍戶看。

這一刻美優紀的楚楚可憐，與由紀的咄咄相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宍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一刻，他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

“由紀，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這個樣子，總是斤斤計較，看起來遜斃了。”

說完，他低着頭，三兩口吃完了美優紀的料理後，兀自離開了。連一向反應有些慢吞吞的慈郎都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啊嗚兩聲被岳人拉走了，美優紀收起便當盒，這次少見地跟由紀告了別：“由紀姐姐……”

“離我遠點。”由紀說。

她一口口地，吃着自己那被嘲笑的便當，吃着自己落下的眼淚混入米飯中，然後變成了奇怪的味道。

她只是低着頭，她吃完了。

淚水，摔碎在地板上。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為了做這個便當翻了多少本烹饪書，手指上到現在為止都還有因為翻炒菜時，不小心濺到的油點，起了水泡。

明明是想老老實實告訴宍戶，明天就要搬家離開東京了，可是她很想很想為了他留下來。

那過後不到一周內，由紀就轉學了。

×

那之後宍戶和由紀偶爾會見個面，但畢竟面臨國小升國中的關鍵時刻，他的理科成績本身就有些吃力，冰帝即使是直升對成績要求也不是沒有的，只能通過平時的郵件來保持着兩個人之間的聯系，意外的是，他參加完直升考試那天，和岳人慈郎一起離開教室即将走出教學樓那刻，周圍男同學的哄鬧聲和女同學猜疑的聲音讓他望了過去。

宍戶從人群的縫隙中望見了由紀的側臉，她的穿衣風格變了好多，不再花裏胡哨，只是穿了一件淺米色的毛絨鬥篷，頭發不再像以前亂蓬蓬，順直的栗色長發披在肩膀上，白皙的頸脖，挂着小巧精致的的項鏈，原本圓嘟嘟的臉龐變得消瘦，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尖，櫻紅色的雙唇，精致的五官，湊在一塊兒，變成了一張無比漂亮的臉，短短的裙擺下是纖瘦筆直的長腿，腳踝那裏細的好像輕輕捏過去就會折斷一樣。

之前由紀轉學的事情雖然有點突然，但畢竟是在這學校生活過的，大部分同學都認出了她，而且對她的回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畢竟性格溫婉又可愛，長相也是精致美麗，這樣的由紀沒有不受歡迎的理由。

“亮，考試結束了嗎？”

由紀終于鼓起勇氣送出了自己學習了三個月的成果，親自挑選的材料，親自挑的禮物盒，親自包裝，就是為了等到今天。

“情人節快樂。”

宍戶的思維停滞了，這樣的由紀，變得乖巧，變得沉默，這樣安靜的吃着飯，這樣輕輕地笑着，乖順溫柔又優雅，就像是身處夢境中一樣。

這根本不是由紀，根本不是那個陪伴着宍戶一起長大的杉野由紀。

那個小時候一直陪着自己在沙灘堆胡鬧，總是不安分的在自己身後的由紀，似乎漸漸的離自己遠去。

×

“亮……很溫柔，也很可靠，由紀……一直喜歡你很久了……”

是……什麽意思呢？

他的詢問黏在了喉腔中，忽然發現，自己并不了解由紀，宍戶面對着由紀的告白，第一反應竟然是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由紀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動作上的變化，自己聲音發出時，由紀也感到了無比驚訝。那份顫抖與緊張，那份害怕與不安，竟然這麽明顯地袒露了出來。

“和亮在一起。”

盯着宍戶有些詫異的臉，由紀頓了頓，表情沒有退縮反而愈發堅決，“我從小的夢想就是能夠嫁給你，無論遇到什麽阻礙，都想和亮在一起，然後，想要和亮結婚，所以，所以一直都在努力着，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可以配的上你，努力……”

“夠了。”

終于，宍戶打斷了由紀的話語，眼睛有些發紅，語氣卻冷到冰點。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

簡直糟透了！

他握緊拳頭，短俏的劉海露出幹淨額頭下，眉頭卻死死地皺在了一起，睜大的眼睛裏滿是不安、懷疑和難以置信。

“由紀，你的人生，難道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嗎？”

