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有不散的宴席
沒有木瑤在身邊的日子，似乎總是過得非常快。
高強度的高三複習，壓的木楓幾乎透不過氣，整整一年，木楓除了固定假期回過幾次家，大多時間都選擇留校複習。
木瑤自從進入初三後，也很少打電話給他，每次都是趁着他打回去跟家裏報平安的時候，才湊上來和他鬧一會兒。
沒鬧幾句又會很自覺的，主動不煩他，讓他好好複習。
每一通電話的最後，木瑤總會說：“哥，你要加油，我一定也好好學習，争取和你一樣也考上S大，當一把你學妹的瘾。”
木楓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把自己的決定告訴木瑤。
連木爸木媽，他也沒有告知。
高考過後，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擔，木楓時而覺得一身輕松好不惬意，時而又覺得前路漫漫，自己任重而道遠。
廚房裏，木瑤正纏着木爸給她做糖醋排骨。
木楓坐在沙發上，看着廚房裏蹦蹦跳跳的某人，愣愣出神。
木媽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說：“想什麽呢，想這麽出神？”
木楓愣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電話響了。”木媽指着他捏在手裏的手機，說，“都響好久了。”
木楓低頭一看，是薛讓。
……
薛讓千催萬催，終于把人催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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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班級的畢業聚餐，薛讓一大早開始，每隔兩小時就打電話給他，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一定要準時到場。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喜歡遲到一樣。
木楓上樓快速換好衣服，和木媽說了句“晚上不回來吃飯了”就匆匆跑出了門。
薛讓已經在小區門口等了許久，一看到木楓就上前勾着他的肩奸笑，“不錯啊兄弟，真人不露相啊。”
木楓疑惑地回望他。
“裝什麽傻？”薛讓悔不當初，“早知道你是個住得起豪華小區的貨，當年你沒錢花，兄弟我應該多接濟你幾百塊，再把利息提個幾倍。啧啧啧，聽着就能想象哥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的美好生活。”
薛讓笑得一臉滑稽，看的木楓也笑了笑，說：“你當你高利貸啊？”
“哈哈哈，高利貸不錯啊，能給你放筆高利貸，老子下輩子吃穿都不愁了。”
木楓無奈地搖頭，甩開他的手，顧自往外走去。
薛讓趕忙追上，不解地問：“我說哥兒們，你家這麽有錢，在學校裝什麽窮學生呢？”
在學校還老讓他們哥幾個接濟，弄得他一度認為他家窮得緊，都沒敢問他住哪兒，就怕傷了他自尊。
木楓沒回答他，腳步不停地在前面走着。
直到又被薛讓跳着勾到了肩，才幽幽地說了一句：“住的再好，也不是我的。”
“什麽？”
木楓笑了笑，又甩開他的手，開始小跑起來，“快走吧，再不走瑤瑤就要出來拖我回去了。”
自從高考徹底結束，木瑤又恢複了跟屁蟲的本質，木楓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他一度懷疑，如果自己不是洗澡上廁所，以及睡覺都習慣鎖門，她大概也會跟着。
從知道他們班有畢業聚餐後，木瑤跟他鬧了很久，說什麽都要跟着一起去。
薛讓其實無所謂，畢竟木瑤人長得可愛，性格也可愛，多個人吃飯他還能多點樂趣，但木楓顯然不這麽認為。
兩人一路狂奔到公交站，才稍稍有了喘氣的機會。
“木楓，你家沒司機嗎？”薛讓哈着氣說，“我看我媽看的那些電視劇裏，富家少爺出門不都配着司機的嗎？”
