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魔

第9章

因為沈漠的神秘與強大，他對沈漠更多的是采取不去多想随遇而安的态度。

沈漠究竟是什麽，到他身邊來幹什麽，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沒有頭緒，因為困難一開始他就放棄了去着手調查深思的意思，直到剛才他露出了點尾巴。

如今沈漠終于對睡覺和取暖以外的東西感興趣，夏钰明想，或許這就是一個突破口。

這個發現讓夏钰明情緒高漲，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裏樂開了花。這難得的好情緒讓他回家遇到還在嘗試着開門的對門時伸出了罕見的援手。

自從知道了對門女人的八卦，他一向來都對她持着敬而遠之的态度。因為她的名聲，夏钰明總怕走得近了會産生什麽流言，對他們彼此都不好。

他們到家的時候差不多下午四點左右，天已是暗淡的深藍色，夏钰明和沈漠一走出電梯門就看到對門的女人裹着大衣躺在地上，兩坨深紅覆蓋在臉頰兩邊。

夏钰明把鑰匙給了沈漠讓他先去開門，他自己則去叫躺在地上的女醉鬼，“小姐，小姐……”

“小姐什麽，我今天不做生意，不賣，我早被人包了。”躺在地上醉鬼揮開他的手一把扯住自己的領口嘴裏同含了一口水般的嗯啊一聲，外衣拉鏈開了大半，鑰匙随着她的動作不知道從哪裏掉出來，撞擊在地上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響。

“……”

還真是直言不諱，夏钰明看着哼哼唧唧的醉鬼，嘆了口氣幫人家把拉鏈拉起來，扶着她艱難地把人弄進了屋子。

可醉鬼這種生物從來都不會和你心意的動作，夏钰明把人放到沙發上以後女醉鬼扯着他的衣服叽叽咕咕地說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速極快聲音尖細，聽着十分煩人。

夏钰明抓着她的手試圖把人從身上扯下來，卻始終無果，掙紮動作之間，他放在自己大衣裏那把短小如匕首的桃木劍哐當一下掉了出來砸中了那個女人的腳。

那桃木劍也不重，但是他的鄰居卻好像是被重物砸中，在被碰到的一瞬捂住頭尖叫起來。

那銳利的聲音讓夏钰明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他還從來沒聽過人叫成這樣的。幸好，他的鄰居只叫了一聲便跌跌撞撞地跑開，接着，夏钰明聽到廁所裏傳來嘔吐的聲音。

大白天的喝的那麽醉。

夏钰明的父母都不是好酒之人，他的親戚和朋友也不是，記憶裏，他還從未看人喝醉過。

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桃木劍，沒去管在廁所裏吐得昏天地暗的鄰居，夏钰明回了對面的家。

回去的時候他破天荒地看到沈漠沒有到床上去睡着而是裹着大衣縮成一團坐在了客廳裏。

他看起來很冷，瑟瑟發抖地拉高了衣領蓋過下巴張臉，露出一雙同剛睡醒的野生動物樣的黑眼睛看着開門進來的夏钰明。

夏钰明意外地說，“怎麽在這兒不去睡覺？是因為冷嗎？我去開空調？”說着想到了之前非要跟着他去寝室的沈漠，“你是不是不會用空調啊，要不然我上次去學校的時候你也不會因為我把空調關了所以跟到我學校去。”

沈漠聽到這個話眼睛裏露出了十分不滿的神色，看他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夏钰明被這個眼神看的頭疼，他啧了一聲不想理這個非人類，自顧自地往房間裏面走去。

沒走幾步，他手上一緊，被一股力量往後扯。夏钰明沒站穩，往後跌進了沈漠的懷裏。

“你……”夏钰明低呼一聲，沈漠沒理他，把頭埋進了他的肩上，他拿不準沈漠到底在幹什麽只好任由他抱着不動。

“老開空調你會交不起電費。”沈漠把頭埋在他柔軟的衣料裏，兩手兩腳纏上他，像只纏在樹幹上的樹袋熊。悶悶地發出聲音，語氣裏是一股子嫌棄，“你交不起電費，跟着你的我也會倒黴。”

“……”

夏钰明設想過很多稀奇古怪的答案，但是沒想到沈漠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這簡直讓他有種七仙女披着天衣跳廣場舞的錯亂感，他笑了起來，“你這人……”

“我不是人。”沈漠固執地糾正他，把頭埋的更深，嗅了嗅說，“把你的桃木劍給我。”

“幹嘛？”

沈漠沒說話，抽出手的時候，桃木劍已經到了他手上，“沾上東西了。”他說着用手指着桃木劍尖端的地方，“幫你清潔一下。”

夏钰明立刻聯想到剛剛碰到桃木劍的那位鄰居，這把劍買過來以後除了自己就只有她碰到過，沈漠這麽說，他幾乎是立馬想到那個女人有問題。

這樣的想法一出，他就嘲笑他自己，看，像你媽說的，你果然是神經兮兮的。都已經被強調了好幾遍，除了沈漠，他不會再遇上什麽了，還總是小心翼翼地去看待身邊的人和事。

“今天禮拜五，在這裏住一個雙休，禮拜一去我寝室住吧，上課的時候我把你帶過去。這幾天晚上開空調，白天我給你弄幾個熱水袋和電熱毯。”夏钰明抖了抖拍開了抱住他的沈漠，對方面無表情，漂亮的眼睛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黑珍珠，光澤柔和，“算是謝謝你幫我‘清潔’，現在我們去開空調。”

