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 8
急匆匆趕回元老組駐地,入江先去見黑部,彙報最新發現的情況;越前則去了醫療室探望平等院。
憑借強悍的身體素質,平等院經過緊急搶救後已經醒了,靠在床頭被一群人圍着。見越前進來,他暫停了正在進行的會議,看了一眼微紅的貓眸,對衆人道:“先這樣,你們按照我的計劃行事。還有,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一句閑話,都給我記在心裏。”略微頓了頓,他叫住正要出去的柳生,道:“完成手上的工作以後,去把幸村、不二、柳、跡部、手塚、白石和真田叫來,晚飯後我要見到他們。”
随衆人一起離開,經過越前身邊時,仁王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墨發,低聲道:“他強壯得跟頭大象似的,死不了的。”
可能聽到仁王對自己的诽謗,平等院投去一抹淩厲的眼刀。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抿了抿唇,對仍靠在門邊的越前道:“過來。”
默默關上門走過去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越前低着頭,問:“什麽感覺?”
原以為越前來也同其他人一樣先噓寒問暖一陣再言其他,平等院絕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不覺失笑。忍着身上無一不在的疼痛将雙手環抱在胸前,平等院盯着墨綠色的小腦袋上那個漂亮的發旋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去戳了一下,望着困惑擡起的貓眼道:“就像被人拿刀捅了無數下。”
“……有漏風的感覺嗎?”雙眼直勾勾盯住平等院敞開的衣襟,望着仍有血跡沁出的紗布,越前眨眨眼,小聲道:“很痛,對不對?”
“我又不是鐵打的,痛是當然的。”怎麽看都覺得越前的神情有點異樣,像是在故作輕松一般,平等院眉心一蹙,正色道:“你和入江去了以後查到了什麽,仔細說給我聽。”
躲開銳利如刀的眼,越前沉默了一陣,道:“大叔不都已經猜到了嗎,何必還來問我。我不想說,你要真的很想知道,我去叫入江前輩來。”
如此直白的拒絕平等院生平還是頭一次聽到,倒真的被氣笑了。目光停留在刻意撇開的臉上,他淡淡開口道:“逃避有用嗎?你以為不說,那些事情就沒有發生過?我還以為,越前龍馬早已做好了知道一切真相的覺悟,看來還是我高看你了。”
被毫不留情的直戳痛處,越前狠狠皺了一下眉,咬牙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做好覺悟?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說得輕松……他跟你又沒什麽關系……”
聽着話音結束時已帶上了一絲微微的哽咽,平等院忍住直言責備的沖動,抿唇沉默片刻,道:“坐到我身邊來。”等越前坐到床沿,他拍了拍緊緊握起,無法克制顫抖的手,沉聲道:“小鬼,你應該知道,進入管理科就意味着和父母家人斷絕了聯系,所以他是不是你哥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辱沒了管理者這個稱號。當然,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讓你徹底做到鐵石心腸也是不可能的,你只要記住曾經對我說的話,你首先是一個管理者,然後才是越前龍雅的弟弟。”
從來就以為平等院是個言簡意赅、多餘的話絕對不會說的人,不想聽到對方居然會放柔語氣開解自己,越前不覺有些怔愣。偷偷擡頭盯住沁血的紗布,伸手碰了碰一片鮮紅的地方,他小聲道:“對不起,大叔……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不會受傷的。”
“那倒也未必。他今天的目标就是我,不管你在不在都一樣。”低頭注視停留在胸口的手指,平等院回想當時的情形,仍然确信如果不去救面前的小孩,那支箭在最後關頭一定會調轉方向攻擊自己——越前龍雅就算再窮兇極惡、喪心病狂,也絕不會傷害這個孩子。
思及此處,平等院心中微微一動,一個卑鄙的念頭閃過,又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他想他知道了越前龍雅的軟肋,如果利用這個,逼對方現身絕不是難事。可他做不到,做不到把無比信任自己的少年當成達到目的的籌碼,就像那時一樣,明明知道那是一個圈套,他也義無反顧的踏了進去。
“大叔?”見深紫色的瞳裏不時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英挺粗犷的臉上神色很難看,越前以為平等院累了,忙起身道:“大叔先休息吧,我去給你拿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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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仍在思考如何不利用越前也能逼龍雅現身的方案,平等院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握着越前的手,指腹在白皙的皮膚上輕輕摩挲着。考慮良久也找不出兩全的辦法,他準備吩咐對方先回去,一擡頭便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入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微微蹙眉道:“如何?”
