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衛鞅的公開課上傳網絡後,既為他帶來了名聲,也帶來了煩惱。
每周一次的教職工例會上,校長鄭重地對衛鞅說:“衛老師啊,公開課講得很成功,反饋很好,下周五你就再辛苦辛苦,給學生們開一次講座吧。”
衛鞅想了想,下周五沒什麽安排,于是答應了下來。
校長見衛鞅答應得痛快,很是高興,對這位來校僅僅兩年,資歷不深、能力卻突出的年輕人很欣賞。
學校裏中老年教師多,每次開會都像老幹部集會——喝茶、看報,順便再把工作安排說一說。
兩年時間,衛鞅也養成了一杯碧螺春一份日報的會議習慣。他見校長找其他老師說話,對自己沒什麽安排了,便喝一口茶,翻開了報紙。
忽然,校長看向衛鞅,說道:“講座的會場用學校的大禮堂,能坐五百人。不過,布置是個問題吶……這樣,你安排大一學生會的來幫忙,就是那個很優秀,姓氏還很特別的學生,我想想……對了,叫嬴渠梁!”
衛鞅噗一聲把才喝進嘴裏的水噴了一地。
校長詫異地看向衛鞅,“衛老師,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
“咳咳咳……沒有沒有,校長,沒事,你說的就行。”衛鞅說。
他懷疑自己今天泡的不是碧螺春,是苦丁茶!
昨天才把嬴渠梁攆走,警告他不許再來找自己,今天自己反而要去找他了,這都什麽事兒……
不過,心裏還是有些驕傲的——渠梁才大一,已經優秀到校長都知道了,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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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鞅看着自己的工作安排表,有些頭疼,今天居然沒有嬴渠梁班級的課,他要見嬴渠梁還得親自去找。
他先去籃球場找了一圈,沒看見嬴渠梁的影子。
又去了一趟學生宿舍,得到的回答是嬴渠梁家有事,他回家了。
“什麽時候回家的?”衛鞅問。
“昨天下午。”學生回答。
衛鞅想起昨天自己對嬴渠梁說的話,雖然說不上後悔,但心裏還是浮起了不少歉意。
衛鞅離開學生宿舍,去了大禮堂。他不認識大一學生會的,大二和大三的倒是認識幾個,但他們最近在忙社會實踐調查,也正是這個原因,校長才向衛鞅推薦了大一的嬴渠梁。
大禮堂只有學校重要活動時才用,平時都用的小禮堂。衛鞅找後勤部的老師拿了鑰匙,打開大禮堂的門,灰塵撲面而來,他急忙捂住口鼻往後退。
這一退,竟然退到了一個人懷裏。
衛鞅吓了一大跳,急忙轉身,看見在身後扶着他的人竟然是嬴渠梁。他急忙一步閃開,昨天嬴渠梁帶來的壓力竟然讓他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了,不能再這樣了。
“你怎麽在這兒?”衛鞅驚訝。
“室友給我打電話,說你找我。”嬴渠梁氣喘籲籲地說,一看就是跑了很長一段路才到這裏的。
衛鞅看嬴渠梁這個樣子,抽出紙巾遞過去,“跑這麽急做什麽?”
“我從家裏打車過來,路上堵車,就跑了一段。”嬴渠梁笑着,氣還沒有喘勻。他故意說得輕松,只說跑了一小段,其實,他用十五分鐘跑了三公裏多。
衛鞅又塞了一張紙巾到嬴渠梁手裏,“再擦擦,一頭一臉的汗。”
嬴渠梁笑笑,“你找我什麽事?”
說到正事,衛鞅換上了身為一個老師的随和,對嬴渠梁說起了講座的事情。
嬴渠梁聽完,走過去關上大禮堂的門,對衛鞅說:“交給我就行了,我會組織學生會的同學來布置。”
“辛苦你們了,回頭我請吃飯。” 衛鞅拍拍嬴渠梁的肩膀。心裏想着:如果不是對我做過超越友誼的事情,這小子倒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好啊,”嬴渠梁說,“你回去忙你的事吧。”
衛鞅本來想說他今天沒什麽事情要忙,但他怕嬴渠梁說一起出去玩之類的話,于是說道:“嗯,我回辦公室了。”
他走了幾步,發現嬴渠梁跟在後面,他回頭詢問的看着嬴渠梁。
“其實,我有件事想問你。”嬴渠梁說。
“我說過只能問……”
嬴渠梁打斷衛鞅,“是正經事。”
“真的?”衛鞅不信。
“當然。”嬴渠梁哭笑不得。心道:我平常說的話也全是正經話啊!
“走吧。”衛鞅嘆了一口氣。作為一個老師,當然不可能拒絕回答學生的問題,他不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
兩人來到辦公室樓下,遠遠地衛鞅就看見自己辦公室的門開着,他頓生警覺,問旁邊的嬴渠梁:“我記得有幾次我回辦公室,你都在裏面,你怎麽進去的?”
