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秋意聽了明竟的話, 第二天晚上重新做直播，沒有上鏈接, 就是把粉絲當做朋友, 跟他們聊聊天。
疫情仍舊是大家聊天的重要主題，偶爾有人在直播間評論求助，譬如說Y市的女醫護人員缺衛生巾，亦或者說他們吃飯有困難, 她就力所能及地從合作商那邊采購物資捐到當地。
她本來在很低調做這件事，沒想通過這個沽名釣譽，但供應商“看不過眼”，把她的行為給“曝光”了。
秋意有些知名度，雖然比不上流量明星, 但認識她的人不少。她這次疫情比很多明星做得要多，“火火”這名字着實火了一把。
對于這些，她不是很在意, 因為她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偉大，她是有“私心”的, 因為明竟在一線抗疫, 她盡力幫助醫護人員，心裏會踏實一些。
随着時間的推移, 外來務工開始返程, G市流入的X病毒肺炎确診病例上升，疫情防控面對新的挑戰跟壓力。
相對于疫情剛爆發時，每天劇增的确診病例讓市民更加憂心忡忡。
而Y市, 情況比G市要嚴峻得多。
秋意焦慮的情緒又有複發的跡象，恰好這時寫意閣有來自疫區的住戶回來，需要居家隔離十四天，她看到這個消息後，跟老秋商量了一下，主動為這些居家隔離的住戶提供餐飲服務。
她想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每天早上起來，老秋先給隔離住戶準備好早餐，用打包盒裝好之後擱在門口，然後由物業工作人員送到住戶家。
他們一家三口吃完早餐之後，就開始為午餐做準備。老秋負責切肉腌制等技術活，秋意跟玲珑就負責擇菜打下手。
每頓要準備二三十人的分量，他們一忙活就是幾個小時，但他們不覺得累。特別是秋意，現在只要能夠為抗疫出一份力量，她就特別滿足。
到了晚上，她準時八點上直播，跟粉絲聊一個多小時，大約十點鐘就上床睡覺。
這天早上起來，她如常點開手機查看疫情最新數據，但手機都被一條推送新聞給霸屏了：Y市人民醫院張醫生因為感染X病毒肺炎去世。
這條消息如同一個炸彈在秋意心裏炸開，她之前一直假裝的平靜翻起了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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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恐懼感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網子緊緊拽住她的心，她感到渾身發冷。她顫着手撥通了明竟的電話，可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
她知道他很有可能在上班沒帶手機，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擔心，給他發了N條微信，他一條都沒有回複。
“囡囡，出來吃早餐，吃完要準備午餐的食材。”門外傳來玲珑的聲音。
秋意心裏默念“他一定沒事的”，強撐着從床上爬起來洗漱，然後去餐廳吃早餐。
一整個早上，秋意都魂不守舍，菜擇得亂七八糟，眼睛不停地瞄手機，有信息就馬上去看，然後又失望地放下。
玲珑看着很擔心，直接把她手上那條被擇得不成樣的菜心搶了過來，問：“囡囡，發生什麽事了？”
秋意看了玲珑一眼，欲言又止，“沒事。”
“你有沒有事，我們做父母的看不出來嗎？”老秋突然從廚房裏面走出來，說：“如果你不說，你媽子今天晚上又不用睡覺了。”
秋意看着兩老憂心忡忡的模樣，也不隐瞞了，嘆了聲氣說：“今天Y市人民醫院有個抗疫醫生感染去世了，明竟就在那間醫院，我很擔心很害怕，給他打電話沒接，發微信也沒回。”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作為過來人，老秋跟玲珑此刻已經敢肯定之前心裏的猜測。
“電視上不是說現在防護服緊張，醫生一進入紅區就不吃不喝不拉，等交班的時候再出來。小明現在肯定是在上班，等會看到你的電話微信就會打過來，你別太緊張。”玲珑安慰道。
“媽子，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只要一刻沒聽到他的聲音，一刻沒聽到他親口告訴我，他很好很安全，我的心就像被東西一直吊着。”秋意越說越激動，眼淚也沒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玲珑伸手抱住秋意，輕拍着她的背說：“我明白你的感受，別說在那麽危險的地方與死神搶人，就你爸平時出去入貨碰上大暴雨，我在家等着也擔心也坐不住，這很正常。乖，你現在什麽都不想，進去睡一覺，等醒來的時候，說不定小明就出來給你回微信了。”
