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諸葛鳴不在将軍府的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轉眼也半個月了。
這天傍晚，柳菲偕同綠衣從街上逛回來，誰都看得出來柳菲的心情極好，因為她那張花瓣似的小嘴正哼着歌呢！只不過這番好心情在她踏進将軍府之後沒多久，就被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給震飛了。
「少夫人，聽這聲音好像是少爺回來了？」綠衣眨着小眼睛說。
「這人怎麽一回來就要人不得安寧？」柳菲睜着大眼睛哼了哼。
綠衣抱着懷裏的一疊白紙說要拿去柳菲的房裏放好，柳菲擺擺手随她去，眼睛卻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堂的方向。
她的心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自從那日他忽然離開，她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連玩兔子也沒什麽勁了。哪像他！聽他肺活量還挺足的，肯定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很快活吧？
「哼！我過得也不差啊！」撇撇嘴，她踩着小碎步慢吞吞地走進大堂，因為她好奇那男人為什麽大呼小叫嘛！
大堂裏衆人齊聚，有諸葛鳴、有他爹娘、有他的軍師李凡，還有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
說是女人，不如說是女孩吧，看上去年紀輕輕，長得很可愛。
好哇！原來他離開這麽久，就是去把小三帶回來？
「你是誰啊？」
這小三竟然還先聲奪人？
不過這麽一來，原來把頭湊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麽的幾個人終於注意到了柳菲的存在。
「嗨。」柳菲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個最高最壯的男人身上。
他也正看着她，目光炯炯睜得好大，嘴巴微微張開，好似很驚訝她的出現一樣。
也對啦，小三都帶回家裏了，他忘了家裏還有個明媒正娶的老婆也不奇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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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菲在心裏冷哼，一下子撇過臉，沒看見諸葛鳴瞬間僵掉的臉色。
「夫人，在下又要來叨擾了。」李凡恭敬地一拱手，眉眼帶笑。
相較於他的友善，小三可就不客氣了。
「夫人？那你不就是諸葛大哥的……你怎麽還在啊？」
這話不是擺明着給柳菲難堪嗎？
「黎尚香！」出乎柳菲所料，竟是由李凡開口斥責這口無遮攔的丫頭。
「我又沒說錯！」黎尚香扁了扁嘴，本來對着李凡還理直氣壯，不過當她回頭看看半天沒發話的諸葛鳴跟人家的爹娘，她就知道自己的失禮了。
「沒事沒事！菲兒，尚香是蜀城城主的女兒，黎城主跟咱家也是相熟的，尚香頭一回來到天京城，自然要住在咱們家裏了。她年紀還小，說話難免莽撞，你別跟她計較啊！」老夫人忙着打圓場。
「喔，沒關系，反正我也常常問我自己這個問題。」
聽柳菲這麽一說，在場衆人表情各異，特別是諸葛鳴，他的臉都黑了，搭上滿嘴胡子跟滿頭亂發，他整個頭看起來就像顆大毛球。
「尚香，來，伯母帶你在府裏轉轉，以免你連茅廁在哪兒都找不到。」老夫人一把拉過黎尚香的手，再跟丈夫使了個眼色。
