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妹
且不說喜丫頭是被賣了死契過來的,同家裏以前的人再無關系。就算撇去這個不說 ,喜丫頭才幾歲?再怎麽懂事也不過才十歲的丫頭,又本就是寄人籬下,她這個做姐姐難道連這點都不懂?沒聽過自己過不下去拖家帶口的來投奔被賣身的妹妹的。
那小孩兒吃了兩塊糕點,又喝了王氏倒的一杯熱茶,便不敢再動了,眼睛盯着哭成個淚人的母親,像是擔心又害怕。
“這是怎麽的?”門簾出又飄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卻是安錦繡牽着安子規的手站在那裏。她的視線落在那年輕婦人身上,“這位是?”
喜丫頭被年輕婦人抱着一通哭嚎,她也給流了不少眼淚,聽見安錦繡問,她又趕緊回答,“姑娘,這是我姐姐。”
“你姐姐?”安錦繡牽着安子規越走越近,“既然你是姐姐來看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這樣哭哭啼啼的多不好看,教你的規矩都去了哪裏?”
她面上說的是喜丫頭,可這話也落在那年輕婦人的心裏。她這才擡頭看了安錦繡,是個很年輕的姑娘,可眉目之間卻比王氏多幾分淩厲,此刻也正細細的打量着自己。
形容憔悴,神色慌張,還帶着個孩子,多半是從家裏逃出來實在沒有去路了罷,不然怎麽會連投靠一個買了死契當丫鬟的妹妹都想得出來。
“既然是喜丫頭的姐姐,不知道你的夫家姓什麽,怎麽也該有個稱呼。”安錦繡狀似無意的問道。
那年輕婦人的身形猛地一顫,“我,我姓林,叫林荷花。”她嚅嗫道。
“怎麽,夫家也姓林?”
倘若方才還是猜測,現在安錦繡就已經有九成把握這喜丫頭的姐姐定是來路不明逃出來,不敢回去,又沒有去處的了。
林荷花咬着唇沒答話。
“娘……”那個瘦弱的孩子終于忍不住怯弱的向林荷花伸出手,周圍一圈陌生人,着實讓他有些害怕。
這一段日子的逃亡生活,讓他的性子更加的沉悶,才四歲的孩子就已經慣于看人臉色了。
“阿喜,去把大門關上。”安錦繡先是淡淡的吩咐了喜丫頭,然後轉頭對林荷花道,“坐在地上算是什麽樣子?把孩子抱起來。”
此番吩咐行事妥當,與安錦繡往常的樣子有些出入,惹得王氏不免又多看了兩眼卻也沒開口說話,只暗自想着,這可真是懂事了,整個人顯得大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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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規好奇的看着那個和他差不多大年紀的孩子,他松開安錦繡的手,因為穿的多,步履有些不穩,一搖一晃的向那孩子走去。
“涼的,姑姑,”他握住那孩子的手,一臉驚奇的回頭對安錦繡道,“好涼……”
那孩子驚慌失措的想要收回手,急得不得了,安子規被他弄的身形一晃,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沒哭,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喜丫頭驚呼一聲,趕緊将安子規扶起來站好。
林荷花面色一白,“你個惹禍精!”她說着伸手一巴掌就要落到孩子的身上。
那孩子雖滿臉驚恐,但是站着一動不敢動。
喜丫頭又是攔下她的動作,安錦繡也開口了,“好了,不過是孩子不小心的,有什麽好打罵的,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福生,他叫福生。”林荷花垂着腦袋,那話漂浮的好像不是從她自己嘴裏出來似的。
“喜丫頭,你帶着子規和福生到裏屋烤火去,”王氏說這話,便是将他們支開的意思。
安子規是高興的,他這麽大都沒怎麽見過與自己同年紀的人,也不記得剛才福生才讓他摔了一跤,高高興興的又想去牽福生的手,福生一躲,求救似的看向林荷花,“娘……”
“福生先跟着小姨去吧,”林荷花勉強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等會兒就見到娘了啊。”
福生這才一步一回頭的跟着喜丫頭走了。
“我大桃花,不,喜丫頭十二歲,她被賣出去的時候我正好出嫁,嫁妝不夠爹娘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只想着到時候家裏緩過來再去把人贖回來……我嫁的人家是從小定親的,原以為是個好的,卻沒想到他如此不争氣,将家裏的東西當的當,賣的賣,連一點過日子的東西都不留給我們娘兒倆啊……”林荷花一邊說一邊哭,伏在椅子上起不來。
王氏最見不得人哭哭啼啼,她低聲斥道,“像個什麽樣子?有話說話!”
“喜丫頭是你妹妹不錯,這一層誰也說不破,可你這個出嫁了的姐姐,怎麽想到來投奔這樣的妹妹?你可知道,當朝律法,凡是死契給人做下人的,連自己的生死都管不了,你又怎麽指望她能管得了你?你是想着誰管你?”
安錦繡斜眼看着她,覺得她是在不夠聰明,不是因為她寄希望于喜丫頭,而是她這一番訴苦明着寄托着喜丫頭,可誰不知道丫頭是個什麽身份?她如今巴巴的跑過來,難道沒有想着安家能容她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