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一口天空和你

第1章

程殷這一刻簡直舍不得眨眼了，眼前的少年，活脫脫長成了他理想中的樣子。

對面長椅上睡着的少年正好臉朝着他的方向，睡得挺沉。鼻梁挺直，睫毛很長。眉骨尤其漂亮，突起的幅度剛剛好，使得額頭的線條十分流暢，看上去斯文至極。

不過這個人好像沒什麽戒備，熟睡的樣子簡直天真無邪。

就是這個樣子！程殷心中狂吼，這就是程殷想要畫的樣子。

他一直想要畫一副少年的畫像，但一直找不到模特。程殷把心目中的樣子畫了很多幅畫，但都不算太滿意。

眼前的少年，卻跟他的想象不謀而合了。并不是說跟想象中的眉眼一般無二，而是和他想要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程殷盯着他舒展的眉眼，而對方一無所知，沉沉地睡着。雖然這周圍沒什麽人，但風吹得頭頂的樹葉一陣一陣地響着，動靜并不算小。

不過這人沒睡死，在程殷吹着風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就溫吞地起來了。

睜着眼睛的樣子更好看，他的雙眼皮格外的溫柔，大半兒都藏在眼皮裏，只眼尾一截勾出明晰的線條，微微往下，氤氲着一點特別的純真氣息。

不過，也許太純真了些？這個人一副茫然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麽點傻氣，反正程殷從沒在任何人——除了電影裏的傻子臉上見到過那樣的神情，茫然到似乎對一切事物毫無知覺。

是個傻子嗎？

程殷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對自己稍微帶着一絲惡意的想法有些羞愧，不過對面的男孩子沒有注意到他。

大概過了一分鐘，那個人站了起來，靜靜地看着天空。

程殷側過頭，也看向天空。

傍晚的雲霞漂亮得驚人。

粉色和藍色彼此暈染，交疊在一塊兒，而夕陽的餘晖又贈予薄薄的金色在其上。天邊的雲朵切成許多小塊兒，随意地排列在帶着藍白色的幕布上。

此時金色的太陽一點點沉下去了。四周奇異般變得靜默，甚至帶上一點莊嚴的色彩。

程殷的手開始運動，眼睛直視着遠方天際。等到暮色蒼茫，四周開始點起燈火的時候，畫兒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程殷收好東西，背起畫板往家裏走。

半夜三點，程殷還睜着眼看着窗外。

睡不着，他在想心裏的那副畫，但是貿然去問一個陌生人能否做他的模特實在太奇怪了。

程殷跳下床，坐到書桌前，攤開紙，開始寫字。

這還是他爸教他的，寫毛筆字能讓人思緒沉下去，不用思考太多東西。

提起筆一時間還不知道寫什麽。程殷控制不住又想到了那個樹下躺着睡覺的男孩子，那個內雙。

程殷笑了聲，很內斂的雙眼皮，就眼角露出一截兒，算不算內雙？

怎麽能長得跟他想象中的少年畫一樣的？

于是他在紙上寫到:

今天發現一個新詞兒:內斂的雙眼皮，這樣的雙眼皮不是普通的雙眼皮，既不是內雙，也不是外雙，是獨特的、漂亮的雙眼皮，看上去斯文秀氣的雙眼皮。

他之前憑想象畫的畫，卻沒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程殷純屬閑得沒事，他也不知道人家那叫扇形雙眼皮。不過內斂的雙眼皮确實長得太順眼了。那雙眼睛幽深地藏着光，內斂得過分，好看得不行。

暑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是高考前最後一個完整的暑假了。

程殷也沒有太過陷入開學的苦惱中，程媽也不急着鞭策兒子，開學那天掐着不遲到的點兒叫他起床。

等到了學校，其他人都安排好座位了。班主任和大多數同學都是原來的配方，只加了十多個新同學湊成了新的理科班。

程殷把書包從背上扯下來拎在手裏，等着老楊轉過身去在黑板上寫東西的時候他立馬輕飄飄溜了進去。反正他個子高，按身高坐也是最後一排。

老楊教物理的，講完話就走了。第一節是語文課，作為重度偏科學生代表，程殷向來對語文課深惡痛絕，不過今天，他認真地聽完了語文課。

程殷喜歡數字，喜歡生物。理綜和數學都不錯，英語也勉勉強強，唯獨語文，始終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既不喜歡語文，也不願意強迫自己努力學。語文課往往是他修生養息消遣娛樂的課程，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升入高二以來的第一堂語文課，他不再以昏昏欲睡的狀态度過了。

大概是自得于這石破天驚的勤奮之舉，程殷惬意得飛快轉起筆，花樣兒繁多。姿勢多賞心悅目不好說，但是的确不負衆望地啪嗒一聲将筆摔到了地上，成功打臉。之前轉得多得意，筆飛出去那刻就有多現眼。

程殷悄悄看了看周圍，确定沒人看見他丢人的瞬間，才伸出腳去夠筆。不過力度沒把握好，筆被他一腳踢得更遠。程殷瞪着眼思考了三秒，決定先放棄這只幹擾他氣場的筆，從筆盒裏拿出另一只筆來。

下課後他都快忘記了，而前桌的人捏着那只筆，扭過頭來問他:“這是你的筆嗎？”

撐着聽了一節語文課程殷頭都大了，伏在桌上頭都懶得擡，只掀開眼皮看了眼對方的手，點點頭，“是。謝了啊。”

他正打算伸手去接，對方卻突然轉過身去了。程殷愣了愣，直起身來，他的眼神越過對方的肩膀，看到了那個人的動作。那只筆跌到地上弄得髒兮兮，前桌的男孩子正拿着紙巾認真地擦拭着肮髒的筆。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對待一只筆，動作也細致溫柔。

老實說，側臉相當好看。額骨到鼻尖，再到下颌，線條起伏流暢自然。

程殷一直看着他。等到對方拿着擦幹淨的筆再次轉過來，好聽的聲音響起，“給你。”，程殷的心不平常地動了動，沖他一笑，“謝謝。”

“李彧呀，你名字挺特別的，我最開始還以為念或呢。”他旁邊的女同學也轉過來聊天，她叫孟佳慧，程殷文理分科前就跟她一個班。

程殷笑，“我們學霸也沒見過？”孟佳慧成績是真好，回回都得班級第一，還不愛炫耀，老愛坐後邊兒。程殷跟她關系不錯。

孟佳慧不好意思地說:“李彧在這兒，我算什麽學霸啦。這個字就是挺少見的。”

李彧溫和地笑，“我的名字是我父親取的，除了自己的名字，我其實也很少看到這個字。”

程殷這才反應過來，他的前桌，有名的學霸，這學期才分到了他們班。高一時，每次考試，都是毫無懸念的年級第一名。他語文成績尤其好，作文總是得滿分。程殷都快記不清年級印了多少他的作文當做範文發下來讓他們讀了。

大概是考一次印一次？

程殷看着手裏的筆，默默撫摸着被擦淨的筆身。

原來他就是李彧。敢情刺激了他高一語文學渣心靈一整年的就是這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篇小說啦。校園故事，嘿嘿嘿（總覺得第一次見面挺害羞）。這個內斂的雙眼皮，我很喜歡吶。希望讀者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