「是啊是啊，伯父正好還有些話想問你呢！」老爺子連忙搭腔。
「可是我……」黎尚香眼巴巴地望着諸葛鳴，一副舍不得離開的樣子。
咦？有戲！
「她就是跟你情投意合的女人？」柳菲不假思索就将這問題脫口而出。真是這樣的話，那她不就要自由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可她怎麽只覺得一肚子火沒處發的苦悶？
兀自沉浸在糾結思緒裏的柳菲沒料到自己這樣一問會讓諸葛鳴的臉僵了，李凡的臉冷了，黎尚香的臉紅了，兩個老的臉都綠了。
「媳婦兒，你千萬別亂想啊！尚香的爹跟我是拜把兄弟，尚香出生的時候，鳴兒都多大了，他倆就是兄妹之情而已，沒什麽的！」老爺子趕緊端正視德。
「可……」黎尚香還想說話，就被老夫人給打斷了。
「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天就要黑了，快跟我走吧！」老夫人說完就扯着黎尚香走了，老爺子自然是亦步亦趨跟上去。
柳菲看着一步三回頭的黎尚香，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應該是惋惜吧？這諸葛一家三口擺明了還不放她走呢！
不過至少她猜對了，黎尚香絕對是喜歡這頭熊！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她被「篡位」的那天想必很快就會到來。
「你剛剛在胡說八道什麽？」諸葛鳴低咆一聲，心底的不爽全清楚寫在臉上。
這麽久不見，身為他老婆的她看到有別的女人對他有意思，非但沒有一絲不高興，還笑得像朵花兒似的，不就明擺着對他不屑一顧？相較之下，一見到她就欣喜莫名的自己實在太吃虧了，可惡！
「沒什麽，不過就是說說嘛。」柳菲對他的咆哮充耳不聞，因為她的注意力又被李凡手裏的東西給吸引過去了。
「你們在看什麽？」那東西看起來怎麽有點眼熟？
「哦，這個啊，是老夫人方才拿給我們看的小報，據說是現在天京城裏最紅火的話題。」李凡說着就把那張報紙遞過去泖菲手裏，柳菲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這不單單只是小報而已，還是刊登她寫的章回小說第一集的小報哩！
當然這份報紙她早就看過了，看的還是熱騰騰剛出爐的第一份呢，不過再看一次還是覺得很興奮啊！
李凡說的沒錯，這份小報确實是現在天京城裏最熱門的話題，而且還是因為她的關系。
沒想到她初試啼聲的作品會在這時代獲得廣大回響，才剛剛發行，就傳遍了天京城的大街小巷。識字的人手一份小報，不識字的聽人形容也跟着津津樂道，所以這一期小報的銷售量可說是一飛沖天，是過去的好幾倍，這篇還是連載故事呢，可以想見接下來幾期的銷售量都不是問題。
所以今天她再去福萍書坊交新稿子的時候，兩位老板就很爽快地給了她不少酬勞，還直誇她有天賦，寫得出這樣好的故事。
柳菲被誇獎得都心虛了起來，她其實只是拷貝二十一世紀的行銷手法而已。當了幾年的狗仔，她自然知道什麽樣的文章最能抓住市井小民的胃口，男歡女愛的故事到處都有，八卦小報自然是要來點不一樣的，最好能挑戰羶色腥的底線才有賣點，就像水果報的副刊一樣嘛！
當然她考量到這裏是古代，用字遣詞都收斂了許多，在二十一世紀的人眼裏看來簡直跟童話故事沒兩樣，但是在這些保守的古人眼裏可就不得了了，那些讨論的聲音裏面也不乏有譴責這篇文章傷風敗俗的，不過都只是徒增銷售量而已。
「這小報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柳菲睜着無辜的大眼睛，裝出一副從來沒看過的樣子。
「沒有！」諸葛鳴搶着回答。
「怎麽會沒有？剛剛老夫人要我們看的那篇小說不是挺特別的嗎？I李凡指着柳菲手裏的報紙。
「哪篇小說？這篇？」柳菲狀似随意地指着自己寫的文章。