沈漠點點頭，他還是面無表情的，神情十分冷漠，只是夏钰明卻從他擺動頭腦的樣子裏看出一分孩子氣來。

夏钰明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生物，心裏軟了幾分，起了探究更多的沖動又被他自己壓下去。

所謂試探，講求的是天時地利人和，要把疑問巧妙地化在回話裏，不可過多，要恰到好處。

今天，他是不能再多問了。

“不用擔心錢，稍微放縱一下還是可以的。”

沈漠拉高領子，瑟縮成一團，雙手抱臂，把自己環了起來。

真是嬌氣又懶惰的生物。

空調開了有段時間，房間裏才真的沒了冷意，不待夏钰明把沈漠叫進來，那個漂亮嬌氣的生物就已經算好了時間，打開門，匆匆忙忙地脫掉衣服跳進了被窩。

夏钰明看着沈漠一氣呵成的動作，笑了笑，他覺得自己像養了一只漂亮的大型寵物。

把沈漠安頓好以後，夏钰明走出房門把今天的事情在他們家群裏說了一下。

他媽回微信說然他離沈漠遠一點，它有什麽動靜都要及時彙報給她。

說完以後就是老生常談的，這個世界很殘酷，不要随意相信別人，只有父母會毫無保留的對他無私奉獻，不要太天真了。

夏钰明回複說自己沒有信任沈漠。

夏國興回了一句信不信你自己知道就好，我們也管不了你。

夏钰明回了一個表情符號。

一邊聊微信一邊打開冰箱打算給自己弄點吃的，卻發現以前存在冰箱裏的食物都沒有了。

他餓的摸摸肚子，打開速凍層，裏面的東西也已經所剩無幾，還好有包速凍餃子還在，只是也被吃了一半，根本不填飽他。

餓了的人容易惱怒，夏钰明也不例外。他想到了他媽說的，會找親戚來自己家布置結界，難不成是那群親戚說也不說把東西吃了？

他半帶抱怨地發了條微信，說怎麽動了他的東西也不說一聲。他媽很快回了，說吃他點東西又怎麽了，人家是來幫忙的，沒請客就算了，還抱怨，真是不知好歹。

隔着屏幕，夏钰明都能感到他媽的不滿。

腹中空空心裏憋屈，他把那半袋餃子倒到鍋子裏，又拿出面粉給自己捏了好幾個疙瘩。

勉強燒了碗面疙瘩混餃子，剛吃完，他爸又一個微信發過來說他老惹他媽生氣，太不懂事聽話了，要他好好跟他媽道歉。

雖說這食物不怎麽美味，營養價值估計也不大高，但總歸管飽。

吃飽了的夏钰明反思了一下自己餓時的行為，确實不應該，于是打了很長一段話跟他媽道歉，他媽回了他假惺惺三個字，他爸緊接着發了條消息對他說他很失望。

夏钰明無聲地呵了一聲，沒再發消息過去，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他很明白他父母，現在不要去理他們比較好，等他們氣消了再找個由頭跟他們去說話。要是他們還想罵他，說明他們認為他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這種時候就低頭認錯，無論如何都要賠笑臉，但這笑臉不可太過，太過會被認為不真誠。也不可以有哭臉，如果有哭臉則會被視為在向他們挑釁，故意演出被欺壓的樣子。

等他們罵累了，這一波就過去了。之後就要伏低做小，且不可以表現出任何的不愉快情緒，否則之後的一切都白費了。這樣一天過去，他們基本便能不再責怪他了。

吃完飯把碗筷洗掉以後，夏钰明順便洗了個澡刷了個牙，拿着書本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一向很自律，學習與生活都有嚴格的計劃規律，很難因為其他的什麽而打破。

房間裏，沈漠還保持着他原來的姿勢，睡得香甜。

夏钰明盯着美人看了會兒，胸中壓着的一點點不快如放到了烈日之下的冰塊，快速地消融了。

打開課本，一直複習到九點左右的時候，外面的門鈴響了。

不會是他爸媽找上門來了吧，夏钰明這樣想着，瞬間煩躁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把它吐出，換上一張标準的好态度臉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門鈴又響了兩聲，不疾不徐的，十分禮貌。

他的父母不會這樣按門鈴。

夏钰明腦內警鈴作響，他的臉貼上冷冰冰的門，眼睛從貓眼裏對出去正對上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

“诶呀，小明不在嗎？”

那一個啊呀，調子轉了三轉還頓了一下，語音裏帶有誘惑的妩媚。

夏钰明退了一步，又趴上去往貓眼裏看去。

這次他看到的不是什麽眼睛了，站在外面的，是那個下午喝醉了的，住在他對面的鄰居。

寒冬臘月，她穿着夏款的真絲連衣睡裙，頭發濕漉漉的朝貓眼裏的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