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輕狂

第17章

接着就開始新生軍訓。每年軍訓的傳統就是能把人眼睛刺得泛白花的大太陽。A中請來的教官格外的嚴，是那種必須得往太陽下面站軍姿的類型。僅一天的時間。陸堂就能明顯的看出夏添黑了一個色號。第一天是最痛苦的，結束後夏添覺得自己的手腳軟得像面條。

“很累？”陸堂主動接過他的書包。

“我現在只剩下酸這一種感覺了。”夏添要死不死的說。

上了公車後，陸堂三指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詳他的臉，“有點曬傷了，回去要擦藥。”

夏添癱在座椅上，“你不知道我們那教官多變态，中午最熱的時候讓我們站在太陽底下半個小時，我懷疑他是想把我們都烤熟吃了。”

陸堂笑了好一會兒。

夏添擡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白了十六年，總算是黑了。”

“軍訓完了以後不用一個禮拜一肯定又能白回來。”陸堂說。

“別啊，這樣挺好的，有男人味兒。你都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裏叫我小白臉。”夏添說。

“哦？”陸堂玩味兒的挑了挑眉，眼裏閃過了一絲危險的神色，“誰這麽說你了？”

“幾個學長。”夏添看了看周圍，低聲對陸堂說，“他們嫉妒學姐們都喜歡我。”

這種悶氣陸堂都覺得自己生習慣了，“你自己收斂點，別再像以前那樣招蜂引蝶的。”這話一出陸堂自己都感覺像正妻告誡丈夫不要找小三，又稍微圓了回來：“否則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麽辦？”

夏添知道他已有所指，立刻服軟，“知道了知道了。但我真的沒有主動，是她們自己湊過來的。”

陸堂心說哪次不是這樣？他義正言辭道：“那你別理她們。”

“行行行，過來沒事找事的我都不理。”夏添說，“對了，怎麽你一點事兒都沒有？身體素質好也不能一滴汗也不流吧？”

“你說軍訓？我不用軍訓。”

“為什麽？”夏添無法接受有難不同當。

“好像是被一個捐了一座游泳池的學生家長提議取消了，原因應該是‘我家孩子是來這裏讀書的，不是來受苦的’。”陸堂說。

夏添露出羨慕的目光。

“你借着這次機會好好鍛煉鍛煉，看看自己，整天坐着，要抵抗力沒抵抗力，要體重沒體重。”

夏添不想再和他說話。

一個多禮拜的軍訓過得意外的很快，夏添總算曬成了自己理想中的小麥膚色，原本帶着書生氣的俊秀現在有多了陽光的味道。會操結束後，軍訓全程板着臉的教官總算柔和了臉，對學生們說：“我挺嚴的，希望你們不要讨厭我。這些天一直沒敢誇你們，怕你們驕傲，現在總算能說了，你們真棒，太讓我驕傲了。”

在離別的氛圍和第一次被認可的感激之情的影響下，所有人都紅了眼眶，難以控制情緒的人眼淚直接掉下來了。夏添聽見身邊有人在哽咽，就拿出紙巾遞過去，得到的回應是“我不要”，仔細一看，那人是姚雪菲，眼淚都要把眼睛糊起來了她還是死命忍着不想在夏添面前露出一點不堪。

“拿着吧。”夏添把紙巾塞進她的手裏，然後擠進了簇擁教官的人群中。

送走了教官，班主任把所有人都叫回班裏開班會，這時已經過了放學時間，雖然班主任說不會占用太多時間，但二十分鐘過去了班會還沒有結束。夏添有點急，陸堂還在等着他，現在手機不在身上也沒辦法聯系他。

半個小時後，班主任總算把學校的紀律和未來的班級計劃說完了。散會後夏添急忙的往外跑，姚雪菲叫住了他：“夏添！”

“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有事明天說。”夏添快速的說完後很快跑走了。

姚雪菲覺得很不是舒服，嘟囔着“我就是想還給你你的破紙巾，猴急什麽啊”。

夏添趕到校門的時候，很是意外的沒有看到陸堂，心想着他不會是嫌我太慢自己回家去了吧？他去問門衛大爺：“大爺，你看見過一個穿白襯衫，還打着領帶，放學經常在門口等我的人了嗎？”

“我記得他。”門衛大爺說，“我和他說過話，是尚崇的學生吧？”

“對，就是他。”

“今天沒看見他啊，他沒來吧？”

