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書佑醒來是在第二天早上。
醒來的瞬間覺得眼前所視一切景象都似曾相識,好像才不久以前,他就是這樣在醫院醒來。
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外,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個舒坦的地方。
他以為是時光倒退,要不然就是做夢,否則相同的事情怎麽會發生第二遍。
直到這回先看到的人不是池傾,而是護士。
護士來給他量體溫的時候,池傾才從病房外面走進來。
燒退了,護士告訴他們可以準備出院了,并且叮囑喬書佑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他的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
喬書佑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他的記憶只定格在自己坐在陽臺上抽煙喝酒,連跟池傾說話的那一段都不記得了。
池傾走近:“現在有好些嗎?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喬書佑額頭很疼,宿醉的感覺并不好受,他沒說話,只搖了搖頭。
池傾又問:“餓嗎?”
喬書佑又搖了搖頭,他不餓,胃部只有脹氣難受。
池傾看他這虛弱無力的模樣,說話聲音都不自覺地壓輕了,好像重一點就會驚到喬書佑似的。
接着池傾很自然地将喬書佑抱了起來——其實他很少跟人有這樣直接的肢體接觸,他連出去談生意都戴手套。
鐘敘光說他這是精神潔癖,也是強迫症的一種表現,問題出在心理,但他的情況并不嚴重,暫還不到需要藥物治療的階段。
池傾原本以為自己是讨厭跟任何人有直接的肢體接觸,可抱着喬書佑,他就覺得只是先前都沒有碰對人,至少喬書佑不會讓他排斥,甚至還很願意用這種方式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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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喬書佑被他抱起來時很震驚,下意識想要掙紮,可身體無力淩空,他大概就只撲棱了一下,随後就被池傾抱嚴實了。
池傾說:“你瘦了很多。”
喬書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對自己是不是瘦了并沒有太大察覺。
但他也不覺得自己是能被另一個男人輕易而舉就抱起來的,池傾過于自然的行為讓他很不适應。
尤其池傾接着還說道:“你好輕,抱着好軟。”
喬書佑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池傾這話略顯輕浮,他哪裏能接受自己被池傾這麽對待。
喬書佑感覺渾身的毛都炸開,掙了一下:“……你放開我。”
但池傾抱着他大步朝外面走去。
他是不可能将喬書佑放開的。
現在要是将喬書佑放開,池傾怕他連路都走不穩。
池傾将喬書佑抱上車,這次沒有再送他去郊外的那幢別墅,而是帶他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喬書佑一個人住根本照顧不好自己,必須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池傾才能放心。
再說,已經過去了這麽些日子,需要接受的現實差不多也都該接受了,沒必要再将喬書佑放在離自己那麽遠的地方,平日想看一眼都要廢好些時間。
昨晚将鐘敘光叫來,說了不少話,當他說出自己即便會不自覺地被喬書佑吸引,但內心深處卻還是有着不可控的,想要将他毀滅的念頭時——鐘敘光便告訴他,他應該試着将這樣的念頭壓下去。
他問為什麽。
鐘敘光說,這是好現象,如果他能讓你平靜下來,那你應該好好對他,而不是任由想要毀滅的念頭生長。因為他是在将光明帶給你。
池傾沒少聽着鐘敘光說起這類心靈雞湯,但頭一次覺得鐘敘光說得竟還不錯,只這麽兩句,就将他說服了。
光明,多不可思議的說法。他這樣的人生,也還會有光明麽。
喬書佑上車下車都是被池傾抱着的。
開門下車那一刻,他就知道池傾是将他帶去了別的地方。
他知道這個小區,著名的富人區,以前喬家也在這裏住過,不過喬書佑還小的時候他們就搬家了。
池傾會住在這裏喬書佑倒不覺得稀奇,他就是沒有想到池傾會帶他來這裏——這意味着什麽?以後都要跟池傾生活在一起了嗎?
