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羅太太：“你姐夫不容易。有人疼不好？”
羅鴻別過臉去不吭聲了。
想想都統夫人年紀輕輕那麽懂事，自家兒子枉比人家大了十幾歲, 卻還是個朽木疙瘩一樣, 羅太太難受得差點掉眼淚。
“你總覺得你姐夫娶了一個又一個，好似虧欠了你姐姐。可你想想, 哪個男人能像他這樣，就算再娶妻, 見了我們依然恭恭敬敬執晚輩禮？”
“可他……”
“他是都統！”羅太太壓低聲音怒叱兒子：“他不樂意的話，誰敢逼他！他是自個兒打心底裏尊敬我這個老婆子, 才能這樣！他如果品質惡劣, 夫人會對我們那麽好？還不是他背地裏一直說我們好話, 所以夫人也對我們那麽親近？！”
羅鴻扭過頭去不吭聲。
羅太太也拿這個執拗兒子的倔脾氣沒轍：“過幾天都統和夫人會去洙市住段時日。你給我好好聽話，別惹事。”
“……哦。”
“你這什麽态度！”
“知道了知道了。你煩不煩。”
羅太太還想說幾句。無奈這時候已經繼續用餐了, 她也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晚宴後，賓客們紛紛往将要舉辦舞會的廳堂去。
簌簌并不喜歡這樣人擠人的場面。和幾位太太稍微說了幾句話後, 就特意放慢腳步走在了後面。
沒多久她被人叫住了。
“喬妮兒。”那人喚道。
簌簌從侍者手中托盤裏拿了杯香槟, 回頭看向身後。
果然是喬柳。
“不錯啊你這身衣裳。”簌簌抿了一口香槟, 微笑着打量喬柳身上的曳地長禮服：“你好像很中意這樣的款式。上次也是這樣的長禮服。”
不提上次還好, 一提上次，喬柳就憋屈得沒辦法忍。
她正要岔開話題。偏偏都統夫人不識趣, 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回憶”起了往事。
簌簌：“想當初你和我‘搶’的華明路百貨商場那件禮服，也是類似的款。”
說到這兒，簌簌忽然有些好奇：“那時候你不會就是為了今天的晚宴做準備吧？”又若有所思：“你怎麽知道今天一定會有舞會的。”
這個時候她們兩個落在最後面。
周圍沒有別人在，喬柳就也懶得裝了, 扯扯嘴角嘲諷道：“上次你不是說我重生來的嗎？那我‘未蔔先知’很正常啊。”
看到她說得這麽順口，簌簌反而不信了。
“不對。”簌簌道：“如果你真是憑着‘未蔔先知’這個借口，百貨商場的少東家不把你當妖魔鬼怪就奇了，怎麽還會答應送你那麽貴的裙子？”
再仔細一想，恍然大悟：“郭家和領事館關系不錯。想必郭家人早就想到了，領事會為夫人設晚宴和舞會，所以你提早準備着吧。”
簌簌這話直接說中了要點。
如果是別人這樣機敏，喬柳頂多提防着點，不會太緊張。
可眼前的是那個又土又慫的喬妮兒！
喬柳親眼看着喬妮兒剛從鄉下來的時候，是怎麽樣的怯懦膽小的。
面對着如今和喬妮兒截然不同的都統夫人，喬柳心底驚了驚，有些後怕起來。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這個喬妮兒了。
這丫頭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太聰明，也太果斷了些。和她兩輩子加起來所知道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你也別太嚣張！”喬柳咬牙切齒地在簌簌耳邊低語：“你以為你當穆都統的太太能多久？告訴你！穆都統原本應該一直孤獨終老才對。你是個變數！不應該存在的變數！”
簌簌笑道：“別說得那麽肯定。萬一你以為的前世，不過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夢呢？萬一現在的你所經歷的才是真實呢？”
這話着實吓到了喬柳。
喬柳臉色瞬間煞白，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胸口。想想不能這樣表露緊張，又把手擡起來捋了捋鬓發：“你少糊弄我了。我說什麽重生不重生的，不過吓唬你罷了。什麽鏡花水月的，我聽不懂。再說了。不是我吓你。”
喬柳湊到簌簌跟前，呵呵冷笑：“聽說都統大人前幾任太太，過世後不久屍身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盜賊或者仇家給竊走了，下葬的時候都是衣冠冢。你啊，別得意太早。說不定你很快也到了入土為安的那一天。”
說到這兒，喬柳掩唇呵呵一聲：“對不起。能入土為安都是好的。怕是連屍身都不見了。”
她的這些話讓簌簌有些意外。
“你怎麽知道的？”簌簌問。
喬柳撇撇嘴：“你不說我是重生的嗎？重生的人無所不知，你不知道？”
簌簌再抿一口香槟，忽然揚高了聲音：“這位先生，您好。”
喬柳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在這兒啊，可讓我好找。”
這聲音離得很近，也不知來人是剛才就到了這兒，還是剛剛走過來。
喬柳生怕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被旁人聽了去，臉色瞬變。
她驚疑不定地回過頭，擠出個笑容：“文康你來啦。”
走過來的男人個頭不高，微胖。衣着考究，戴着金絲邊眼鏡，倒也頗有點文質彬彬的氣質。
郭文康走過來後，沒有立刻去接喬柳那句話，而是主動對簌簌行了禮，自報家門。
“哦！原來是郭先生，幸會幸會。”簌簌意有所指：“當初我和喬小姐同時在華明路百貨商場看上了一件禮服。聽售貨員說，我打算付款之前，喬小姐并沒有說要買它。可我正要付款的生活，喬小姐又想要了，還和我說了那是郭先生打算給她買的。只可惜我太喜歡那一件了，就自作主張買走了。說起來，還真是對不起。”
雖然說着‘對不起’，可簌簌半點抱歉的語氣都沒有。可見這句就單純是個客套話而已。
郭家到底是商場是摸爬滾打許多年的。
郭文康其實事情發生當天就聽說了這件事。只不過喬柳另有說辭，所以他沒有責怪喬柳什麽，反而耐心安慰她，還多給她了幾件衣服。
如今他一聽都統夫人這話，再細想當日的情形，才恍然意識到其他人說的都是真的。偏喬柳為了給她自己開脫，為了讓他不對她産生不好的印象，而撒了謊。
“沒關系沒關系。”郭文康忙客套回去：“原本也是我們的錯。”( ?
