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每天都有新故事
崔晉庭如被當頭棒喝,醍醐灌頂,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瑤華被他就這麽摟着,看着他發呆的模樣,覺得也挺有意思的。
過了好一會兒,崔晉庭才回過神來,搖了搖瑤華,“後來呢?那位權相後來怎麽樣了?”
瑤華一攤手,“自然是倒臺了。你可曾見過沒倒臺的權相?”
崔晉庭被她說得愕然。
瑤華一笑,伸手在他眉間彈了一下,“多讀點書吧,古往今來,新鮮的物件常有,新鮮的事情,可真不多。要讓一個官員倒臺,不需要鬼谷子,不需要三十六計。只需要一本書就行了。”
“何書?”崔晉庭追問。
瑤華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走到書架前找了找。這書房是她給崔晉庭布置的,到目前而至,她比崔晉庭更熟悉。她找到了一疊書,抽出了第一本,轉手遞給了崔晉庭。
“《刑統》?”崔晉庭下意識地念出了封面上的字。
瑤華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夫君傻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嗯,所有權臣的下場都在這書裏記着呢。好好學習啊。”
崔晉庭怔怔地看着手裏那本《刑統》,覺得哪裏似乎有點不對。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瑤華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一會兒。崔晉庭連忙把書往後一扔,伸手過去抓她,“你诓我呢吧?”
瑤華哈哈大笑。
崔晉庭一把抱住她,“今天不說清楚,哼哼,你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瑤華豈會以己之短,攻人之長。
她笑了笑,“當然不可能只讀懂了一本《刑統》就能拿下阮太師,那樣的話,刑部的人豈不是早就發達了。我想說的是,阮太師黨羽遍天下,你說你只對付阮太師一個,但阮太師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他早就用利益、權力甚至通過聯姻等等的手段,更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受害者的屍山血海鑄造出了一個權力的怪物,哪裏是你一個人的一腔熱血就能瓦解的。”
崔晉庭定定地看着她,“你也覺得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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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華調皮地笑,“不,我覺得你一定行。能把臉面……”她拖長了腔調,視線在崔晉庭的後腰上打了個轉,“……都舍棄的人,一定能幹得了大事。”
崔晉庭的面色微紅,還是勉力地解釋了一句,“我那是被打的板子啊!”
瑤華佯裝無辜,“啊,我說什麽了嗎?”
崔晉庭很想沖出去嗷嗷一頓。但又一想,不對啊,如今都成親了,他幹嘛還要一個人憋屈啊。索性把瑤華拖進懷裏,又親又咬,然後賭氣道,“哼哼,你今晚不要睡了!”
瑤華突然發現他也就這一點能“威脅”自己了。哼,一回生二回熟,我還能老被你拿住這個短處。她笑眯眯地不吭聲。
崔晉庭望着她,就覺得自己腦子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很想跟瑤華說說如今的困局,另一個呢,則想抛開這一些,拉着瑤華回屋裏去打滾。
瑤華輕輕地咳了一聲,“不然我們繼續走走?”
崔晉庭想了想,我還是剛剛成親呢,為什麽要拽着瑤華說那些不開心的啊。就算要說,也是明天早上說啊。這會都到快到晚膳的時候,過了晚膳又是睡覺的時候了,為什麽他好不容易成了親了,還要在這種花前月下的時刻說這種掃興的事呢?
然後他就暫時放下了心事,愉快地跟着瑤華出去繼續溜達了。
大約可能崔晉庭和阮太師是天生的對頭,崔晉庭心情好了,阮太師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這廂崔晉庭和瑤華正愉快地蜜裏調油,崔晉庭正想方設法地給瑤華灌酒,肖想着等她醉了好繼續為非作歹;而阮太師府上,則是一片烏煙瘴氣,阮太師氣得差點要殺人。
原因無他,一家人難得一起吃頓晚飯,流水般的菜色裏有一道蔥香烤魚。阮太師府中的這道菜向來只取魚腹的肉。阮太師許久沒跟小女兒阮元菡坐在一起吃飯了,便親自給她夾了一塊。
誰知阮元菡一聞到那個濃郁的味道,頓時捂着胸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阮太師大驚失色,阮元菡可是他夫人老蚌懷珠,四十多歲才生下來的,如何不寵。趕緊喊來府中醫師診治。
可是醫師一摸脈象,那臉色頓時比阮元菡還難看。一個勁兒沖着阮太師使眼色。
阮太師心覺蹊跷,連忙喊他去旁邊無人的地方問話。
醫師滿頭冷汗,卻又不得不說,“小娘子她……她已經有了身孕了……”
什麽?阮太師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只見醫師顫顫巍巍地豎起了兩根手指,“至少也有兩個多月了。”
阮太師眼前一黑,抓着東西才沒摔倒。醫師連忙扶住他,在他的穴位上狠狠地掐了幾下,“太師息怒,保重身體要緊。”
阮太師氣得想殺人,他稍稍緩了一會兒,走回了室內,附在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太師夫人的臉色頓時也難看至極。
太師夫人冷着臉,對自己的大丫鬟道,“你留在這裏守着姑娘。其他伺候姑娘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到姑娘的院子裏來。”
阮元菡的那幾個丫鬟頓時臉色全變了。
待所有人被帶到院中。阮太師喊來了幾個親衛。各個腰間別刀,手中擎杖,殺氣騰騰。
太師夫人冷冷地道,“看來平日真的是太慣着你們這些奴才了,竟然膽大包天至此。今日這件事情,我只問你們,你們知不知道,知道的,便說一聲知道。”
這些丫鬟各個心中有鬼,哪裏敢開口,全都縮着腦袋,跟鹌鹑一樣瑟縮着。
太師夫人氣急,“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随口點了一個跪在最後面的丫頭的名字,“你知不知道?”