之前覺得池傾将自己關在郊外過分,現在對比之下,他開始覺得一個人住在偏遠郊外也沒什麽不好的了。
喬書佑心髒跳動變快,單純是因為緊張,他不知道池傾接下去打算做什麽,可他正将自己抱在懷裏,這樣的情況下喬書佑無法用平常的心态方式去思考。
尤其池傾本就是個不能用常理了解的人,喬書佑一點都看不透他。
池傾的房子內意外空曠,空間很大,東西卻不多,顏色又只有灰白兩種,因此更顯得空了——而且除了明顯的冷淡風格,更添冷意也是真的。
喬書佑進來就感覺自己被冷到,抖了一下。
池傾敏銳地察覺到了,問他:“很冷嗎?”
喬書佑不作答,他怕他要是回答冷,池傾會更用力地抱緊他。
不過池傾卻很快就将他在沙發上放下了,然後拿過旁邊的毛絨小毯子給他蓋上。
他道:“你先在這裏睡一會兒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喬書佑幾乎都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池傾去給他弄吃的?
但再一想也發現了另一個奇怪之處,池傾這裏的确連一個人都沒有。
池傾去了廚房,喬書佑坐在沙發上,撐着還在犯暈犯沉的腦袋看了看周圍,他開始懷疑,池傾是個有強迫症的人——房子裏所有東西都擺放得非常整齊,連地上每個盆栽之間的距離都是一致的。
包括他蓋的這塊毯子,剛才就是疊得方方正正地放在一邊。再看矮桌上的書跟茶杯,也是規規矩矩地擺放着,連位置角度都好像是固定的。
池傾很快就從廚房出來了,他并沒有弄什麽太複雜的東西,就是倒了杯牛奶,加熱了幾個速食包子。
池傾牛奶放到了小桌子上,先将小包子遞到了他面前:“家裏現在就只有這些東西,你先吃一點吧。”
喬書佑伸手拿過了其中一個,還是小兔子形狀的,他一點不餓,也根本沒胃口,但還是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池傾再将牛奶遞給他,牛奶倒是喝了不少。
這過程兩人都沒說句話,一直到喬書佑粗略吃完,再吃下了藥後,池傾才道:“之後你就待在這裏吧,醫生說你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喬書佑就猜到了會是這樣,可聽着池傾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難受。
因為他無力更改現狀,現在連他的身體都好像在逐步垮掉,池傾說什麽,他都好像只有接受。
“不過不像先前那裏,二十四小時都有人。這裏每天只有中午的時候會家政過來打掃,今天我留在這裏陪你。”
喬書佑覺得自己一點不需要池傾的陪伴,可吃了東西吃了藥,精神又開始撐不住了,他頭太沉太痛了,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池傾發現了他又迷糊起來,準備将他抱去房間。
喬書佑眼睛睜不開,被池傾抱起來了也沒察覺,直到池傾踏上樓梯時,他好像被驚破了一個瞌睡泡泡,很快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池傾道:“你需要休息,先去我房間睡覺吧。”
池傾的房間。
喬書佑眼睛睜更大了。
但好在接下去池傾說道:“晚點再整理一個房間出來給你。”
喬書佑稍稍安心,眼皮又很快沉了下去。
池傾的房間跟外面一樣,統一的灰白風格,就只床鋪是黑的。喬書佑眼神迷糊,池傾要把他放到床上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要被抛入深海——心髒提了起來,差點勾住了池傾不肯下去。
但真被放到床上後,他也沒有去想太多。
被子枕頭清爽,什麽味兒都沒有,喬書佑前一秒還想着這是池傾的床,他得提防池傾是不是別有所圖,但下一秒腦袋一歪,很快就睡了過去。
他的确是太累了。
這段時間,不管是精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他所承受的一切遠遠超過身體負荷。思想尚還能自我控制的時候,他整個狀态都處在緊張之中,緩不下來。現在生病消耗盡了他的精神,他終于能放松下一切好好休息了。
因此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喬書佑睡出了一身汗,等到再醒來時,已經是午後,除了額頭還有些沉外,其他不适都已經散去。
池傾并沒有在屋內,喬書佑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外面依舊空曠安靜,池傾或許出門了,或許是在哪個房間裏,喬書佑并不敢随意去開門。
他很渴,只想先找點水喝。
然而還沒找到飲用水在哪裏,他先看到了書報架上的報紙。
最新那一份報紙上,刊登了有關喬家的事。
喬書佑是無意看到的,但看到了就很難視而不見,他還是拿起這份報紙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麽——是關于他家所有房産,包括其中家具藏品在內的全部財産,将被拍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