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怨的BGM前奏出來,全場瞬間安靜下來,跟鬧鬼了一般。邊上化妝組長Andy悠悠喝了一口酒,說:“來了。” 他身邊坐着的燈光師則是捂臉,小聲哀嚎:“娘唉……。”
林染正好奇他們這陣仗是怎麽了,李導自帶哭腔顫音的歌聲就飄了過來,第一句是什麽“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林染瞬間悟了。《野草閑花逢春生》,民國風,林染依稀記得,這是電影《阮玲玉》的主題曲,人家原唱哀怨凄美柔情缱绻,卻被李導這一東北大漢硬生生唱成了聊齋配樂。
奈何這是導演最喜歡的歌,在座誰也沒膽子切,林染看着顯示屏上的唱詞,“凄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心想着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李導的攝影風格如此細膩。直到後來他知道了李導對這首歌如此鐘情的原因,想起今日來,唏噓不已。
老實人範正看不下去了,讪讪一笑,帶頭讓孩子們重又鬧起來,偷偷減了話筒音量。林染對他梁叔敬佩歸敬佩,但對這“魔音”實在是欣賞不來,直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見陳老師不在,心想人家大概是先見之明躲出去了,忍了又忍,借口說去洗手間,自己也悄悄溜出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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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歡”曾是一個大酒店的前廳,後來酒店易主整修,新主人信風水,因此正門也換了個方向。但連着先前門廳的室外走廊卻留了下來,穿過一個小花園,将酒店大樓的側門與現在的“貪歡”相連。
秦桑點燃了一支細長精致的女士香煙,靠在走廊的石柱上,姿态優雅地抽了一口,吐煙的聲音像是一聲輕嘆。她也不看陳弈白,反是看着琥珀色的燈光下漸漸散開的煙霧, 聲音如夢呓一般。
她輕聲說:"我累了。”
沒等到陳弈白的回應,她擡頭看他,見他也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依舊是一副溫文爾雅洗耳恭聽的模樣,有些失望地又把頭轉回去 ,對着蒼茫的夜色,自顧自說:“前些日子,我在羅斯福酒店的房間陽臺上,樓下就是星光大道和柯達劇院(奧斯卡頒獎禮堂),整個好萊塢的繁華和熱鬧盡收眼底。” 秦桑頓了頓: "我以為我會很向往,很興奮,但是……那時候我卻只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疲憊……反倒是遠處的萬家燈火,還能讓我覺得溫暖些。”
秦桑當年25歲就拿了影後,從此不說事事順遂,但各項資源着實另同一批的小花們望塵莫及,她本無什麽背景,許多資源也是她各處周旋得來,以各種臺面上或是臺面之下的手段,當年兩人分手也是因為幾次觸到了陳弈白的底線。彼時她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一張俏臉上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野心。如今從洛杉矶歸來,身上少了分咄咄逼人的鋒芒和氣勢,反多了幾分淡靜與平和,也無怪林染今日第一次見到真人時覺得她變化了很多。
“七年了……我今日才知道,蘇導演當時跟我說的‘活在當下’是什麽意思。” 秦桑笑裏有些自嘲的意味: "太孤獨了……我終究是個普通人,貪戀這些俗世溫暖,也想有一個歸宿。”
名利和財富,都是無止境的事,對于事業,她自認不是陳弈白這樣的戲癡。她一向知道自己貪心,想要的東西太多。但她卻是如今才知道,一個人這輩子能握在手裏的東西就那麽點兒,而選擇的機會卻無法重來。
陳弈白沒接她的話,甚至沒有看秦桑,他只是看着她指間夾着的香煙,有些眼熟,與林染那日用的那根有些像。
"弈白,我後悔了........我們還有機會嗎?” 秦桑看着陳弈白,但他長而直的睫毛遮住了眼神,在昏黃的燈光下模糊了情緒,
然後他笑笑:"桑桑。” 還不待秦桑臉上露出一絲希望,他又接了句: "你變了不少。但我說過,我也不是從前的陳弈白了。”