“沒來？不會吧……謝謝你啊大爺。”夏添皺着眉想着陸堂去了哪，門衛大爺又繼續和他說：“那人是你朋友啊？我看他挺乖順的，不像是尚崇的學生，你都不知道，尚崇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裏面淨是些家裏有錢的小混混小無賴。我有個老朋友在裏面當清潔工，他說那哪裏是學校啊，就是那些學生的游樂場。”

夏添聞言有了種不祥的猜測……

“聽說就是為了不讓學生出來惹事，尚崇的封閉制度特別嚴，一個星期只能外出一次……”

“謝謝你了大爺！”夏添沒聽他把話說完，匆忙的跑向公交車站，剛好十路車過來了，他上了車。

尚崇高中的校門口在放學這個時間段十分的清靜，看來真的如門衛大爺所說的，尚崇不讓學生出來。那陸堂為什麽可以出來？為什麽他得從其他人嘴裏了解陸堂所在的環境情況？夏添一 時間腦子有點亂，他甩了甩腦袋抛去雜念，現在找到陸堂才是最重要的。

他直接往學校裏沖，但卻被門衛攔住了，“诶你不是尚崇的學生，不能進去。”

“我朋友可能還在裏面，我要去找他。”夏添着急的說。

“這還沒到離校日，當然不能出來。你朋友叫什麽名字，哪個班的？”

“陸堂，他是……”夏添卡住了，他才意識到陸堂甚至沒告訴他班級。

幸好門衛聽到陸堂的名字就明白了。“陸堂我知道，是這個學校唯一的走讀。他應該還在裏面，我沒看見他出來。”

“我能進去找他嗎？”夏添懇切地看着門衛。

“這真不行，學校有規定外來人不能随意進校，光下門口就有八個攝像頭呢。”門衛說。

“他要是出事了怎麽辦？”夏添急得不行。

“能出什麽事。”這話門衛自己說都有些虛，“要不這樣，我通知一下在值班的保潔人員幫找找吧。”

“麻煩您了。”

夏添在門衛室外等着，他從窗口看到門衛拿着對講機和別人通話，過了五分鐘，對講機響了起來，夏添離得遠有些聽不清，只捕捉到了“倉庫”“十來個人”“群毆”這些字眼，他感覺自己心髒都要停了，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幹了，一下就發涼了。門衛出來看見夏添慘白着臉，被吓到了，“你沒事吧？”

“找到陸堂了？他怎麽了？”夏添的聲音不住的顫抖。

“找到了找到了，他馬上就出來了，具體怎麽樣，我也不清楚，但是那邊說場面挺激烈的……”

夏添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尚崇的那條櫻花大道，每一秒像是在把他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放在油鍋上煎似的難熬。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看到陸堂的身影從拐角處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陸堂！！”他大聲喊着。

陸堂聽到了夏添的聲音，才看到他在門口，于是向他奔去。

他離得有些遠，夏添看不清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但是他跑得很慢，和以往射箭一樣的速度差了很多。夏添的心緊了緊，他趁着門衛沒留意，沖進了學校。

到了陸堂跟前，夏添才看清了他的狀态，臉上挂彩了，但不算嚴重，就是嘴角腫了起來，衣服髒了破了，但卻沒在上面看到血色，只是他看起來累得不行，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襯衫緊緊的吸附在他的身體上，夏添才剛因為他沒什麽大事而放了心，但當夏添扶着他的手臂他想被抽空了力氣似的靠着夏添，讓夏添又緊張了。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夏添擔憂的問。

“沒事。”陸堂氣息有些不穩，“力氣用完了，能扶着我走吧？”

“嗯。”夏添将陸堂的手臂橫過後頸用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再扶着他的腰，一步一步的往校門走去，途中他什麽都沒問，只是低頭看路。陸堂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用輕松的語氣和他說話：“我一身的汗，是不是有味兒啊？”

“還好，不臭。”夏添低低的說。

陸堂心想糟糕，他生氣了。正要再說什麽解釋一番，夏添又開口了：“陸堂，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

陸堂一下被堵住了，兩人就這樣沉默的走到了校門口。

門衛看見陸堂的模樣吃了一驚，“剛才那個人不是說七零八落哀嚎滿地嗎？這怎麽……沒啥大事啊？”

“不是我。”陸堂朝他笑了一下，“謝謝您了。”