“文康！”喬柳放軟了聲音和他笑語：“怎麽會是我們的錯呢。當時真的是我先看上那件衣裳的。”
郭文康此刻心裏恨不得找個地縫趕緊把這個沒有眼力價的女人給塞進去。
穆都統是什麽身份？
都統夫人是什麽身份？？
這個喬柳居然敢在都統夫人跟前放肆！
且不論當天确實是喬柳不講理在先。就算是那天喬柳占理，也斷斷不能給都統夫人臉色看！
他們郭家還想繼續興盛下去呢！
郭文康忽然覺得這段時間的甜甜蜜蜜有點膩歪了。甚至于開始有那麽一點後悔，不該找個進過警察局的女人來做女伴。
喬柳剛才因為進過局子還被人污蔑的時候，郭文康還挺心疼她。現在看到她在貴人面前這樣不識擡舉……
身為她的男伴，他覺得簡直丢人。
“對不起，夫人。”郭文康挪開步子離喬柳遠了點，“她不懂事，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們計較。”又朝喬柳使眼色。
看出他的神色動搖後，喬柳有些着急。
女人就那麽幾年最青春靓麗。她再怎麽是喬家的小姐，也是進局子待了幾天的。名聲有些不好。
現在蔣青宏那邊她沒能扒上，郭文康這裏可不能再出岔子。
喬柳岔開道歉那一遭不提，主動挽上郭文康手臂：“要開始跳舞了。我們一起吧？”
她的聲音嬌軟。郭文康也不想在做客的時候鬧得太僵，更何況他也沒帶其他女伴來。只能點點頭說了聲“好”，繼續拼命暗示她道歉一事。
“郭先生去忙吧。”簌簌笑道：“道歉之類見外的話就不要提了。都統說過，郭家仁義。其餘不相幹不姓郭的人做的事說的話，我也不會算在郭家頭上。”
這就直接幫忙撇清了郭家和喬柳的關系。
但，也暗中提點了郭文康。喬柳往後不姓郭便罷，如果進了郭家門，那這筆賬就還是要算的。
都統夫人給了臺階下，郭文康喜不自勝：“是是是。夫人高見。”
他與都統夫人好生道別了一番後，和喬柳一起朝着舞池走去。
喬柳聽得心裏暗驚。
……喬妮兒這是斷了她進郭家門的後路了？
和郭文康漸行漸遠的時候，喬柳猛地回過頭來，狠狠剜了簌簌一眼。
簌簌渾不在意地彎了彎唇角。
她壓根不怕激怒了喬柳。
到現在，她甚至有點期待着把喬柳激怒了。
畢竟喬柳一急之下指不定能夠說出點什麽有用的訊息來。
前幾任太太的屍身都不見了？
這還真是個意外的消息。
面對着簌簌的淡然，喬柳氣極冷哼一聲轉回頭，換上小鳥依人的姿态伴着郭文康繼續前行。
簌簌緩步前行。
沒多久，有人主動靠了過來。
“說什麽呢？”穆江霖拿過簌簌手中的香槟：“別喝醉了。”
穆江霖自從切蛋糕的時候和那位軍官去了別處說話，就一直沒有回來。
他聽說了蛋糕事件後就匆匆來找自家小嬌妻，卻見她在喝香槟。偏她酒量又不好。
“沒說什麽，就是拌幾句嘴，順便氣一氣讨厭的人。”說到這裏，簌簌反應過來，穆江霖好像是專門過來找她的：“都統，有事？”
“哦是這樣的。”穆江霖的表情一本正經，語氣裏卻含着笑意：“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趕緊過去吧，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嗯？”
穆江霖指了指自己和自家小嬌妻，望向簌簌的雙眸中滿是開心愉悅：“我們倆，要跳開場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