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在下命不久矣

第33章

鬼翡到河陽的事, 并沒有大肆宣揚。不過他一到，柳煜就往晏秋的院子裏增派了不少人手，有保護院子的教衆也有服侍教主的仆人, 動靜不算小。

有細心點的稍作打聽, 猜也能猜到是教中來了大人物。又有老教衆認得鬼翡，私下裏一說, 教主來了的事便傳的差不多了。

晏秋的身份本是傳言，因為鬼翡直接與他住在一個院子裏, 事情就這樣定了性。

而實際上……

晏秋：“教主, 你不介意跟我睡一個房間吧？”

鬼翡：“理由。”

晏秋：“小雨想跟我睡一個屋。”

……

鬼翡：“好。”

晏秋手受了傷, 藍馨青沐連帶着紫氣都被鬼翡派去‘做事’，最近幾天都沒見到人影。紅緞此前一直在處理其他事，據說都是教務, 鬼翡來的時候，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又有明護法在前，她也就能休息了。

這幾日都是她陪着晏秋, 雖然寡言，但對晏秋也算是十分可親的态度了。

晏秋纏着鬼翡問了幾次，道是好奇幾位姐姐的去向。可能是被他問得煩了, 鬼翡這日直接拎着他去藍馨幾人的地方，晏秋這才知道她們以及魔教其他人只是在……施粥。

晏秋：“……”

晏秋好奇為何要在這個時間段施粥，又想魔教的懲罰手段真是……十分的樂善好施，但最終什麽也沒問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被點了啞穴, 沒法問。

倆人站在角落裏看了會兒，晏秋倒是沒興沖沖地去打擾他們，想着既然都出來了，不如再去逛逛。于是他輕輕踢踢鬼翡的靴後跟，指指另一邊的街道。

站在他們身後的明護法幾人：“……！！！”大膽！

但是鬼翡沒有什麽反應，明護法不僅不能出聲說晏秋，還得伸手拉一把柳煜，免得同僚不懂事出聲訓斥。

這兒鬼翡最大，又是他自己的事，他沒意見，其他人也不敢有什麽意見。

鬼翡臉上依舊帶着面具，低頭對上晏秋的眸子，二人對視良久，在旁人看來總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然後看起來“含情脈脈”的晏秋，實際上什麽也沒想，見他沒有反駁，咧嘴一笑，帶頭走了。

他們身後跟着柳煜、紅緞與明護法三人，雖然人并不算多，但有晏秋與鬼翡在前，想不引人注目也很難。

更別說柳煜本就是當地不大不小的名人，尤其近期衛天教施粥，百姓見了他，不管有沒有承其恩惠，都會打聲招呼。

于是走着走着，柳煜三人又與鬼翡晏秋走散了。

紅緞：“……”

明護法：“……”

柳煜：“你們為什麽這樣看着在下……”

明護法：“怎麽這麽多人找你。”

“百姓淳樸，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這可不是我有意的。”柳煜手中的扇子一晃一晃的，臉上端着笑意，“再者，教主若是想讓你跟着，自然不會走丢。教主若是不想你跟着，就算沒有我，你還是跟不上。”

明護法聞言，回憶起上元節那天的事，噎住。

紅緞這時候說：“這個時辰，公子應該是去找吃飯的地方。”

明護法側頭看她：“你是說？”

“去酒樓裏找應該能找到。”如果是晏秋帶路的話。

在紅緞的提醒下，三人就近挑了個吃飯的酒樓進去，果真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二樓包廂裏的鬼翡與晏秋。

見到他們三人，晏秋面上微訝，随後一臉高興：“正想說你們三個怎麽走丢了呢，回來就好。快來坐來坐，要吃什麽？我點了一份烤雞和翡翠豆腐。”

紅緞看一眼鬼翡，見他應允，挑了門口的位置坐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明護法欲言又止，見鬼翡靜靜地立在窗邊，側頭看着下方的行人，便什麽都沒有說。

只柳煜對晏秋的說法進行了反駁，“我可沒走丢。教主給你解穴了？”

“對啊。”晏秋讓紅緞取下他面上的薄紗，少了那一分朦胧，卻多了一分驚豔，“不然我怎麽點菜。”

柳煜笑了笑，這次卻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不知是因為教主在這還是其他。

紅緞與明護法都不是多話之人，鬼翡不知何故也就跟晏秋說話時多說幾句，桌上五個人也就晏秋跟柳煜話最多。

以往若是與鬼翡一同用餐，晏秋總是能找到各種各樣奇怪的話題跟鬼翡搭話，今日因為有柳煜在的緣故，反倒是與鬼翡說的少了些。

頭一次看到教主給晏秋喂食，柳煜震驚片刻，倒是沒過一會兒便消化了兩人的相處模式，坦然自若地與晏秋聊天。

至于他心裏如何翻江倒海，一旁的明護法倒是能與他感同身受。

吃飽喝足，晏秋想着坐會兒歇口氣，再拉着柳煜讓他帶自己看看他說的那幾家好玩的店，卻聽這時候鬼翡道：“飛燕宮的事都處理好了？”

柳煜聞言一愣，看了晏秋一眼，笑了笑，“屬下約了他們下午去纏絲樓，正想找機會與教主說。”

鬼翡點點頭：“去吧。”

“是，那屬下先行告退，教主有什麽吩咐，随時讓人來尋屬下便是。”

“嗯。”

柳煜說走就走，走的幹脆利落。

晏秋眨眨眼，坐在位置上，不出聲。

鬼翡倒是問了一句：“怎麽不問？”