這就是拒絕了。秦桑苦笑,雖然她早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但她這次拍戲途中臨時回來,明天一早就要飛回洛杉矶,就是想要再掙紮一次,最起碼……給自己一個死心的機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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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陳弈白,勉強點了點頭,而後卻忽然撲到他懷裏,在陳弈白反應過來之前吻上了他的雙唇。
不遠處,林染躲在門後暗影裏,無意中撞見這一幕,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直愣在那裏,像是丢了魂兒。
小段子:
林染近日在橫國拍一部古裝戲,《念奴嬌》,改編自一個宋代話本,講得是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林染的角色自然是那個風流才子。
影帝先生則是留守在家背臺詞,等着新戲開機。
一日傍晚,陳弈白接到導演的電話,說是制片人那裏出了點問題,開機時間估計要延遲。陳弈白話頭上還安慰導演,但情緒免不了有些暗沉下來。
他剛挂了電話,手機便震了震,鎖屏上出現了林染的微信提醒,點開是一張晚霞圖,看背景像是橫國的“清明上河圖”。
漫天雲霞将天空也染成了玫瑰色,曲曲折折地漂浮着幾許石綠色的浮雲。月亮尚只顯出一個白色的虛影來,幾顆星子躲在後面忽明忽滅。
煙霭斑斓,着實好看。
過了片刻,手機又震了震。林染又發來一條微信消息。
這回卻是一句詩。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心裏有處柔軟的地方重又暖起來,陳弈白笑了。
試戲(九)-醉吻(下)
酒店三樓,門牌號207。
陳弈白将門輕輕踢開,一手摟着林染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迅速刷卡取電,怕燈光晃眼,只開了床邊的壁燈,又趕忙複位摟緊昏昏沉沉站不住的林染。
剛才林染失魂落魄地回到包廂,調酒師正好将秦倩影點的長島冰茶送過來。林染心中焦躁恍惚,此刻聽到有“茶”字,想着正好壓壓火,也不跟秦倩影客氣,趁着調酒師和秦倩影要簽名的時候,把那杯“茶”端起來就喝了。他此刻大腦還空着,愣是沒覺出味道有什麽不對來。
待秦倩影簽完字回過身來,那杯烈酒已經被林染解決了大半。她顧忌着陳弈白,想着影帝剛才給林染點的那杯熱帶果汁,正打算起身去把酒搶回來,卻又被一旁看熱鬧的李導攔住了。《阮玲玉》唱完了,李梁又變回了東北漢子,剛才陳弈白給林染點果汁時他就頗有微詞,男人喝個酒怎麽了,沒醉過酒的那還是男人麽。
然而林染是個實實在在的“一杯倒”,更何況誤飲的還是這種“失身酒”,等陳弈白回來,他已經徹底醉了,小臉紅撲撲的,聽見陳弈白叫自己的名字,便對着他家陳老師笑出一臉天真無邪的傻氣。陳弈白心中既無奈又好笑,只得跟導演請示,先把人帶回去。李導見林染醉成這樣,正有些心虛,自然是“陳老師說什麽就是什麽”。而後他一回頭,卻發現秦倩影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似曾相識,正是自己第一次給她看兩人試戲回放時的表情,帶着幾分詭異的暗戳戳的興奮。
冬天衣物厚重,陳弈白半摟半抱地将林染帶到床邊,好将他放在床上,沒留神被林染的大衣金屬扣挂住了自己風衣領口處的風紀扣,盡管陳弈白反應快,整個人還是差點被帶趴在林染身上。
空氣裏的酒精氣味彌散在淡淡的燈光裏,像是要把人的神智也熏醉,陳弈白回過神來,發現這着實是個十分暧昧的姿勢。醉了酒,林染的體溫升高,呼吸也有些發燙,帶着酒的清香,輕柔撫過陳弈白脖頸處裸露的皮膚,那種似癢非癢的感覺直滲入心裏,讓他亂了心神。
床頭璧燈朦胧地恰到好處,林染的睫羽在眼下投出纖長的陰影。挺俏的鼻尖處似有盈盈的光,清秀的輪廓在燈光下反顯得幽深。
饒是見多了圈裏的帥哥美女,陳弈白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長得确實是好看。尤其是…尤其是那對小梨渦。平日裏林染笑着的時候,薄唇邊梨渦淺淺,仿佛是點活了一張古畫,比安安靜靜時更多出幾分狡黠的人間煙火氣來。
鬼使神差地,陳弈白輕輕捏住林染的下巴,拇指自唇角輕撫過唇瓣。指下的溫度和觸感是那麽鮮明,陳弈白覺得自己仿佛是魔怔了,拇指一遍一遍摩挲過林染的下唇,直到本是淡色的雙唇漸漸顯出嫣紅的豔色——像被人狠狠吻過一樣。
這個想法像是猛地點燃了陳弈白心中壓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