「就是！」李凡點頭如搗蒜。
「那我看看……」柳菲攤開小報，作勢要閱讀，沒想到諸葛鳴竟然一把搶了過去。
「有什麽好看的！」諸葛鳴用五根手指頭狠狠一掐，那張薄薄的報紙就成了片片雪花。
難道他還會化骨綿掌？
柳菲奇怪地看了諸葛鳴一眼，又再看看地上的紙屑，接着一種古怪的笑意就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哎呀！你怎麽把報紙給撕了？不如軍師大人跟我說說，那上頭寫了什麽吧？」她随便看了諸葛鳴一眼就對李凡這麽說，自然是料定了這個好事軍師不會拒絕。
果然，在諸葛鳴的眼刀威脅下，李凡依然大着膽子跟她細說從頭，柳菲則是強忍着噴笑的沖動，聽李凡用着一種莫名興奮的口氣說那篇故事裏的兩位主人翁實在像極了她跟諸葛鳴，連兩個人指腹為婚、男方逃婚的情節都一模一樣，雖然故事的背景不是潫渭國，主角的名字也是杜撰出來的，但是男主角是将軍，女主角是孤女，這種組合只要是在天京城住過三年以上，誰聽了都會立刻聯想到護國大将軍這一對夫妻。
「是這樣嗎？那還真是巧合。」然後呢？就寫這些？柳菲微微睜大眼睛，看上去又吃驚又好奇，還不忘間個仔細。
其實誰能比她更清楚？那可都是她寫的啊！
「當然不止這些！裏頭還寫了這将軍逃婚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個兒有隐疾，不但房事不行，還疑似有斷袖之癖，才寧願窩在都是男人的軍營……」李凡說着說着，就狐疑地掃了自家的大将軍一眼，看到大将軍要殺人的表情，他那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終於肯閉上了。
「這解釋倒是挺合情合理的。」柳菲聽完之後，竟是氣死人不償命地補了這句。
嘿嘿！這個豬哥将軍這下糗了吧？誰叫他那時候要得罪她，活該成了她筆下性無能又搞GAY的男主角！本來她念在他當了她好幾天的人肉轎子還想手下留情，現在看來不必了。
「全是狗屁不通的東西！老子各方面都正常得很！」忍無可忍的諸葛鳴大爆粗口，一副恨不能把寫這篇故事的作者給抓來千刀萬剮的樣子。
只是他萬萬也想不到，這名該死的作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堂堂将軍夫人柳菲。
「不過就是一篇杜撰的文章，真真假假誰知道，你這麽認真做什麽？」柳菲這話聽起來像安慰，不過她哪會這麽好心，當然是怕這豬哥将軍惱羞成怒抄了書坊害她失業，那還得了！
看看他都把女人帶回來了，也許不久她就要被踢出去自力更生了，正需要錢呢！
「這裏頭寫的分明就是妖言惑衆，危言聳聽，胡亂編造謠言，老子絕對不能姑息！」諸葛鳴一想起城裏人看他的表情就有氣，個個都當這故事寫的就是他！
「你不姑息？是怕人家不知道這故事說的就是你啊？笨死了！」柳菲實在忍不住了。
一跟這豬頭講話就上火！
「你！」諸葛鳴瞪大眼睛，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夫人此話說得極是！将軍若是一直沒給反應，時間一久，就沒人會聯想到将軍這兒來的。再說，将軍難道不想知道這房事不行能怎麽跟妻子圓房？我記得那上頭寫着下回就能見分曉呢！」李凡指着一地的紙屑，俨然已經成為忠實讀者，所以柳菲現在看他頓時覺得順眼許多。
「我知道那要幹嘛？老子又沒那需要！而且你說還有下回？那我豈不是還得繼續被人指指點點？不成！現在就得去把那人給揪出來！」諸葛鳴撩起袖子，一副要找人幹架的樣子。
柳菲心下着急，怕這豬頭跑去書坊一鬧，她的銀票就飛了。幸好，現場她還有個忠實讀者幫忙把人給攔下。
「将軍且慢！」李凡伸手擋住諸葛鳴的去路。
「誰都休想攔我！」諸葛鳴沖着他斯文的臉皮就是一吼。
李凡無奈地抹抹一臉的口水，幽幽一嘆：「屬下只是想阻止您白跑一趟。将軍可知道這小報是誰發行的？」
