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笑地敷衍了事,剩下的時間都神色複雜地盯着許涵。
許涵被他看得直發毛,見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煩得很,王寧秋的小心思他從沒發覺,剛不尴不尬地把人送走,這會兒自己也亂着呢。他很想說哥們兒你真誤會了,又不知道他誤會到什麽地步,許涵叼着吸管,把包袱扔給蔡嚴,“有話你說,看你憋着我都難受!”
“……”蔡嚴嘆了口大氣,“哎!”
“哎你大爺哎!”
兩人互瞪一眼,看對方臉色都挺精彩的,忍不住笑了。
“走吧,別跟這兒待着了,沒法好好聊天。”蔡嚴吸溜吸溜地把果汁一口氣喝完,起身走向學校東邊的操場。
許涵摸摸鼻子,和蔡嚴慢慢地在跑道上繞圈。手機振動了一下,他看見王寧秋發來一條信息,“我明白了。”
再往上翻,還有一條未讀信息,是一個小時前發來的,許涵當時心裏一團亂麻,并沒注意到,那時候王寧秋應該剛上車,上面寫着,“可以嗎?”
許涵松了口氣,明白了就好,真是愁死人了,好在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太多。直到現在他臉上還麻麻的,渾身不自在。
“呵!剛分開就蔫兒了?”蔡嚴怪聲怪氣地說,“還真是你侬我侬啊。”
“閉嘴吧你,那就是我一個高中同學,我們倆什麽都沒有。”
“你當我瞎啊?可別告訴我剛才你臉上有只蚊子他用嘴給你叼走了,你敢說我真敢信。”
許涵一腳踹在了蔡嚴腿上。
“哎疼!”蔡嚴笑着躲開了,“咱們學校這種人挺多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你吧,看着一點兒那樣兒的感覺都沒有,心裏沖擊有點大。”
“你要我說多少遍才信啊?”許涵簡直無法和蔡嚴這不着調的交流,還有,什麽叫那樣兒?
“我信你我信你完了吧,不逗你了。”看許涵無奈了,蔡嚴才正色道。許涵剛要謝謝他,蔡嚴又說,“跟你說實話,我男的女的都無所謂,現在克制自己不談戀愛,是怕以後紅了被人扒出污點來。有我這麽個大帥哥在身邊你都不心動,所以你肯定不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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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涵真沒脾氣了,他沒想到蔡嚴會對他這麽坦白,更沒想到他如此不要臉。
許涵以前沒想過要對誰出櫃,在他的意識裏,并沒有這樣的需要。
許涵唯一的親人就是他母親,張莉遠在南方老家,有自己新的生活,從許涵成年起他們之間的聯系只有隔兩三個月一次的電話,他孤身一人早習慣了,私事似乎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而江立衡與他的關系,好像又不太能見光,別人知道了,會不會對江立衡慣來的社會精英的形象不利?還記得上次那本雜志裏寫的,江立衡鮮有緋聞,卻從不沾染那權貴圈子裏的任何惡習。
如果,蔡嚴知道他這麽龌龊的身份,是不是還能像現在一樣,仍然毫無芥蒂地和他做朋友?
兩人長時間不言不語,順着四百米的跑道又走了兩圈,蔡嚴的手臂突然搭上許涵的肩,把他往自己身邊一攬,對着他的臉親了一口,“啵!”
許涵狠狠推開蔡嚴,照着他就是一腳,“你有病啊!?”
蔡嚴嬉皮笑臉地揉揉被踢疼的屁股,“哈哈哈!”
許涵用手擦了擦臉,感覺自己剛被毛毛蟲爬過的臉上又掉下一只毛毛蟲,惡心得不得了,“我他媽真要揍你了!”
“親一下反應那麽大,行不行你?”蔡嚴哈哈笑得喘不上氣,“直男!24k純直男!”
許涵忽然就愣住了。
王寧秋親他他難受,蔡嚴親他他也不爽,這兩個還是他的朋友,他都接受不了,為什麽江立衡就可以……各種情緒在腦子裏糾結成團,突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滋味。
蔡嚴看許涵神色古怪,終于停下了笑,“不跟你鬧着玩了,小爺沒揭成你的短,反倒是把自己的秘密搭出去了,你還有什麽可不滿的!”