“門虛掩着,我就進去了,如果你不喜歡這樣,以後我就不進去了。”嬴渠梁說。他确實有過幾次衛鞅不在時進辦公室的經歷,當時衛鞅沒有對他說什麽,于是他沒有多想,現在衛鞅一問,才覺得不好,畢竟現在他進衛鞅辦公室和小時候進衛鞅卧室已經不同了,那時候他們是親人,而現在,他是衛鞅拒絕的人……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的辦公室門會莫名其妙的開着,我有鎖門的習慣。”衛鞅說。
嬴渠梁一下子也警覺起來,他記得,衛鞅對他很不耐煩的時候曾抛下他獨自留在辦公室,但這種情況下衛鞅仍然叮囑他要鎖門,衛鞅自己不會馬虎到不鎖門就離開。
那麽——
有人進過衛鞅的辦公室!
兩人對視一眼,得出了這個結論。
衛鞅停下腳步,拉住嬴渠梁,“我上去,你留在這裏。”
“不行,你留下。”嬴渠梁說。
衛鞅皺皺眉,“你以為演戲啊?你不讓我去死,我也不讓你去死的情節嗎?”
“太狗血了!”嬴渠梁評價道,“我們一起上去。”
“好。”衛鞅說着,走到了嬴渠梁的前面。嬴渠梁一步上前,拽住衛鞅,和他并肩而行。
衛鞅看了嬴渠梁一眼,笑了笑,“越來越可靠了嘛。”
兩人到了辦公室門口,先探頭看了看,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衛鞅走了進去,發現除了桌面和文件櫃有些亂,沒什麽異常的。他問嬴渠梁:“發現什麽不一樣了嗎?”
嬴渠梁四處看看,說:“有人翻過你的資料。”
他從小和衛鞅一起生活,很多生活習慣兩人一模一樣——準确來說,他的那些習慣來自于衛鞅。他能夠很輕易的看出衛鞅的辦公室裏微妙的地方。
“是的,有人翻過資料。”衛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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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鞅和嬴渠梁收拾着辦公室。
嬴渠梁建議報警。
衛鞅搖搖頭,“什麽都還不清楚,現在報警,要麽虛驚一場,要麽打草驚蛇。”
“至少告訴學校警衛處一聲吧,讓他們對進校人員盤查嚴格一點。”嬴渠梁說完這話才發現自己說的都是廢話——政法學院是本區最好的學校,而政法學院的圖書館,藏書量達到五百萬冊,堪比市圖書館。學校為了讓市民也能利用圖書資源,校圖書館是對外開放的,只需辦一張借閱證就能自由進出政法學院。
也就是說,全校師生以及持有圖書借閱證的市民都有機會進入衛鞅的辦公室。
嬴渠梁越想越不放心,說道:“要不,你最近不要來辦公室了,把工作帶回家去做。”
衛鞅看了嬴渠梁一眼,“至于嗎?”
怎麽不至于。嬴渠梁心裏想着。
忽然,衛鞅問道:“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總找不到機會。”
“你說。”
“你會不會武功?”
嬴渠梁笑了起來,“怎麽可能會!”
他心想:我是你養大的,你送我上的全日制小學、初中、高中,又沒送我去嵩山少林寺。
衛鞅會這麽問是因為嬴渠梁小的時候他們一起出去玩,他親眼見識過嬴渠梁對各種兵器玩得一流。他若有所思地說:“那就很奇怪了,有一次我回家很晚,在路上可能遇見搶劫的了,有人幫我制服了匪徒,我覺得那個人是你,但我有一陣暈過去了,再醒來就誰也沒看見了。”
嬴渠梁聽了,笑笑,坦然地說:“是我。”心道:那是我才知道你在這個城市時的事情了。
衛鞅看着嬴渠梁,一臉:我說你會武功你還不承認。
嬴渠梁急忙解釋:“我真的不會武功,只是偶爾去健身房練練搏擊。”
聽嬴渠梁這麽解釋,衛鞅釋然了。
辦公室在兩人的合力協作下變得煥然一新,衛鞅看着一片整潔很是滿意。忽然,他注意到打印機裏塞着幾張有字的紙,他習慣只放白紙在打印機裏,打印出來的資料一定分類放在文件盒裏。
嬴渠梁也看見了,他說:“上次我賴在辦公室的時候收到的傳真,我怕風吹走,又怕你看不見,就放在打印機裏了。”
衛鞅點點頭,确實,只要他用打印機就能發現這幾張傳真,但意料之外的是他這幾天都沒有用打印機。
他抽出傳真看了起來,越看臉上的表情越嚴肅。
半晌後,衛鞅對嬴渠梁說:“最近不要來找我了,上課時把我講的全部聽懂,任何問題都不要來問我。”
“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衛鞅說,“你趕緊回家,我還有事要忙。”
嬴渠梁接到來自衛鞅的逐客令,沒有反駁已經被衛鞅推出了辦公室。
☆、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