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歡
天剛有點要亮的意思時,米哆就跑上樓為出門做準備,動靜大的對面房間的周紹忍不住敲門提醒。
“米哆,我需要休息。”
房間裏滴裏當啷的聲音悄然停止。
周紹回去一躺下又開始了......
“不就白天出個門,用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周紹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語,結束後,他又覺得米哆有些可憐。
七百多天沒有接觸過人群,沒有見過陽光,這對二十幾歲,天生耐不住孤獨的米哆來說是種煎熬。
折騰到城市開始熱鬧起來的時候,米哆背着周紹才給她買的小挎包下了樓。
樓下的店員乍一看到米哆一臉不知所措,“小姐,您是哪位?”
米哆龇牙,“路過,順便進來打劫。”
“啊?”店員更懵了,“我們店的盈虧勉強持平,除了書沒有什麽值錢東西。”
店員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在想如果打劫的都是這種漂亮姑娘,那應該有很多人心甘情願被打劫。
“哈哈哈!”米哆抱着肚子樂不可支。
過分誇張的笑聲引來了唯一一個見過米哆的柯嘉然。
“老板娘,您怎麽白天出來了?”柯嘉然驚訝不已。
對他來說,米哆白天出門帶來的震撼和他考試考倒數第一級別相同。
概率直等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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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哆停止笑聲看向他,含情脈脈的說:“想你了啊。”
柯嘉然警惕的後退一步,紅着臉萬分驚悚,“老板娘,現在是白天。”
米哆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在柯嘉然還沒看明白什麽意思的時候快速蹭過去勾住他的肩膀說:“小柯,你給我做小情人吧。”
柯嘉然要跪了,“老板娘,我還不想死。”
有夫之婦,他這輩子都惹不起。
“切!”米哆嫌棄的癟嘴,“太沒出息了,想當年,我們家小柯只差跟我一睡了。”
“通!”一聲,柯嘉然在心裏給米哆跪了。
“老板娘,未來我是別人家的忠犬,您高擡貴手饒了我吧。”
米哆推開柯嘉然,把手裏的遮陽帽往頭上一扣,邊往門口走邊嘆氣,“這年頭的男人怎麽都這喜歡當狗,好好做人不行嗎?”
柯嘉然委屈的想哭,出外謀生真的好艱難啊。
米哆的背影剛一消失,收銀臺後頭的店員就湊過來八卦,“她是老板娘?”
“如假包換。”
“好漂亮啊,我喜歡。”店員兩手捧心,開心的說。
柯嘉然表示,“等你體會到老板娘滿腦子的惡趣味後就不會這麽想了。”
“比如?”
“比如有事沒事就抱着我回憶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小柯,說他們只差一睡;比如有事沒事就調戲我,大多數時間都當着老板的面;比如我值夜班的時候,她一定要枕着我的腿睡覺;比如......”
柯嘉然怨念的表情在最後一個‘比如’出口的之後變的漂浮不定。
他看着門口方向,在心裏說:“比如,她總說‘小柯,我特別想你。’”
說這話的時候,米哆會看着柯嘉然笑,笑的越開心眼底的空洞越清晰。
小店員看不懂背對她的柯嘉然臉上的表情,只是默默扭頭看了眼樓梯口,“柯嘉然,你能在老板眼皮子底下活到現在,和咱們書店在天原屁股後面開到現在都是奇跡,高級,真高級。”
柯嘉然但笑不語,轉身去整理書架。
對一念不生來說,奇跡固然存在,可真正讓柯嘉然蠢蠢欲動,想要扒開那層薄紗去觸摸真相的欲望僅僅來自于一念不生裏的人。
那兩個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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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常川的夏天格外炎熱,許久不出門的米哆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快被一波接一波的熱浪烤糊了。
好在目的地離她不遠,撐過路上的二十幾分鐘就到了有空調的地方。
把項鏈放下以後,米哆跑去了天原三樓吃冰淇淋。
按理說,一念不生也提供冰淇淋,她這個做老板娘的根本不用舍近求遠跑來吃貴到她五髒俱疼的天原冰淇淋,然而悲劇的是,夏天都快過完了,周紹愣是沒讓她吃過一口。
理由麽,就剩幾口氣吊着的那條命經不起任何折騰。
這對忠誠于‘人生在于折騰’的米哆來說絕對致命,于是,她來天原燒錢了。
冰淇淋店,米哆吃到第三杯的時候,前面一桌的凳子突然被人拉開,随後,一個高瘦幹練的女人坐了下來。
米哆興奮的表情随着女人落座的動作變得僵硬。
常川那麽大,商場那麽多,她們怎麽就在同一家店碰到了?