“嗯。”許涵心不在焉地笑笑,“我謝謝您嘞。”
被王寧秋和蔡嚴這麽一攪和,許涵在床上滾來滾去地怎麽都睡不着。許涵又回的那間公寓,他總在提醒自己,很快,這個地方将不再屬于他,可真當心煩意亂想一個人靜靜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還是這裏。
也許在潛意識中,這個小房子,是他唯一的歸屬地。
夜晚四周靜悄悄的,許涵只聽見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
父親還在世的童年,許涵過得幸福無憂,許父寬厚親和,像朋友一般陪伴許涵成長,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以至于後來許涵常常不敢回想小時候,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寂寞孤單。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許涵心裏空得發慌,許多奇怪的畫面閃過腦海,父親午休時悠揚的口琴聲,陽臺上滴答着水的校服,打工的小餐館裏油煙混雜嗆鼻子的味道,江立衡給他買的橘子。
江立衡不茍言笑的冰山臉,江立衡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江立衡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江立衡偶爾放松時解開的兩顆襯衫扣和挽起的衣袖……
“親一下反應那麽大!……純直男!”蔡嚴嬉笑的聲音倏地在耳邊回蕩,許涵猛地坐起身,心髒越跳越快,他在這裏待不下去了,他要立刻到江立衡的家裏去。
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被夜風吹過後的許涵平靜不少,他覺得經過這一天的大起大落,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去那裏做什麽?江立衡會在嗎?求證什麽?結果如何重要嗎?又有什麽意義?
許涵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并沒有任何意義啊。
他又想,反正江立衡好幾天不出現了,今天也不見得能見到他。許涵在心裏做了個假設,如果江立衡真在就如何如何,如果不在又如何如何……
然而他剛進院子,就見到江立衡剛好從裏朝外走,大半夜的,像是還要出門,發現許涵在那兒,他停下了腳步。
院裏的照明燈開着,不甚明亮,江立衡高大的身軀背着光,許涵看不清江立衡的表情,但他知道江立衡這是在等着他上前去。
許涵一步一步踏在心跳的頻率上,他在江立衡一米開外處站定,照着早已打好千百遍的腹稿說道,“江……先生,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江立衡皺起的眉舒展開來,他仿佛在笑,兩步迎向委屈得要掉淚的許涵,二話不說,低頭親了下去。
屬于江立衡身上淡淡的香味充斥在鼻間、唇齒間,事實上,江立衡完全不需要任何回應,當許涵看見他隐約勾起的唇角,那僞裝的自欺欺人的殼已經轟然崩塌,他胸口揪心地疼,這麽多年,再艱難的時候都沒這麽悲傷——
這是最壞的情況了吧,他真的,喜歡上江立衡了。
13
江立衡上回離開前對許涵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回來找他算賬,這賬一算就是一整晚。
江立衡沒真想這麽折騰許涵,有過上一次的前車之鑒,本要見好就收,哪知道許涵這晚出人意料地投入了讓他無法招架的熱情,像只正在發情期的小獸,用那筆直修長的腿糾纏着他不放,最後,又是以許涵的不省人事告終。
許涵第二次從江立衡的床上醒過來,心境卻大不一樣。他趴在床上,晃晃悠悠地擺動兩條腿。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許涵自己也搞不明白,此刻他總算有所覺悟,愛是最沒道理的事情。
——也許是江立衡偶爾劃破冰面溫柔的微笑,也許是他第一次給許涵買了橘子回來的時候,又有可能是第一次見面,不自覺的情況下他早已傾心。
不光彩的關系和不對等的地位許涵不在乎,他之所以這麽難過,不止因為江立衡永遠不可能愛上他,還因為他知道江立衡心裏有人,江立衡喝醉那回,嘴裏模模糊糊喊的人名,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撕裂般的疼痛,深深地烙在了許涵心裏,想忘記都難。
許涵也曾猜想,那個人一定很優秀,很好看,很值得江立衡喜歡。
好在許涵是個天生的樂天派,再凄慘的境地,來一場痛快淋漓的情事,過一夜也就讓他想通了。換一個角度來說,多少人明戀暗戀求而不得,一輩子當朋友當陌生人擦肩而過,手沒拉過嘴沒親過,又有多少人,費勁八五地在一起了,過不了幾天又因為這樣那樣的雞毛蒜皮的原因而分手。
許涵算了算時間,如果金主大人不把他辭退了,合約到畢業那天,還有不到将近一年。
竟然這麽短,許涵默念。
寬厚光潔的紅木桌面亮得能映出人影來,江立衡身穿筆挺西裝,與某部門代表握了握右手,簽署了一份長達十年的供貨合同,對方五十五歲上下,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