木楓眼角暗抽，說：“你也說，那是電視劇。”
薛讓大笑：“電視取材于生活啊。”
木楓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車站人少，薛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撐在身後，惬意地舒展着身子。
“對了，你考的怎樣？”
木楓看着路上不停駛過的公交車，語氣淡淡地說：“還行。”
“你說還行，那就是不錯咯？”薛讓笑，問他：“還是A大？”
“嗯。”
“真好。”
木楓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呢？考得如何？”
薛讓微嘆，說：“大概可以算是超常發揮了吧。”
“那你嘆什麽氣？”
“我媽不同意我出S市。”薛讓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大學開學之後，咱哥倆大概很難見到面了吧？”
“你确定一定會被S大錄取？”木楓故意說：“說不定S市的都落榜，只剩下外地的學校了。”
薛讓一愣，而後大笑：“我說哥們兒，不帶這麽烏鴉嘴的啊。”
木楓搖了搖頭，看到他們的公交班次正在減速，朝車站緩緩開來。
公交車剛好停在了木楓跟前，他首先踏了進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薛讓緊跟其後，坐到他邊上。
落座後，旁邊的木楓突然開口，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薛讓一愣。
木楓笑了笑，又說：“再說，咱的宴席都還沒有開始。”
薛讓也笑，說：“也對哈哈哈哈。”
高中畢業的宴席，一直持續到了淩晨十二點。
這群高中的學生，從來只有通宵看過書，這麽瘋狂地通宵來吃吃喝喝，還是第一次。
大家情緒高漲到一行，從統一的餐席，再到路邊的燒烤，最後又跑到KTV，一直浪到淩晨，才有人提出來說家裏催得緊，得趕回家。
木楓就是其中一個。
雖然家裏沒催，只是木瑤湊着木媽的手機說了一句：“哥，我等你回家。”
他就恨不得馬上插着翅膀飛回去。
不為別的，只因，木瑤真的會通宵一直等着他回家。
坐在淩晨的大巴上，木楓半眯着眼靠在窗戶玻璃上，因為喝了點酒，腦子昏沉沉的。
班主任不放心他們幾個學生獨自回家，便讓其中一個聚餐的老師陪着他們一起回去。
這個老師竟然是醫務室的那個女老師。
她正一臉嚴肅地坐在夏筱旁邊的位置上。
薛讓喝了幾口酒，酒氣上頭，壯了膽，趴在椅背上找她說起了八卦：“老師，您怎麽也來參加聚餐了？”
老師說：“我不能來麽？”
“不是啊，”薛讓打了一個酒嗝，說，“我們這不是班級聚餐麽……就是奇怪，全校那麽多班級，那麽多聚餐，您怎麽就來參加了我們班的呢？”
老師笑了笑，說：“聽說，你覺得自己這次語文考得不錯？”
“嗯啊。”薛讓驕傲地仰起了頭。
但這和她參加他們班的聚餐有關系嗎？
老師敲着他的頭，難得和顏悅色地和他開起了玩笑，說：“嫁雞随雞，這個成語知道嗎？”
“啊……”薛讓晃悟，“今天桌上有道大盤雞。”
“……”
木楓的腦子已經半醒了，趕緊把薛讓拉回位置，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老師，他大概喝醉了。”
老師淡定地點點頭，說：“第一次正常，等他多喝幾次，就好了。”
……他應該說她開明嗎？剛畢業就慫恿他們喝酒？
木楓尴尬地笑了笑。
坐在老師旁邊，一直沉默着的夏筱突然開口，說：“老師，您和陳老師是夫妻？”
那個黑框眼鏡班主任？
怎麽可能？
“答對了，真聰明。”老師摸了摸夏筱的頭。
難以置信。薛讓愣愣開口：“不會吧？”
“哦？”老師似乎來了興致，斜靠在後背看他們，“怎麽，老師看着配不上你們班主任？”
薛讓趕忙搖頭：“當、當然不是。”
“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呢？”
薛讓摸着頭幹笑，半天講不出一句話。
最後，夏筱弱弱開口，說：“老師您看着，比陳老師……”
“比他大？”後面的話，被老師笑着接下。
薛讓配合地點點頭。