‘看來我給教主留下了好奇心過剩的印象。’晏秋心裏想着，嘴上說：“問纏絲樓嗎？我知道那是哪。”不就是青樓嘛，他好歹也是河陽常客，這地方他還是知道的。

況且，他跟纏絲樓背後的老板可是深有淵源。

鬼翡側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不是說要逛逛？走吧。”

晏秋跟着起身，兩側的衣袖垂下，遮住了雙手。

晏秋：“教主。”

鬼翡腳步微停：“何事。”

“教主再給我買根繩子吧。”晏秋慢慢跟在後面，語氣輕快，“最好是跟上次那根繩子一樣的，紅繩。”

鬼翡腳步停住，轉身看向他，面具下的那雙眼微微眯起，淡淡問道：“你要做什麽？”

晏秋對上他的眼睛，面上似乎有些羞澀，偏開頭看向其他地方，小聲道：“我就是想換根繩子。”

鬼翡也不知道聽懂沒，看了他一會兒，才道：“走。”

晏秋：“哎好。”

明護法與紅緞照舊跟在他們二人後面，不語。

紅緞是向來話不多，明護法則是……不知道教主想的什麽，也不知道晏秋想的什麽，也不知道聽了他們倆的話自己應該想些什麽，于是幹脆就不說話了。

待到鬼翡給晏秋重新挑了根繩子，才知道晏秋是想把手上的紅繩挪到脖子上戴着。

晏秋：“戴手腕上差點就磨斷了，我想戴在脖子上，應該就安全許多。”

也不知道是他哪句話說錯了，鬼翡很堅決地拒絕了他的請求，“不行。”

因為晏秋希望鬼翡親手幫他把小烏龜移到新買的繩子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本以為不過是件小事，鬼翡應該會同意，沒想到他語氣這麽堅決。

晏秋愣了一下，眉心微蹙：“教主，我沒有別的意思……”

鬼翡：“反正不行。”

晏秋還要再說，鬼翡直接又把他點住了，然後道：“本座還有事要處理，你們倆個保護好他。”

一言不合，直接走人。

晏秋頭一次被鬼翡這麽幹脆地抛下，他卻完全不知道為什麽。

在原地愣了片刻，晏秋想着可能是自己說錯了話，扭頭看向紅緞與明護法，眼裏滿是疑惑。

紅緞不語，倒是明護法頗有些抱不平的意思，“教主特地去學了怎麽編繩子，如何紋刻，就算你不知道是他親手做的，教主的一番好意總該感受得到吧？說換就換了，嫌棄也別如此直白啊。”

雖然教主對晏秋這般好卻從來不說，由着晏秋一無所知的瞎鬧讓作為護法的他很不爽，但是看在教主因為晏秋多了些人氣的份上，明護法也就忍着沒說什麽。

但是教主親自動手做的禮物居然還被嫌棄，明護法就不高興了。

聽到他的話，晏秋眼裏閃過顯而易見的驚訝，随後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麽，被明護法兇巴巴的訓了一遍也不生氣，星眸反而彎成了月牙兒，笑的十分開心。

明護法心裏憋着氣，覺得教主一番好意被辜負，瞅見他這樣，整個人都開始冒冷氣。

倒是跟他相處有一段時日的紅緞稍微摸到一些晏秋的想法，說：“公子應該想說，教主對他這麽好，他很高興。”

明護法怼她：“你又知道。”

紅緞默默看向明護法：“護法是在遷怒于紅緞嗎？”

明護法：“……沒有。”

“那就好，明護法向來公正嚴明。”紅緞說着，看向晏秋，說：“公子，屬下聽說，紅繩系腕，有保平安之意。”

晏秋眉眼彎彎，心情晴朗，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他不能說話，明護法看着他笑成這樣，心裏不爽又莫名發不出火，最後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教主讓我保護你，你還想去哪，快走。”

晏秋垂眸看看被鬼翡丢在地上的紅繩，然後看向紅緞。

紅緞默默撿起來，“弄髒了。”

晏秋笑眯眯地搖了搖頭，側身示意她把繩子放進他腰側的荷包裏，然後歪頭想了想，伸出爪子指指院子的方向。

“回去？”

晏秋點頭。

明護法在一旁看了會兒，忍不住道：“這你都能看懂？”

紅緞：“公子又不是第一次被點。”

明護法：“……”

被點住啞穴不能說話這種事，晏秋還真算得上是熟門熟路，紅緞與他相處時日不斷，因此但是培養出了一些默契。

兩人跟着晏秋一同回去，路上晏秋不能說話，倒是顯得安靜了不少。

明護法一路上都板着臉，把晏秋送回院子之後，便說：“我去找教主，剩下的事交給你了。”

紅緞聞言，道：“我自然會保護好公子。”

明護法轉身就要走，紅緞卻在這時候叫住他。

明護法：“還有什麽事？”

晏秋也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

紅緞：“明護法，你不覺得，教主對公子十分特別嗎？”

明護法：“我知道，那又怎麽樣？教主想什麽豈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紅緞：“哦。”

明護法鬧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麽，看一眼好奇的晏秋，頓了頓，說：“教主對你十分好，你就算報答不了，也不能忘恩負義。”

晏秋眨眨眼，乖巧地點點頭。

看着他這純良的模樣，明護法噎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紅緞看向晏秋那雙仍舊盛滿笑意的眼眸，沉默片刻，說：“小秋是個好人。”

晏秋微微一愣，随後笑的愈加燦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