一個人若變了，那還是自己當初了解的那個人麽？

宍戶了解的由紀，是個不管做什麽都要十全十美，不會輕易說放棄的堅強的人，現在的摸樣呢？

什麽冠冕堂皇如“我喜歡你”“一生都要奉獻給你的說辭”這個人突然告白的動機和理由，宍戶找不出合理的解釋，被大聲地喝止住，由紀全身怔了一下。

由紀閉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在調節情緒，然而再次開口，卻沒說成話。

“亮……”

“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呢？”

這樣的回答比拒絕更讓由紀覺得受傷。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大聲喊了出來：“你也許覺得無所謂，但是我把每一次你說過的話都牢牢的記在心裏，你不喜歡我平時總是穿T恤短褲，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在你眼前穿過這些；你不喜歡我總是咄咄逼人，我沒有和任何人再吵架過；你不喜歡我總是欺負美優紀，我沒有再和她吵過一次架啊！宍戶亮，亮……你還能再給我一個答案嗎？”

由紀的眼睛模糊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但是此刻，她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最近連日為了海原祭排練的疲憊，來自于鄰班和自己給予的壓力，一直一直以來沒有辦法及時跟宍戶在一起的難過，此時此刻全部累加的一起，這些在由紀心頭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在她看到宍戶臉上不解的表情後毫無克制的爆發出來。

“是因為你喜歡美優紀嗎？你喜歡她哪裏，我可以做得到，我可以做得到的！”迅速回過神，由紀抓住宍戶的手臂，不僅提高了音量，連情緒也愈發激動起來。

“由紀，我不需要你為我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宍戶避開了她熱烈的視線，目光突然鋒利起來，“抱歉，我現在不想談這些問題，我想做好的，就只有網球這件事而已。”

“我、我可以等你的！”由紀急急地補充着。

“拜托你，你去想些別的事情吧，為什麽一定要把時間花在我身上不可？”宍戶抓住她的肩膀，本還想說什麽，千言萬語卻只化成了一句輕輕的嘆息。

“已經夠了，由紀，我要回去了。”

看着宍戶快步離開的決絕背影，由紀因激動和哭泣而越漸發紅臉龐，她的表情猶如當頭潑了冷水，霎時恢複了清醒。

誰說，沒有如果？

由紀洩氣般的跪坐了下來，把腦袋枕在弓起的雙膝上不再說話。

不管別人到底怎麽定義，不管你怎麽定義，是長久以來的陪伴造成的錯覺還是別的什麽情緒，但是她自己是無比堅定的。

——杉野由紀是真的喜歡你的，是一種發自內心，即使再難以啓齒都要好好說出來的心意。

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再更喜歡你了。

手機在口袋裏嗡嗡震動了幾下。

ShiRy、ShiRy在收件箱裏有長長的一級隊列，在她手機裏的備注是“小笨蛋”。

小笨蛋留給她最後一句話是——

宍戶：對不起。

還抱着一點僥幸的心理，那個人的電話會響起來。

由紀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感覺那裏已經有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

伴着教室外為了慶祝海原祭完美收官的悠揚曲聲，由紀痛哭出聲。

她為自己找了無數個借口，最後還是回了簡單的幾個字。

由紀：沒關系。

因為她不想讓他心懷愧疚。

因為那是她最喜歡的人。

是她選擇的人。

曾經想要結婚的人。

做着曾經無論如何也不想做的事情的人——是她自己。

曾經那是自己最大的夢想，并且一直戰戰兢兢為此而努力着。

可是現在不行了，對方的夢想并不是自己，應該怎麽說好呢？不如說，在對方打算實現的夢想裏，并沒有自己的身影。

之所以對我生氣、對我失望、對我無言以對的原因是因為我對你投注的精力太多了。

是因為你把所有的心都放在了我身上。

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可我卻覺得怎樣付出都好像還不夠。

這樣可怕的愛意已經讓你這麽苦惱了嗎？

沒有我比較好，對吧？

曾經想過無數次未來的圖景什麽的，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啪地一聲。

啪。

由紀緩緩睜開眼，站起身，推開教室的門離開了。

被丢在原地的手機還在孤單的發出嗡嗡的聲響，大概是因為供電量不足，手機外側的紅燈閃了又閃，最後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個以“很久以前開始”開頭，“直到現在仍”結尾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個人問我，我的夢想是什麽。

