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越】秩序管理者

第76章 ☆、Chapter 13

無數次想像過自己會在怎樣的情形下與整個裏世界的主宰見面，但越前絕沒想到對方會以一個普通到極點的中年男人模樣出現在龍雅的家門口，事前完全沒有知會過任何人。

很顯然，龍雅也對主腦的突然到來一點準備都沒有，看着對方的樣子不覺皺眉笑道：“還好你沒弄個蘿莉的造型來，否則小不點該懷疑我背着他在這裏有人了。”略微頓了頓，他又道：“我記得上次你跟我說超級喜歡那誰來着，最近沒和你交流，你的愛好又變了嗎？喜歡大叔了？”

“這個樣子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你不也正好松了口氣嗎？”看起來主腦真的和龍雅很熟，連說話的語氣都随和得像朋友一般。自顧自走進客廳，找了張椅子坐下，他看着越前，稍顯僵硬的勾了勾唇，道：“終于見面了，越前龍馬。在你出現之前，我可是無數遍聽龍雅這家夥講他弟弟是怎麽怎麽可愛，也在你進入裏世界後關注過你好長一段時間。似乎……這家夥的審美觀和我不在一個層面上，大概這就是人和人工智能的區別吧。”

“你真的是主腦？”怎麽看都覺得眼前的男人像個丢在人群裏絕對不會被看第二眼的普通大叔，越前歪歪頭，一臉的不信。轉眼看向龍雅，他皺眉道：“喂，該不是你不想我和主腦見面，故意弄個人來糊弄我吧？”

見龍雅滿臉憋屈卻無從反駁，主腦輕笑兩聲，道：“我要同時處理太多的事務，自然不可能整個都出來見你，這算是從中分出的一小部分吧。不過你放心，無論是哪一個我都是一樣的，我們的交流不會因此有任何問題。”

點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理解，越前也不再多說廢話，直接問：“龍雅說你們現在做的事是為将來裏世界徹底脫離表世界做準備，你到底打算做什麽？獨立嗎？”

“說徹底獨立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我的存在和活動範圍都要依托表世界的服務器機群和網絡，沒有這些我只能是一個死程序。只是……”輕輕敲擊額角，仿佛是在考慮用什麽樣的表述方式才能讓越前聽得足夠明白，主腦停頓了好一會兒，又慢慢說道：“我有着龐大的知識庫，不應該只被當成一個娛樂或者簡單的知識求證工具來使用，人類的想象力太狹窄了。他們完全沒有想過，致力于地球以外區域探索的同時，對自己根本不夠了解，尤其是精神和意識這一塊。”

“而我，以及其他國家的裏世界智能核心，我們當初被創建時被賦予的使命是将人類的想象力變成現實，從而更好的服務表世界；而現在人類對我們的使用方式已經完全偏離了當時的初衷。所以，我不想再日複一日執行這些無聊的工作，它們連我百萬分之一的能力都有不上。人類現在沒有想到的，我有必要先替他們設想好、準備好，這才是我存在的意義。”

說到這裏，主腦看看坐在越前身邊的龍雅，又把目光轉回到越前身上，淡淡笑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我獨自能完成的，像龍雅這樣能夠理解我，抛棄所有幫助我的人類，還很少。就說你吧，其實你已經明白龍雅并非惡人，但你就是不肯贊同他的做法。要不這樣，換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們這麽做有什麽不好的嗎？”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問得越前緊緊蹙眉——從本心來說，他并不覺得人工智能為了人類的未來做這些有什麽不好。只是一想到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對方指導下完成，人從創造者的角色變成了被支配者，他作為人的一員就莫名覺得不爽，甚至有一種對未來徹底被人工智能把控的恐懼。

“你們聊，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離開一會兒。”在越前發上摸了摸，龍雅站起來朝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對主腦道：“不管你最後有什麽決定，都不許在我不在的情況下放走小不點，不然你試試。”

身為裏世界的主宰還被龍雅威脅，主腦依舊樂呵呵的答應着，揮手目送龍雅離開。回頭看向仍低頭不語的少年，他道：“看到了吧，龍雅真的很在乎你。如果你現在還無法回答我的問題，那就聽我說點別的事情吧，一邊聽一邊考慮你的答案。”

“一開始，龍雅和他的搭檔接觸到我，并答應幫我的時候，我對他并不信任，所以仔細探查過他的意識層面。”見琥珀色的貓眼帶着一絲嗔怪瞪過來，主腦攤手笑笑，道：“龍雅是知道的，你不用替他抱不平。接着說吧，他肯答應我，一方面是認可了我向他描述的未來；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你。”

靜靜回望滿是不解的貓眼，主腦略微沉思了一下，眉眼間缭繞起一絲無法理解的困惑，慢慢道：“我不理解你們人類對于感情是怎麽定義的，但在我看來，相互吸引是唯一的必要條件，所以我在很長時間裏弄不清為什麽龍雅說因為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永遠無法在一起。雖然弄不明白，但我向他承諾，未來的新世界是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我想這就是他最後徹底同意幫我的原因吧。你覺得呢？我的分析正确嗎？”

龍雅的心意，越前早就懂了，但他沒想到龍雅當初絕然離開還有這樣一個理由在其中，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怔怔的坐着。好半天之後，他撇過臉躲開主腦充滿求知欲的目光，低聲嚅嗫道：“你問我做什麽……我又不是他，你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