哦對了,蘇夏工作的警局就在天原對面。
隔着一條馬路,一個是奢華到浮誇的購物中心,一個是嚴肅到死板的警局,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兩類人被含糊的混在了一起。
而她,躲在天原背後,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像個小偷一樣窺視着光影裏的秘密。
“小姐,您要吃點什麽?”服務員站在桌邊微笑着問。
蘇夏拿過點單的平板随意翻看,翻到最好看的那款冰淇淋時指着它說:“麻煩給我這個,外加一杯咖啡。”
“好的,小姐請稍等。”
點完單,蘇夏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發呆,手裏把玩着一只銀色的打火機,她瘦長好看的手指上沒有米哆熟悉的戒指。
米哆嘴裏甜到發膩的冰淇淋逐漸被苦澀取代。
“小也,現實世界對同性婚姻沒有包容心,我即使再怎麽努力也給不了你名正言順的身份,但是婚紗照,婚戒,宴請朋友,所有婚姻該有的東西我都會給你。”
“這枚戒指,你我戴上了就一輩子不能摘下來。”
這是米哆還是楚知也的時候,蘇夏當着朋友的面兒跟她求婚時說的原話。
蘇夏的求婚沒有單膝跪地,也沒有意外驚喜,只是提前一個月通知她時間地點,到那天了把朋友都請過去做個見證。
那時候,米哆的人生裏只有一個蘇夏,她的好壞都是米哆打算占有一輩子的,而米哆也是蘇夏墨守成規的生活裏唯一一個例外。
可現在呢?
蘇夏馬上要結婚了,米哆已經結婚了,她們到底還是順着道德倫理的流向走上了所有人認為正确的那條路。
“這樣挺好的。”米哆咬着勺子跟自己對話,視線在空中漂浮良久後定格在了蘇夏臉上。
蘇夏依舊漂亮的讓人嫉妒,再加上職業特性常年積累塑造的獨特氣質,讓她與這個庸碌的社會格格不入,可偏偏她從生下來就注定要為這座城市裏的俗人出生入死。
這是蘇夏的信仰,為了這個信仰她可以承受一切失去。
米哆看着蘇夏的側臉陷入了回憶,回憶像酒又像刀,讓她在沉醉的同時不得不時刻保持清醒。
蘇夏觸覺敏銳,米哆的眼神不加掩飾,沒一會兒她直白的視線就驚動了蘇夏,蘇夏轉過頭,看向對面。
一個好看的姑娘正舉着冰淇淋勺子對她笑。
她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蘇夏平靜的想。
是了,确實見過。
在兩年前那趟讓她畢生難忘的高鐵上,這個姑娘和她先生就坐在自己斜對面,他們看起來很般配,也很相愛。
想到這裏,蘇夏回了米哆一個禮貌而疏離的笑,對面的米哆卻像是吃了甜蜜一樣笑的更開心了。
她笑的時候和楚知也很像,眼睛彎彎的,左臉上有個淺淺的酒窩。
不過,她的瞳色不如楚知也黑的純正,脖子上帶的銀色項鏈也不如她送給楚知也的那條精致耀眼。
她們不同。
“小姐,您的冰淇淋和咖啡。”突然出現的服務員打斷了蘇夏的思路。
她收回不該有的心思道謝,然後端着咖啡細細品味,手邊的冰淇淋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視線也沒有再在米哆身上停留過。
不過十來分鐘,蘇夏就買了單起身離開,米哆下意識跟上,跟了幾步又轉身回到座位。
“跟過去幹什麽,米哆這個人她又不認識。”米哆自言自語。
蘇夏走後不久,服務員過來收拾東西,米哆一見急忙站起來指着桌面的東西說:“抱歉,能把它們給我嗎?”
服務員為難,“這是剛才那位小姐吃剩下的,您如果想吃需要另外點單。”
米哆揉了下鼻子,略帶尴尬的說:“我很喜歡她,但是她不知道,我們以後肯定不能在一起,所以,我想趁着她還不是別人的多問她要點什麽。”
米哆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桌上的東西,聲音裏帶着低聲下氣的祈求,讓這個剛剛成年的服務員一下子就失去了立場。
她收起盤子,堅定的說:“姐姐,你不能放棄,喜歡同性沒什麽丢人的,既然她還不是別人的你們就有在一起的可能!加油!”
米哆一怔,随即笑出來。
這話聽着好舒服啊。
服務員走後,米哆在蘇夏剛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蘇夏的咖啡杯,把嘴唇貼在唯一一處沾有咖啡的地方抿了一口。
味道很苦,細細一琢磨又有點甜。
“嘿。”米哆忍不住笑了出來,和她真正開心時候的笑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