“小貓兒沒跟你說嗎?”看看兩只還搭在一起的手,入江徑直走到床前坐下,道:“我們去了療養院,發現了一點東西,已經交給黑部了。”
“等一下。”知道入江前來就是告之自己所有的調查結果,平等院擡手打斷,看着越前道:“你要聽嗎?不想聽的話就先回去。”
似乎很意外像平等院這麽一個專行獨斷慣了的人也會在意他人的想法,入江眸光微微一閃,也轉眼看向越前,勾唇笑道:“也對。正好我來的時候遇到柳生,他要去管理科接人,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看看入江,看到他唇上有一絲破皮紅腫的痕跡,越前不由自主想到不久之前将對方壓在駕駛位上啃吻的一幕,頓時面上一紅,扭頭道:“我不去,就留在這裏。”
“那也好,就不用我晚上再找你了。”別有深意的對偷偷看過來的貓眼笑了笑,入江正視平等院,道:“他手裏那顆貓眼石是被動過手腳的,剛才也找人鑒定過了,是相當高端的竊聽設備,恐怕在國內也是第一次發現。也就是說,你當天在病房裏和小貓兒說的所有話,他都是聽到了的,所以你這次遭襲,應該是他的一種警告。”
微微颔首,平等院問:“竊聽來源?”
“裏世界。”瞥過不約而同皺眉的兩人,入江頓了頓,道:“經過三津谷追查,信號最終消失的地方是裏世界一個我們從未涉及的地方。這樣看來,我們以前的猜測是對的,他一直以意識形态活動在裏世界,療養院那具身體,根本就是被他放棄了,用來迷惑我們的。”
話及此處,見越前嘴唇翕動似有問題要問,入江擡手虛虛一按,苦笑道:“別問我為什麽他的意識能夠脫離身體一直存在,小貓兒,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只是有一點是能夠肯定的,他掌握的東西比我們知道的要多得多。我甚至在想,他已經與裏世界底層程序發生了聯系,否則系統安全機制不會對他的所作所為坐視不理。不得不說,你哥哥真的是個天才,我們一直追求的東西,他先實現了。”
“他不是我哥哥。”慢慢垂下眼,越前的嗓音很沙啞,卻透着冷意:“我的哥哥越前龍雅是療養院裏那一個,他已經死了,在他幾年前出事的那一天就死了。”
“天才又怎麽樣?就算是天才也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用力按住越前的後腦,指尖在冰冷的數據接口上輕輕摩挲片刻,平等院望着看過來的、泛紅的貓眼,沉聲道:“你說得沒錯,越前龍雅已經死了,現在我們要追查的這一個,是試圖動搖裏世界根本的罪犯。”
也許是進來才這麽一會兒,平等院已經颠覆了自己以往所有的認知,入江眼底流露出一絲難掩的驚訝以及不可察覺的複雜。靜靜盯着兩人看了片刻,他的目光最後落到越前身上,略顯遲疑的道:“我想,也許有辦法讓他主動現身。”
“不,你想也別想。”和入江共事多年,平等院知道這是個相當現實的男人,自然也能猜到所謂的辦法是什麽。紫瞳中透出不容辯駁的冷光,他直直回視稍顯意外的杏眼,一字一句的道:“如果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是不是顯得管理科太無能了?”
“但其實老大你也知道,這是最簡單直接,也是沒有任何風險的絕佳辦法,不是嗎?”無所謂平等院送來的眼刀,入江聳聳肩,撩起一縷墨發在指間把玩,語氣在輕松中摻進一絲挑釁。“我們要不要來問問當事人的意思?”
收到入江的挑釁,平等院猛的坐直身體,絲毫不在意渾身泛起強烈的疼痛,從緊抿的唇間擠出一句警告:“入江奏多,在這裏,我的話是絕對的。”
默默聽着兩人的對話,越前大概也能猜到他們在為什麽而争論,一手抓住一個,道:“我同意入江前輩的做法,由我來引他現身。”
“小鬼!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他第一次沒出手,并不代表第二次還會做一樣的事情。”厲聲低喝,平等院緊擰着眉瞪住已然有了決斷的少年,嗓音中帶起一抹刻意的嘲弄:“是不是到了現在,你還對他存着妄想?”