玲珑好不容易把秋意哄入睡，她給她掖好被子，悄悄地走出主卧。
“囡囡睡着了？”一直守在門外的老秋一把摟住自己的老婆。
玲珑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小點聲好不好？她好不容易睡着，別把她吵醒了。”
老秋一把抓住玲珑打他的手，笑得谄媚，“對不起呀……老婆，原來你這麽愛我的？”說着，老秋就着玲珑的手，狠狠親了一下。
“你幹嘛呀？你別自戀了，我什麽時候愛你了？”
玲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老秋卻拽得更緊了，直接把她帶進卧室，抵在牆上，說：“別不承認了，我去入貨你不放心。”
“我當然不放心，擔心你出去亂搞。”玲珑翻了個白眼。
“哼……我有辦法讓你不嘴硬。”說着，老秋就要親下去，卻被玲珑一手推開，“現在沒心情給你搞這些，照這種情況，我們的推測沒錯，囡囡跟小明之間是有點什麽。”
“是呀。”老秋正經地點了點頭，“我們家囡囡喜歡小明是肯定沒錯了，但小明是不是喜歡囡囡就不得而知。”
“要不等她睡醒，我們直接問她。”
“她這種情況，适合嗎？”
“……”
秋意是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的，她睜開眼睛，房間裏面很暗，她把手機摸了過來，看到時明竟的來電，立刻接了起來。
“喂……”
“阿意，我剛交班看到你的來電跟微信。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沒事，很好。”明竟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秋意不安的心被撫平了一些，她有些抱歉地說：“我不是想打擾你工作，是我……是我……”
“你的擔心、你的不安，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秋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哀求道：“明竟，我求你了，你回來好不好？我不要你做什麽英雄，我只要你好好的……那個張醫生比你還年輕都會……”
她說不下去了，在他面前，她連提“死”字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她變得迷信，擔心自己說了，他就會有什麽不測。
她也知道，國難當前，她不應該成為他的絆腳石。
她承認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明知道國家需要他，Y市需要他，那些無助的病人需要他，可她就是舍不得他去冒險，只想他平平安安地呆在自己身邊。
兩人都沉默了，電話只剩下她悲涼無助的哭聲，他聽着，心就像被扔進攪拌機裏，攪得生疼。
“阿意，我很想抱抱你……很抱歉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可這裏的患者太可憐了，他們需要我，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都說醫生早就看淡了生死，可張醫生的離開，我們也有觸動，也有人會感到害怕，但我們沒有退路。如果我們都當逃兵了，那病人怎麽辦？”明竟沉默了一陣，又說：“我不知道如何給你安全感，除了一遍一遍地告訴你，我會保護好自己，讓你放心，我別無他法。不瞞你說，面對症狀最嚴重的患者，我都沒試過這般手足無措。阿意，我真的很在乎你，在乎到不知如何叫你相信我。”
大概是因為明竟這番話，及或許是因為大哭一場，心底的壓力恐懼得到了釋放，秋意哭過之後，心裏反而輕松了。
“我會好好調整自己，你別擔心，趕緊去睡一覺。”
明竟知道她需要時間，沒有多說什麽，只讓她有事情就給自己發微信，即使他可能不能第一時間回複，但在看到之後，會第一時間回複她。
等她挂斷電話之後，卧室門就被敲響了。
秋意擦了擦眼淚，啞着聲音說：“進來吧。”
玲珑推門而進，秋意也沒遮遮掩掩，剛才自己哭得那麽大聲，老兩口肯定聽到了。
“先喝杯水吧。”玲珑把手中的水杯遞給她。
秋意接過水杯，喝了兩口，擱在一旁的床頭櫃上。
她擡頭看向玲珑，問：“媽子，我是不是很沒用呀？一則新聞就把我吓成這樣，明知道他現在需要的是我的鼓勵，卻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給他壓力。”
“沒有，這是人之常情。”玲珑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別說小明在Y市的醫院裏，就像我們的老街坊東叔，他是社區的工作人員，疫情爆發以來，他一直在一線排查，東嬸跟我說，她也害怕，也勸過他不要去。還有那個鄭院士的夫人，其實她也擔心，不斷囑咐工作人員讓她的丈夫多休息，其實每個人都差不多。”