「誰？」從來不看小報的諸葛鳴當然不知道。
「你連這都不知道？那你現在走出去是要上哪找人麻煩？！」柳菲毫不客氣地吐槽。
「我、我、我……」諸葛鳴我個半天也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搔搔腦袋，這才覺得自己太沖動了，兩只大眼睛随即觑了眼柳菲，看到她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心裏就好生懊惱，他怎麽一回來就在她面前丢臉？
「将軍，出版那小報的可是福萍書坊。」李凡淡定地開口。
「福萍書坊？」諸葛鳴沉吟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不過之後他一張嘴就是一長串的粗話。
柳菲聽出來的結論就是：「伏闕那王八羔子！自己有斷袖之癖還以為全天下人跟他一樣！」
接着，柳菲又聽見李凡勸諸葛鳴算了，她以為這只脾氣暴躁的熊不會善罷甘休，沒想到他還真的決定就這麽算了呢！連他這樣一個威風的護國大将軍都沒轍，難道福萍書坊的兩位老板還大有來頭？
「你們剛剛說的伏闕是誰啊？是不是長得挺俊俏，渾身貴氣的男人？」她回想着紫衣男子的打扮，不知道他是什麽來歷，難道是皇族？
柳菲單純只是好奇，卻萬萬沒想到她的「丈夫」豈容得了她對其他男人好奇？
「你覺得他俊俏嗎？你們見過？在那裏見的？見過幾次？他到底哪裏俊俏了？」諸葛鳴連環炮似的，丢出這些問題，異常拔尖的嗓門把柳菲的腦袋轟的一頭轉向。
這男人是吃到炸藥啦？
在柳菲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諸葛鳴的胸膛劇烈起伏，看上去比被人誤會「不行」的時候還激動。
當然了，他的妻子當着他的面稱贊其他男人俊俏，他能不激動嗎？
可是柳菲才不管他怎麽想的，她只知道她就是要跟這臭男人作對！
他好意思這樣盤問她？他怎麽不想想他自己還帶女人回來呢！
「沒啊，我瞎猜的。」她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說謊。
「我才不信！」諸葛鳴立刻嗤之以鼻。
「信不信由你，關我屁事！」柳菲朝他做了個醜到不行的鬼臉之後，轉身就溜之大吉。
「你給我回來！」諸葛鳴想上前抓人，這一回同樣又讓他的軍師給擋了下來。
「你想幹嘛？」要不是李凡笑得他心裏直發毛，他早就一拳揍飛他了。
「屬下只是好奇，将軍聽到夫人說着闕王俊俏，心裏有什麽滋味？」李凡不怕他那張兇臉，迳自開口問道。
「老子就一肚子火，哪裏還有什麽滋味？」諸葛鳴粗聲粗氣地吼回去。
「不不不，将軍仔細想想啊！您這會兒是不是覺得酸溜溜的？」李凡諄諄善誘。
他這麽做沒別的，只不過是幫助他家将軍開竅而已。
「酸溜溜的？好像是有那麽一點。」諸葛鳴冷靜想想，嘴巴裏似乎真嚐到了李凡說的酸味。
「那您覺得這滋味像嚐到了什麽？」李凡繼續暗示，心想着他家大将軍要是能意識到自己吃醋就成了。
「像什麽？」諸葛鳴眉頭皺了皺，鼻尖動了動，半晌才擠出兩個字：「馊水？」
就這樣，李凡大大嘆了一口氣後，默默地轉過身，也走出了将軍府的大堂。
一人獨自杵在原地的諸葛鳴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他一會兒想不透李凡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一會兒又氣不過柳菲公然欣賞其他男人……就算只是口頭贊美也不行！
越想越心煩，他直覺自己錯過了很重要的訊息。
「吼！煩死我了！」他抓亂一頭本來就很亂的頭發，小山似的身影不停在空無一人的大堂來回踱步。
他絕對不會讓人知道，此時此刻他認真覺得自己的确是不怎麽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