“老大,你這話過分了。”見琥珀色的貓眼一下子黯淡了許多,甚至漾開隐隐的凄惶,入江難得失去了笑意,起身把越前往身邊一拉,冷冷道:“你的确是我們的老大,這邊所有事務都由你負責。但你別忘了,重要的案件都是由全員商定,由長官決定,你還沒有只手遮天的權力。”
一陣眼神交鋒後,入江稍微緩和了語氣,又道:“你不是已經讓柳生去管理科那邊叫人了嗎,這件事就等他們來了以後一起讨論吧。我先帶小貓兒出去,你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吧,不管怎麽做,你後面休息的機會不多了。”
明白現在無論發生什麽争執都讨論不出結果,平等院慢慢放松身體靠回床頭,忍着周身的疲憊疼痛對入江道:“我把人交給你,在沒有确定方案之前,我不想看到他單獨行動,你最好記清楚。”
“放心,我會取消他的工作艙使用權限。”回以淺淡的一笑,入江帶着越前出去了。沒有去見黑部,也不讨論任何與此事相關的話題,他就這麽摟着沉默不語的少年在元老組駐地閑逛,走到一處相當僻靜的角落才道:“我們聊聊吧,小貓兒。雖然你在老大面前同意把自己當成誘餌,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任由入江摟着自己坐下,越前擡眼久久注視着不遠處一棵挂滿果實的橘樹,輕聲道:“動機,我想知道龍雅做這一切的動機。”輕輕咬住嘴唇,他再次沉默下去,久到入江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又輕聲開口道:“雖然老爸說雙生子之中會有機率産生極善和極惡兩種極端,但我不相信他就是極惡的那一個……他做那些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知道那個原因。”
微微挑眉,伸手勾起小巧的下颌與清澈的貓眼對視,入江別有深意的一笑,道:“讓我來問點私事吧,小貓兒。剛才我們接吻的時候,你的眼一直看着他,是覺得這麽做可以報複他嗎?你到底是把自己當他的弟弟,還是別的?”
絕沒想到入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越前愕然瞪大雙眼,對着笑意未達眼底的杏眼發怔。良久後,他拍開對方的手瞥開眼去,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是嗎?那我就問得再明白一點吧。”清楚越前不想說,但入江并不打算就此按下不提——後面的一切行動都與這個孩子有極大的關系,而管理者在關鍵時候心情動搖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因此,就算知道這樣的逼迫極其殘忍,他也必須去做。再次捏住越前的下颌,他緊盯氣惱的貓眼,勾唇道:“你希望成為越前龍雅的什麽?弟弟?情人?”
“我說了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用力甩開入江的手,越前站起來恨恨瞪視對方,臉色陡然蒼白,呼吸急促。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那天在不知是真實還是幻境當中,龍雅所說的那一句“不想再做小不點的哥哥了”是什麽意思。他不敢深想下去,既害怕是龍雅本人所說的,更害怕那是自己都未發覺的潛意識裏的想法。
望着手背上清晰的指印,入江坐在原地不動,靜靜注視着劇烈顫抖的背影,微眯的眼裏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小貓兒,其實你心裏很清楚的,你和他現在已經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了。當然,你還有機會可以選擇,選擇是繼續現在的立場,還是跨過那條界限。”
“不用再試探我了,前輩。”徑直走到橘樹下,像貓一樣敏捷的爬上去坐在粗壯的枝桠上,摘下一個橘子握在手中,越前轉眼看向入江,用極其冷靜的語氣道:“我是管理者,不會為了死去的兄長做出辱沒這個頭銜的事情。”
透過這個回答,入江讀懂了越前的決心,唇角泛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走到樹下,仰望清澈的琥珀貓眼,他輕笑道:“既然這樣,那麽我有一個提議……”
“不,我的哥哥只有龍雅一個,不想再要第二個了。”仿佛知道入江要說什麽,越前先行出言打斷。把橘子在外套上擦了擦,他用力咬了一口,然後扔向對方,在苦澀與清甜交織的滋味裏傲然道:“想讓我叫你哥哥,想都別想。”
“這樣啊……”眼疾手快撈住飛來的橙黃,入江眯眼看了看那個圓圓的缺口,送到唇畔輕輕一舔。“那麽情人呢?”
那是一個透着無比暧昧的舉動,看得越前不由自主熱了面孔。居高臨下盯着微彎的杏眼,他突然驕傲一笑,哼道:“你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