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蟲兒飛（下）
下午，姜助理帶胡裏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廈。
走在奢侈品區，胡裏瞅着那些發光的标牌兒，心裏一陣一陣地發虛。
姜助理餘光注意着胡裏的表情，見到他這幅瑟縮模樣，唇角輕微勾了勾，目光中隐隐有些輕蔑。
不過好在他職業素養還在，不至于把心裏的主觀想法表現得太淺顯。
邵總既然把人交給他拾掇，他就算再不情願伺候，也得伺候。
于是他伸手示意胡裏往身邊這家店走：“進來吧。”
胡裏走進這家店。
這是一家國際頂級男裝品牌專賣店，光看店內裝潢就知道，這兒賣的東西一定是價不驚人死不休。
導購小姐很快面容帶笑地迎了上來，手裏還戴着白手套，想必是怕碰髒碰壞昂貴衣物。她鞠了個躬，笑說：“二位先生下午好，請問您二位……”
她話沒說，姜助理遞上一張名片。
導購小姐愣了會兒，接過名片一看，頓時明白了：“請您稍等。”
姜助理熟門熟路地在貴賓等候區坐下，店員給他送上香槟。
胡裏閑着無聊，左右逛了逛，瞧見一件襯衫不錯，剛想上手摸摸材質，姜助理就皺着眉訓斥道：“不要亂碰。”
胡裏收回手：“啊？”
“胡先生，我想提醒你一句，出門在外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行為，”姜助理皮笑肉不笑，“那件襯衫将近六千，在你不能保證自己的手幹淨的情況下，還是不要随意亂碰比較好，你覺得呢？”
胡裏皺眉。
什麽叫不能保證自己的手幹淨？
這話讓他聽着非常不舒服，有種被當衆侮辱的感覺。
這個小插曲讓氣氛瞬間冷凝了下來，好在沒持續多久，店內一扇門被打開，爽朗的男聲從裏面傳出：“邵哥的人來了，我看看。”
胡裏擡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精致的男人在跟前兒。身材瘦削修長，打扮穿着略略大膽中性，卻又不招人反感，只讓人覺得簡約悅目。
那男人走到胡裏面前，上下打量，倒沒表現出什麽，笑意不減：“底子感覺挺好的，就是沒找對風格和搭配，來，你跟我過來。”
他把胡裏拉到另一邊，也沒多說，眼睛毒辣地在胡裏身上掃幾眼，搭出幾套遞給胡裏，讓他去換。
胡裏硬着頭皮換了衣服，往外走。
休息區，姜助理和那個男人一邊喝香槟一邊閑聊。
姜助理說：“挺無奈的，我是不知道邵總為什麽包他卻拒絕沈慈，明明一看就知道，兩個人長相、身材、氣質，全不在一個階級。”
那男人啜了口酒：“我看他還行，就是不會收拾。”
姜助理冷笑：“得了吧，就那樣的鄉巴佬，真收拾起來那得連皮帶骨地換，換件衣服頂什麽用，骨子裏還是上不得臺面。”
男人輕哼：“誰知道呢。”
胡裏在走道邊聽着這些話，目光有一瞬間的難過，不過很快就掩了過去。他摸了摸自己身上這件真絲襯衫，聳肩，大大咧咧地走進衆人視野中。
他早想明白了，這世上從來不缺白眼和鄙夷，他現在只是個為了生計掙紮的人，沒心思也沒精力計較，該過就過，否則只能平白惹得自己心煩，何必呢？
男人瞧見胡裏換了裝，目光一溜，笑容中多帶了些滿意：“我覺得這身還行，姜助，你覺得呢？”
姜助理假惺惺地點點頭，顧自喝酒。
一整個下午，胡裏都把時間耗在這片地方，又是試換衣服又是造型設計，到最後，那男人幫胡裏選了五套，付錢的時候，胡裏看着賬單，心都在抖。
還好花的不是他的錢。
搞服飾，又去理了個發，專業的發型師根據胡裏的臉型和氣質，給他理得短了些，用噴霧抓出一款清爽又陽光的發型。
胡裏瞧着鏡子裏被徹頭徹尾改造過一遍的自己，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姜助理成任務，把他送回市中心公寓，讓他等着邵錦泓回來。
胡裏今天被姜助理明裏暗裏諷刺了好幾回，對這人的印象已經降到了谷底，所以也沒像平時一樣笑眯眯地說謝謝，只是冷靜地說了再見，下車關車門。
姜助理看出了他反應的冷淡，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他降下車窗，說：“胡先生，有句話我還得提醒你。”
胡裏回過頭：“什麽話？你快點說，我想上廁所。”
姜助理無視胡裏粗魯的言辭：“邵總條件優越，從來不缺人想伺候他。我不知道胡先生心裏是什麽想法，但我還是想提醒你，有的時候認清自己的處境，比什麽都重要。邵總的身份擺在那裏，其他想上位的人的條件也擺在那裏，胡先生不妨先好好審視自己，再考慮其他的，免得還未起飛先折了翅膀，那就得不償失了，你覺得呢？”
胡裏：“哦，好的。”
說轉身走了，步子還有點急，可能膀胱在嘶吼。
姜助理看着胡裏遠去的背影，愣了一會兒，猛地被氣笑了。
枉他還費心說這麽一番話，這鄉巴佬果然是半點都聽不進去。
算了算了。
姜助理在車內徑自冷笑：“還擺什麽奇貨可居的樣子呢……”
他看着胡裏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樓門口，嗤笑道：“看你幾時。”
……
胡裏小解出來，洗手，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頭往左偏瞧兩眼，往右偏再看兩眼，胡裏啧了一聲：“帥哥你誰？”
他自問自答：“哦，你叫胡裏。”
被自己的戲精逗樂了，他哈哈笑了幾聲，走回客廳。
難怪邵錦泓讓他多收拾收拾自己，原來自己這麽一收拾，形象還挺不錯。胡裏心裏升起一弦兒自信，連帶着心情都好了，美滋滋地坐在沙發上，一邊剝橘子一邊等邵錦泓。
六點零二分，邵錦泓推開家門。
面無表情地脫鞋，扯松領帶，走過胡裏身邊的時候，他眼睛往他身上瞟了一眼，像是黏住了似的，好一會兒沒能移開。
胡裏腮幫子被橘子瓣兒鼓滿了，搭上兩只明亮的大眼，活像只在偷吃果子的動物：“邵哥，你回來啦，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邵錦泓目光停留在胡裏身上，良久，才收回目光：“現在。我去換個衣服。”
說，他走進卧室。
打開衣櫃，從裏面挑出一套正裝，丢在床上。
邵錦泓脫了自己現在穿着的外套和襯衫，手移動到腰間皮帶和褲鏈的時候，面容不自然地變了變。
真麻煩，就多看了幾眼而已。
他怎麽就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