那丫頭連連叩頭,“婢子什麽都不知道。”
太師夫人對那些親衛道,“就在這裏,活活打死。”
那丫頭尖叫着求饒,很快被堵上了嘴巴,縛住了手腳。雨點一般的棍杖落了下去,她凄厲的悶哼頓時讓所有丫鬟都驚恐萬分。
太師夫人冷笑,“還有誰要說不知道的?”
沒有丫鬟敢開口。
她一身煞氣,“很好。現在一個一個地進來,将事情交代清楚。但凡又半句推诿或者不實之言,今夜此處,就是你們了結的地方。”
這下沒費多少工夫,阮太師夫婦便把前因後果摸了個清清楚楚。阮太師氣得大罵,“豎子!匹夫!就他也敢肖想我的女兒。明日我便把他全家都貶到嶺南去,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裏面的阮元菡已經醒了,只是裝暈癱在床上不敢動,閉着眼睛、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一聽到這句“死無葬身之地”,吓得一骨碌爬了起來,撲到阮太師面前,“爹爹,你別殺他。女兒是真心喜歡他的,他也是真心喜歡女兒的啊!”
阮太師氣得一腳将她踹開,“你這個孽障,你做出這種事情來,可有想過父母的顏面,可有想過你姐姐的顏面?”
阮元菡哭到,“父親若真心疼我,便招了儀郎做女婿便是。有爹爹在,何愁他不能出人頭地?”
阮太師夫人也氣急,“那個崔家大郎要才學沒才學,要骨氣沒骨氣,除了一副相貌,你到底圖他什麽?多少名門公子不比他出色,你這眼睛怎麽長的,怎麽看上這麽個……東西!”
阮元菡哭哭啼啼,“我就喜歡他的相貌不行嗎?原來我喜歡崔二郎,你們也沒這麽反對啊!都是崔家的兒郎,他對我千依百順,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他?”
阮太師恨不能把崔晉儀剁成肉醬,“他跟崔二郎怎麽比?那個崔二郎雖然處處與我為難,處處與我作對,可是心氣、機警、武功、眼界,哪樣都是那個崔大郎拍馬不及的。你要是真的能嫁給崔二郎,把他籠絡成我們家的人,我立馬點頭答應這樁親事。可是那個崔大郎算個什麽東西,說他是個小人,都辱沒了小人這個詞!”
阮元菡大哭了起來,“可是,可是如今我已經有了他的骨肉了,這也是你們的親外孫啊!”
阮太師被嘔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太師夫人将阮元菡摁在了椅子上,“這個孽種,不要也罷。娘一會兒就給你弄點藥,把這個孩子弄掉。等你身體恢複了,娘就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喜歡好看的,娘就給你挑個比崔晉儀更好看的。”
阮元菡不答應,“好看有什麽用,他們對我不是真心的。儀郎對我才是真心的。”
阮太師嗤笑一聲。
太師夫人冷靜地道,“真心?不管是崔晉儀,李晉儀,還是王晉儀,只要你爹還是太師,你姐姐還是皇後,你哥哥還是相公,他們就不敢對你不真心。你信不信,要是沒了這些,你所謂的那些真心就都沒了。”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只要儀郎,我只要儀郎。你們要是敢傷害儀郎或者我腹中的孩子,我立刻就去死給你們看。”阮元菡瘋了一樣地跑回了室內,将那個大丫鬟和醫師都攆了出來,然後反鎖門窗,誰都不讓進。
阮太師氣得七竅生煙,“由着她,餓她兩日,看她還有精神折騰,等我處理了崔家那個小子,再來收拾她!”
太師夫人雖然心疼女兒,可是她實在是看不上崔晉儀。這種小女兒的一時情熱,只要斷掉了一頭,冷下來是遲早的事。
她點點頭,“老爺只管去做。來人,将姑娘的這間院子團團圍起來,連只蚊子都不準飛出去。”
親衛領命行事。
可是到了半夜的時候,阮元菡竟然自己在屋裏點了一把火。她将那些名貴的衣料還有床褥等物統統挂在了閣樓的背後,潑上了燈油,一撩就着,明亮的火光幾裏地外都能清晰可見。
阮太師府忙着滅火又折騰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太師府一開門,就看見崔晉儀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衣,背負荊條,跪在太師府門口,負荊請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