“比他大又如何？結婚與年齡又有什麽關系呢？”老師又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斜睨着他們，溫柔地說着，“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相愛，從來就只是兩個人的事，與旁的無關。”
“……”
薛讓聽得愣愣的，夏筱的眼神也有些迷離，仿佛聽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懂。
“怎麽都傻了？”老師輕笑出聲，“也難怪，你們高中才畢業，還小了點。”
木楓回過神，下意識回了句：“不小了，在法律上，我們已經是成年人了。”
“也對。”老師笑着說，“所以今天才允許你們喝酒了。”
……
話題就此揭過。
都是第一次喝酒，酒意熏着腦子，大巴晃着身子，一路上迷迷糊糊。
車到站的時候，木楓已經分不清是什麽時候了。
薛讓的家人早早就等在車站，他們剛下車便把人接走了。
薛讓之後，又是一波接人的家長，陸陸續續把人一個個帶走。
最後等在車站的，只剩下木楓和夏筱，當然，還有擔着護送責任的老師。
夜風微涼，老師陪着他們站在路邊等了幾分鐘，突然打了個噴嚏。
夏筱擡頭，猶豫地說：“老師，您先回去吧，我爸爸還有幾分鐘就到了。”
雖然并不想和夏筱獨處，但木楓還是開口了，“老師，有我在這一起等着，您放心回去吧，今晚您也喝了不少酒，太晚了也不安全。”
老師猶豫了片刻，看向夏筱，發現她正一臉期待地望着自己。
老師笑了笑，也就應下了，“那你們到家後，記得發個短信給老師。”
“嗯。”夏筱笑着點頭。
木楓附和着，淡淡地應了聲。
老師走後，夏筱安靜地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接了一個電話，聽着內容大概是家裏打來的。
電話挂斷後，夏筱默了一會兒，突然朝木楓移了一步，輕聲開口：“木楓，你的志願，填的哪個大學？”
木楓不着痕跡地退開，想着志願已經填完了，讓她知道也沒什麽，就回答她：“A大。”
夏筱怔怔擡頭看他，“……這麽遠。”
“嗯。”
确實挺遠，遠到……木媽大概不可能再放心，木瑤孤身一人去A大找他。
“我還以為，你會報S大……”
木楓笑了笑，沒再接話。
夏筱擡着頭看木楓，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夏筱默默地垂下頭，放棄了。
夏筱爸爸的車很快就到了，夏筱慢吞吞坐上車，打開車窗，想開口和木楓道個別。
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喇叭聲，一輛車停在他們後面，副駕駛座的門打開，從裏面跳出一個從頭粉到尾的小姑娘。
是木瑤。
木瑤一上來就挽上了木楓的手，得意地笑着：“哥，我來接你啦。”
木楓敲了一下她的頭，說：“大晚上的還不睡，後天考試別說困。”
“那也得怪你，誰讓你這麽晚回來。”
“我要是明早才回來呢？”
木瑤理所當然地回他：“那我就等一晚上啊，急死你哈哈哈。”
木楓無奈地笑了笑。
木瑤注意到了旁邊，坐在車裏開着車窗，想說話，卻一直沒來得及開口的夏筱。
“姐姐你好。”木瑤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夏筱愣了愣，想起她就是那天醫務室的女孩。
她溫柔地朝她笑，說：“你好。”
既然大家的車都到了，自然也沒有繼續待着的必要了。
木楓和夏筱說了句“再見”，反手拉過木瑤的手往後面的車走去。
“……木楓！”夏筱突然開了車門，跳下車喊他。
木楓疑惑地回頭看她。
夏筱紅着臉，扭扭捏捏地開口，說：“我這次考的不是很好，如果……我可以複讀，争取明年也考上A大。”
“……”
複讀？
這代價未免太大。
如果什麽？
他可承擔不起，也完全不想承擔。
木楓皺眉，語氣十分冷淡地說：“高考是大事，你如果做什麽決定，最好和父母溝通。”
他覺得，除了木瑤，無論對誰，自己大概都能狠得下心。
木楓牽着木瑤的手，頭也不回地往車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