“囡囡啊……你會有情緒，是因為你緊張小明，他會理解的。其實人生處處充滿危險跟不确定因素，跟自己所愛的人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懂了嗎？”
秋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輕聲道：“我會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的。”
到了晚上，秋意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她回到卧室想給明竟打個電話讓他別擔心自己，他卻先一步給她發了一條微信過來：去我家的小陽臺，把燈開了，有我想對你說的話。
秋意不明所以，但還是迅速去了對門。
他家有好一段時間沒人住，落了灰，也顯得冷清。
明明自己來他家的次數五只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偏偏她跟他相處的情形歷歷在目。她吸了吸鼻子，往小陽臺那邊走。
走進小陽臺，借着屋內的光源，她發現這裏的植物不似之前那般鮮綠，因為很久沒有澆水了，好在這些天下過幾場雨，它們才不至于枯萎。
“怎麽不叫我澆水呀？”
秋意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想起今天過來的任務，她找到陽臺處的開關，然後按下。
剎那間，她周圍一片光亮。
陽臺的牆上挂滿了星星裝飾燈，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原來那天在雜物間裏面看到的裝飾燈是用來布置這裏的。
充滿少女心的陽臺，她很喜歡，但他說有想跟她說的話，她怎麽沒找到。
這時，他的微信又來了：這是上次讓你家來我家吃飯之前準備的，只是後來被你放了鴿子。
秋意看到這話，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因為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覺到某人的怨氣。
很快，新的微信又來了：擡頭看一看，有我想對你說的話。
秋意仰頭一看，先是驚愕，而後咧嘴笑了起來。
陽臺的天花板上貼着幾盞裝飾燈，分別是太陽、月亮、愛心、火、火。
【秋意：什麽意思呀？我沒看懂。】
【明竟：沒看懂最好，等我回來親口說給你聽。】
【秋意：好，我乖乖等你，不會再鬧情緒，你也答應我，确保自己完好無損地回來。】
【明竟：答應你。】
自從秋意鬧過這次情緒之後，明竟每天下班，無論多累多晚，他都會用語音給她唱一首歌。
他唱歌真的很好聽，比腸粉界學友老秋唱得還要好聽。她把他的每一段語音都保存下來，打算攢下來以後一起聽。
她現在每天起來首先是聽歌，然後再去關注疫情的消息，這樣一來，人也不似之前那般焦慮，老秋跟玲珑發現女兒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看着形勢大好，老兩口一直悶在心裏的疑問，再也悶不住了。
這天吃完早餐，老秋就直接問秋意：“囡囡，你現在是不是在跟小明拍拖呀？”
對于這個問題，秋意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要說他們之間的相處吧，的确跟普通情侶差不多了，但要說真确定關系，他們之間好像還差了那麽一句話。
“算是吧。”秋意模棱兩可地回答。
玲珑對這個回答可不買賬，“什麽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秋意：“……那就不是。”
“天天給你唱歌，真的情侶都沒這樣，這樣不是怎樣才算是？”老秋不滿意地說。
秋意：“……那就是吧。”
老秋跟玲珑被她繞暈了，說：“你別是不是，我們是看着你們的狀态像是拍拖，可也看了你跟小明錄的那個節目《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他對他的高中同學可是一片深情，看樣子肯定沒有忘記她。說實話，我們看着也感動，但這樣一來，你就變成他的紅玫瑰了。”
“你們什麽時候看的？”秋意訝異，印象當中，她沒有跟他們提過《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
玲珑：“就這兩天看的，有時聽到你直播跟人說什麽《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我好奇搜了一下，才知道你參加戀愛節目了。”
“那些都是演戲。”
老秋：“小明一個醫生會演戲嗎？那分明是本色演出。老豆讀得書少，你別騙我。”
事到如今，秋意也瞞不下去了，只好說：“如果我說，明竟口中的那個高中同學……就是我，你們……信嗎？”