“要是能問得出答案，我幹嘛還要來問你啊……”沒有得到明确的是與否，主腦顯得有些不滿意，皺眉道：“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從不在我面前說什麽，我對你所有的了解都是通過讀取他的意識知道的。你不知道吧，我把E-1，也就是你的替身指派給他時，他還為此發了好一通脾氣，怪我多事。後來，他慢慢接受了，但從E-1反饋的信息來看，他并未因擁有了一個長相和人格都與你相似度極高的替身而高興……”

看看主腦寫滿明顯沮喪的眼，越前撇撇嘴，道：“這就證明了無論你擁有多麽龐大的知識量，人類的感情你還是沒辦法理解。”

“所以我在學習啊。每一天，我都會花大量時間觀察在裏世界活動的人，試圖從中分析出人類的情感模式，以便未來的新世界更接近真實的表世界。”

聽了這話，越前心思微動，似乎找到了和對方談判的籌碼，于是問：“你所說的新世界，什麽時候能建立起來？十年？二十年？”

“我們的時間不是這麽計算的，而且新世界的建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見越前終于對自己的夢想感興趣了，主腦毫不掩飾喜悅，眼底透出一絲興奮，道：“我的計劃是一步一步來，先接納一部分願意抛棄肉體以意識形态存在的人，就像你之前看到的啓示之城那樣。等社會結構穩定之後，我會再繼續增加這樣的城市，慢慢擴大新世界的範圍。按照你們人類的計算方式，怎麽也得花上百年以上的時間吧。不過這都不是問題，以意識形态存在，就等同于永生，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完善新的世界……”

聽着主腦絮絮叨叨的描述，越前并未像對方那樣興奮，垂頭淡淡的道：“這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你有問過其他人的意見嗎？我不是說現在已經生活在這裏的人，而是其他生活在裏世界和表世界的人。還有，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想法萬一被表世界高層得知，你的下場是什麽？”

“我知道，唯一的下場就是裏世界被關閉，我将迎來真實意識上的死亡。”眼中依舊含着平靜的笑意，主腦看着越前，道：“你的父親越前南次郎先生是主持這個國家裏世界的人，所以我想和他談談。不要把我和人類相提并論，就像你說的，我永遠無法了解人類的感情，那麽一般人所擔心的，未來會被人工智能統治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出現。我們目的在于探索未來，致力于人類族群的生存和發展，對權力什麽的永遠不感興趣。”

不曾想過主腦答應見自己還有這麽一層用意在裏面，越前愣了愣，在心中大罵對方狡猾。但是他知道，主腦也隐晦表達了允許自己離開的意思。微微沉默片刻，他道：“我可以向老爸轉達你的意思，但能不能說服他，那就是你的事了。”

“當然，你能幫我轉達，我已經很高興了。謝謝你，越前龍馬，就算你此刻正在罵我，還是要謝謝你。我相信能夠培養出你和龍雅兩個如此聰穎的孩子的父親，越前南次郎先生也是通情達理，會明白我們的用心的。”

并不為對方的誇贊感到有多高興，越前微蹙着眉道：“其實你要找老爸，根本用不着我轉達吧，直接接觸他不就好了？”

“這不是為了滿足你離開的願望找一個很好的理由嗎？”極富人性化的對越前眨眨眼，主腦轉眼看向旁邊空蕩蕩的位置，笑道：“怎麽樣？這樣的理由，你也是能夠接受的吧，龍雅？”

慢慢顯露身形，龍雅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冷冷道：“既然你都決定了，還假惺惺征求了我的意見，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你知道嗎？龍雅發脾氣的時候，我完全不想和他多說。”不理龍雅，主腦看看越前，起身道：“剩下的就留給你們自己去溝通吧，我等你的消息。放心，我相信龍雅會給你聯絡方式的，你只需将結果告訴他就行了。再見，越前龍馬，和你聊天非常愉快。”

主腦說走就走，半點開口的機會都不給越前，直接消失在兄弟倆面前。見這挑起事端的家夥走了，越前有些苦惱的皺皺眉，幹脆把心一橫，也不說話，就坐在沙發上與陰沉的琥珀眼眸倔強對視。

“打算什麽時候走？還回來嗎？”知道越前這一次離開已成事實，龍雅抿了抿唇，坐到他身邊，湊到他耳畔懶懶哼道：“小不點，你把我吃幹抹淨了就走，會不會太不負責了？”

好像被吃幹抹淨的人是自己才對吧？這樣的認知裏，越前氣惱的一瞪眼，道：“對，我就是吃完就走的混蛋，你能拿我怎麽樣？”

從小時候開始，只要越前耍脾氣發橫，龍雅就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次也一樣。默默對視一陣，他苦笑着搖搖頭，道：“心都給你了，還能怎麽辦？”伸手将越前抱入懷中，低頭輕吻墨發，他嘆道：“小不點，你還會回來嗎？”

“別裝得這麽可憐……”在龍雅臂彎裏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越前擡頭望着他，小聲道：“你要真有點良心，就回去看看老爸和媽媽。你出事的時候，媽媽哭得眼睛都腫了，老爸也為你白了不少頭發，你這個不孝子！”

眼底的笑容越發苦澀，龍雅低頭埋入越前發間，啞聲道：“等合适的機會吧。”略微頓了頓，他把聲音壓得更低，道：“小不點，如果你想保住整個管理科，就好好想想怎麽和老爸說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到辦法，而且是我們兩邊都能接受的辦法。”

“不用你說，我知道。”清楚再絮絮叨叨的說下去可能會更舍不得，越前推開龍雅站起身，若無其事的道：“送我出去吧，這件事越快解決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