直到現在，仍然還是那個夢想。

我想嫁給亮，想做他的妻子。

但、這個人并不喜歡我啊……

我想逃走了，對不起。

不想回頭，不想流淚，像你期待的那樣，逃得離你遠遠的。

到一個我們永遠不會有不期而遇的國度，到一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喜歡你的國度。

×

三個月後U-17訓練中。

跡部打量着她，之前這人莫名換了手機，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撥過去電話時，她卻自己過來了。

他說：“你到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又說：“已經決定了？啊嗯？需要本大爺送你一程嗎？”

自海原祭結束，冰帝的修學旅行結束，好多個故事結束後，他們很久沒見過了，只聽說她申請了美國的高中，全家也即将搬到紐約去了。

她平鋪直敘，眸子裏看不出半分情緒：“小海想在離開前見一見真田君和切原君，我陪他來看一看。”

這女孩子沒有煥然一新，也沒有如何憔悴。

看上去依舊溫柔文靜，只是眼神變了。

他幫不了她，即使成年，即使長高，即使能給她買來任何東西，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讓她扭轉心意，讓她留下。

由紀見跡部難得露出的表情，笑了笑：“人各有命，那裏的教育水平很不錯，學習環境也自由，我挺喜歡的。”

跡部一臉閱盡千帆人事看淡的臉，想說而沒說出的話是：那你還強求。

跡部說：“喂……宍戶那家夥現在不在這裏……”

由紀搖搖頭：“這樣正好。”

許久，她說，“我相信他可以的。”

跡部冷哼一聲，語調帶着奚落且慵懶，“不指望你費力氣編謊話了。”

得到與預期相差無幾的答案，由紀清促地笑出聲，眨了眨眼：“那麽，再見了。”

“啊。”跡部應了一句。

×

後來隔着一個太平洋，隔着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像極了小時候，只不過發郵件勤快的那個還是跡部，由紀磨蹭，幾天都不回複，跡部嫌郵件煩人，最後索性打電話。

他們之間打電話，從來沒有人說“我不好”，兩個人骨子裏都有點自傲，越是眼前是刀山火海，越是要咬着牙挺直脊背扛過去。

跡部上了高中後，聽人說她在那邊過的不好，大概是因為是日本人的緣故，沒少被人給臉色看。

跡部聽完，鐵青着臉撥她電話，由日出撥到日落，深更半夜終于打通。

他問，你到底好不好。

由紀說，我很好。

跡部說，少來，你跟本大爺說實話。

由紀依舊說，我很好，真的。

就這樣一遍一遍對答下去，彼端終于發出哽咽哭聲，說“我不好”。

我不好啊……因為我最喜歡的人，這次不管怎麽樣，真的都見不到了啊……

時間的流動變得格外冗長沉郁。

作者有話要說：

很少在文章裏放音樂，但是這個搭配非常适合，所以請大家一邊閱讀一邊聆聽吧。

關于本章不介意的可以看一看阿落的解讀。

↓

宍戶和由紀的感情，其實說到底還是由紀太執着了，這樣的感情其實不成熟，也很可怕，由紀受了傷害第一件事依舊是逃，逃得遠遠的。

宍戶說的一點也沒錯，為什麽由紀的人生一定是非圍着他不可呢？之前其實我在前文中有說道，由紀家還算是滿傳統的，她自己雖然很強勢（？），但是為了心愛的人還是願意乖乖做個小女人，問題是，這并不是她最本來的性格，即使宍戶接受了，怎麽就能保證有朝一日不會吵架呢？

這也是我寫着寫着打算把時間線拉長的原因，前期是因為青少年時期的不成熟，後期我希望是能夠寫出真正的，成熟冷靜的戀愛吧？雖然我本人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說_(:з)∠)_

ps這裏選拔因為西西豆和狐貍都輸了所以都去山上啦不在的說

下章仁王ver青少年時期正式結束！

依舊存稿，留言慢回，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