“你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高中同學。”玲珑震驚過後，就露出姨母笑，“那太好了，這樣一來你們是兩情相悅……”
“什麽兩情相悅？”老秋打斷玲珑的話，一雙眼盯着秋意，咬牙切齒地問：“你跟我老實交代，小明是不是當初讓你邊哭邊疊星星的那個臭小子？”
“……”秋意無法否認，只是看着老秋一副要幹架的樣子，她的小心肝忍不住抖了抖，“老豆，你……想幹什麽？你別沖動呀！”
“他讓你痛苦了這麽多年，單身了這麽多年，你讓我別沖動。”老秋拍案而起，手關節掰得叭叭叭響，惡狠狠地說：“等那臭小子回來，看我揍不揍他一頓，還敢當我的幹兒子？”
秋意：“……老豆，是你自己邀請人家當你的幹兒子的，我想他比較想當你的……女婿。”
“女婿？頂得了我的拳頭再說。”
秋意雙手抱住老秋的拳頭，小聲勸說道：“爸，你不能呀，他是抗疫英雄，你敢打抗疫英雄，那是跟全國人民作對。”
“哼……敢欺負我女兒，別說跟全國人民作對，我跟全世界人民作對都行。”
老秋現在這幅模樣，秋意真怕明竟平平安安從Y市回來，卻在G市受傷了。她想起什麽，靈機一動，對老秋說：“爸，其實我已經教訓過他了，就不勞你老人家費心的。”
“就你這手無縛雞之力，你能教訓他，跟我開什麽玩笑？”老秋明顯不信。
“爸，是真的。”秋意沒辦法，把自己的黑歷史也抖出來，“你們都知道我當時給他疊了一罐星星，但你們不知道的是，那是一罐詛咒星星。”
“什麽是詛咒星星？”老秋問。
秋意：“我在每一條星星紙上都寫上“祝你單身一輩子”這句話，然後這句話真的應驗了，他這些年一直都單身。”
她擔心老秋不信，立刻跑進卧室，把鐵罐抱了出來，從裏面給他們每人拿了一顆星星，“你們拆開看看，都是寫着“祝你單身一輩子”。”
老秋半信半疑地接過星星，玲珑則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模樣。老秋看着不由問：“你早就知道了？”
玲珑點頭：“她是跟我說過，不過我還沒驗證過，現在拆開看一看。”
很快，折紙被展開了。
“我說的沒錯吧？”秋意讨好地說。
老秋跟玲珑同時冷笑，“你真以為老豆媽子沒讀過書，“我愛你”幾個字也能看成“祝你單身一輩子”嗎？”
“什麽？”秋意不可置信，連忙把玲珑手中的折紙搶過來，一看，上面明晃晃地寫着“我愛你”三個字，而這些字的字跡并不是她的，而是明竟的。
她呆呆地看着這三個字，腦子一時空白了。
“囡囡，你怎麽了？”
玲珑推了她一下，她反應過來，然後把鐵罐裏面剩下的星星都展開，最後清一色都是明教授字體的“我愛你”。
“媽子，他偷偷把這些星星換了，他怎麽這麽傻的呀？”秋意喜極而泣。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她的詛咒，在她心虛，又是偷星星罐又是換星星的時候，他早已洞悉一切，這個男人怎麽這麽可愛？
她不管老秋跟玲珑還在氣頭上，抱起鐵罐跟手機就跑回卧室，然後撥通明竟的電話。
跟預料中一樣，他沒有接，她就給他留言，讓他看到微信的時候立刻給她回電話。
晚上，她正在做直播，他的電話就來了。
“各位，很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今晚就到這裏，明晚我們再約。”
這時秋意第一次沒有職業操守，直播到中途就下線的，但她不管了，這一刻，她只想聽到他的聲音。
“阿意，你找我找得這麽急，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他緊張的聲音。
秋意聽着心裏暖窩窩的，“沒有，但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自首。”
“自首？”明竟不明所以。
“嗯。”秋意聲音愉悅地說：“你還記得當年，你拒絕我以後，我送你的那瓶手折星星嗎？”
“記得。”
“那你知道，其實那是一瓶詛咒星星，我在每一張星星紙上面都寫上了“祝你單身一輩子”這句話嗎？”
“……”明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那這個詛咒還挺靈驗的，我已經單身二十八年了。我媽之前還納悶，說我有錢有顏有身高有事業，偏偏找不到女朋友，她還信了風水大師的話，說我要搬房子才能招桃花運，現在看來，風水大師好像也沒騙人，你覺得是不是呀？”
秋意一下子就意識到這人在給她挖坑，她當然不跳，直接忽略他的話，說：“但我今天發現，星星紙裏面的字全都變了，你知道變成什麽字了嗎？”
明竟忍不住笑了，說：“我知道，但我不會在電話裏告訴你，等我回去再當着你的面，誠意拳拳地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甜嗎？甜就給小蜜留言好不好？最近留言驟減，日六沒動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