“你朋友剛才急死了。”門衛說，“明天你把這事和你班主任說，再不行就找校長，不然以後可難過了。”

“嗯，我知道了。”

“趕緊回家吧。”

坐上了公交，夏添也累了，汗從額角流下來，陸堂看到了，就伸手把他擦掉。

“對不起。”陸堂誠摯地說，“我下次再也不讓你等那麽久了。”

夏添正喘着氣被他一句話堵在胸口出不來，平息評論一會兒才說：“你做錯了什麽事，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我讓你擔心了。”陸堂說。

夏添不想再看他了，轉頭看着窗外掠過的建築，“我擔心你是應該的。我沒在和你生氣，只是覺得難過。剛才我想了挺多的，你說咱們倆一塊長大，怎麽着也算是青梅竹馬了，我也能算得上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吧？我的所有事你都知道，因為我每天都會跟你說我今天遇到了什麽，做了什麽事，我一個禮拜要上什麽課你可能記得比我還清楚。你呢？我怎麽才意識到你從來都不和我說你的事，我甚至連你在哪個班都不知道。你沒跟我說過你在學校遇到了什麽事，沒跟我說過你在學校過的開不開心……哎……我就覺得自己挺白目的，每天都過得樂呵呵的，身邊的人遇上事了都不知道。”他停頓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呼出，才繼續說，“我現在心情挺複雜的，一方面你感覺你都不和我說你怎麽怎麽樣，感覺挺憋屈的，一方面又想到我也沒問過你，一天到晚淨想着自己，感覺挺自責，但是吧，現在特別難受，剛才我送走教官的時候都沒想哭呢……”

夏添露出這樣難過的神情讓陸堂也覺得難受，他捏了捏夏添的掌心，“我為什麽都沒和你說而道歉。真的對不起，別難受了好不好？”

夏添依然別着臉不看他。

“我現在什麽都告訴你。你也知道的，我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去尚崇就是個另類，剛開學的時候有幾個想挑事兒的就來和我搭話，我不怎麽搭理他們，他們就和我杠上了。學校除了我以外都是寄宿生，他們就讓我去外面幫他們買煙和酒，我當然就沒當回事了，幾次下來他們就更加看不爽我了，就今天放學的時候，他們又找了幾個學長，差不多十個人把我堵住，我想着今天就直接做個了斷吧，所以就和他們去了舊倉庫。折騰了挺久的，最後他們還是忍不住動手了，我和他們打了一架，之後你也知道了，我沒事，只是一對十有點累，他們就比較慘了。”陸堂說完，看見夏添小小地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勾了一下，他悄悄地以一個夏添不會想太多的力道握住了他的手，“我每天都在努力的做一個和你一樣認真上課，不被周圍環境影響的高中生，除了這個就沒什麽大事了。我是真的不想讓你為我擔心。”

車子從樹蔭大道駛過時，陸堂的臉映在了窗戶上，他們通過一個鏡像對視着，夏添說：“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對你什麽都不說，藏着掖着，到最後就一句不想讓你擔心，你是什麽感受？”

陸堂沉默了。

夏添軟化了，他嘆了口氣，“我又忍不住咄咄逼人了。以後別再這樣了，行嗎？”

“嗯，我保證。”

夏添轉過頭正視他，“你嘴巴旁邊有傷，回去記得擦藥。回家你怎麽和陸叔他們解釋？”

“他們估計還在公司。”

“明天你去學校他們會不會還找你的碴？”夏添問，

“可能吧，不過開學前校長和我說過，如果我遇上麻煩可以找他，他可能是想讓我專心學習考個清華北大什麽的為這個學校長長臉。“陸堂說，

夏添挺意外的，如此暴發戶的學校裏校長竟然還挺現實的。

二十分鐘的車程足夠讓陸堂的體力恢複，下車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平常的那個陸堂。

夏添還是有些不放心，捏了捏他的手臂還掀起他的衣擺看他是不是還藏着什麽傷。

“注意影響！”陸堂雙手守護自己的腹肌。

“真沒事了？”夏添問。

“真的，不信你打我兩拳。”

夏添總算是被他逗笑了，“你可別小看我，十天軍訓的苦是白受的？”

陸堂也趁機捏了把他的胳膊，說：“嗯，還可以，結實了一點點。”

“十個姜品輝不在話下。”

看着和以往一樣眉飛色舞的夏添，陸堂從剛剛一直壓在胸口的巨石終于放下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