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年前
“今日是施粥的最後一天,每人領了粥再帶十斤米,二十文大錢,等年三十,自在城西庵堂裏過年,有人會送菜肉過去。”
一人站在稍高的臺階上用平穩的語調念完這一串話,然後沖守着粥桶的小厮點了點頭。小厮會意掀開桶蓋,一股撲鼻的香氣傳出來,惹得不少空腹等着的人又一陣肚餓之感。
“一個一個慢慢來,你們自是知道規矩的,擠了摔了搶了,那便是沒得吃了。”小厮熟練的一個一個勺過去。
乳色的白粥裏夾着切成薄片的羊肉,鮮香不用說。可縱使是恨不得撲進粥桶裏喝個痛快的,也沒有敢推搡。
江家施粥是及其有規矩的,倘若不守着,那是半分好處也撈不到的。
立冬之後,每逢雙數的日子便在東街施粥,這是歷年來江家的規矩,城裏沒有不知曉的。凡是在此領粥的乞兒都記錄在名冊上,也一同被安排住在誠信的庵堂裏住着。
如此亂世中還能顧及着貧苦百姓,自是為江北年争得了不少的名聲。
馬蹄聲由遠及近,在粥棚處稍稍緩了緩。而後又是一陣急促,打馬而過消失在街角。
一個短小的身影扶着門板,小心翼翼的将頭探出屋外,是敞亮的,開闊的世界。福生有些驚奇的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的不錯過分毫,從街邊的大樟樹看到城隍廟的門口,盡管已經不是這些天的第一回,可他還是忍不住覺得新鮮,好奇。
“福生?”林荷花新端了一盆水從後屋走進前廳,她将手上的抹布水放在沒擦幹的桌上,走到門邊将福生領到自己身邊,“前兩天鄭大娘和你說過的拐子,你忘了?你不在我身邊跟着,萬一被拐了怎麽辦?”
福生洗幹淨換了潔淨的衣服後,也是個樣子頗為周正的小娃娃,雖然依舊有些瘦弱,可是比起以往已經好看了不止一兩分。
“娘,我就是在屋裏看看。”福生亦步亦趨的跟在林荷花身後,看着她将桌子擦得锃亮,細致的連桌腳都沒漏過。
林荷花皺起眉頭不贊同的看他一眼,福生便立刻噤了聲,只乖巧的點頭,“我知道了,娘。”
急促的馬蹄聲帶起一股煙塵,福生好奇的回頭時,只看見高大的馬匹甩了甩尾巴,以及那高高躍起的後蹄在空中揚起好看的弧度。
他驚嘆的張大了嘴巴,心裏渴望着跑去扒着門框再看兩眼,卻又礙于林荷花方才的囑咐,立在原地不敢動。
“哎呀,真是……”馬蹄子揚起的煙塵将靠近門口的兩張桌子又給蒙了一層灰,林荷花有些懊惱方才忘了關門,她擰幹了抹布,只得在過去擦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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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見她往門邊走去,連忙也跟着上去,小心謹慎的往奔馬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街角除了有些揚灰,早已經空蕩蕩的。
真是威風啊,他想,有那麽一天,他也能坐上這樣的大馬就好了。
“荷花妹子,把大門關上,擦完過來吃飯了啊,福生,你先過來吧,大娘喂你吃。”
鄭氏是個壯實女人,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她家男人是這福運樓的廚頭,手藝自是不用說,平時多添半碗飯,日積月累的就有了這個身段。
她帶着一雙兒女與王大廚便住在福運樓後面的屋裏,平時也方便照料。個性是個豪爽的,對林荷花頗為照顧。
“福生,去吧,”林荷花推推有些猶豫的福生,笑道,“娘一會兒就來。”
“那你快點哦,娘,”福生一步一挪的走了。
林荷花笑着應了,又加了把勁兒将剩下的幾張桌椅收拾幹淨,查看了一邊門闩,這才帶着那半盆髒水又回了後院。
終于帶着福生能過個暢快年了,她心裏越加松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