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咪，你太過分了！”張希哭着指責，“你怎麽能這樣對學長？學長高三忙得要死還抽時間見你，你卻這樣傷害他！”
這牛逼壞了的白蓮邏輯，真是久違啊。
姜米買完最近的火車票，才掀起眼簾看她，深深感受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再次确認，自己這是真的重生回來了。
聽聽張希這軟綿綿毫無攻擊力的“你太過分了”，哪裏有兩年後高中畢業，笑裏淬着毒嚷“她爸媽死那麽慘，肯定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啊，我這還有照片”的厲害樣子。
那幾年姜米真的搞不明白，一件小事，張希怎麽就記恨到巴不得她去死？
“小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麽變這麽壞！”張希還在哭泣。
姜米充耳不聞，把手機往懷裏一揣，按照習慣的路線找到曾經的宿舍，一推門，看到正對着門的上床下桌只剩個空架子。
耳邊張希還在叽叽喳喳，揉着眼睛哭沒察覺她的異樣。
姜米強忍住回頭确認是不是走錯了的沖動，保持鎮定的表情，進門左拐走到裏，看到自己挂在衣櫥門上的奶貓背包和一旁還沒整理好的行李箱，心下松了一口氣。
眼眶微燙。
她取下奶貓背包緊緊攥在手裏。
按照上輩子情書遞出去的時候，和……滅門案的案發時間，這個時候應該是七月底，她們高一升高二，剛結束一個月的暑期，即将開始補課。
與門相對那張床的室友上學期考完就轉校走，所以床是空的，再過一周會轉來一個新同學葉籽心。
這兩天是同學們返校時間，當初她回校早，背着瓜皮妹妹送的奶貓背包，開開心心地準備高二學習。
……怎麽也沒想到，一周後會在崩潰與絕望中趕回去，面對一家人的慘狀。
奶貓背包外面縫着一層銀灰色絨布，兩枚漂亮的琥珀色玻璃貓眼，顏色和姜米本體一模一樣。
再加上腦袋頂尖尖的小耳朵，左右三撇雪白細胡子，組成一只狡黠的小奶貓，奶兇奶兇的，萌得不行。
她的妹妹姜小棉是有多盲目崇拜，才能對着她童年貓型黑照，腦補出這樣加滿美顏濾鏡的盛世軟萌奶貓臉？
真是個……瓜皮。
姜米低下頭，閉着眼在那層絨布上靜默許久，拼命把眼間潮熱逼退。
“小咪！”
張希被無視許久，出離憤怒，尖叫起來。
對鋪緊閉的床簾都被這尖叫微微掀動。
姜米擡頭，皺眉看她。
張希怒氣沖沖就要罵，就見姜米一個眨眼，眼眶驟然濕潤。
“希希，你太讓我失望了！”姜米委屈至極。
張希：“？”
姜米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譴責：“你就沒想過我費心費力為你創造這麽好的機會，你卻白白放走了？”
張希一呆。
“他走的時候那麽悲傷，你卻不在他身邊陪着他！”姜米抿唇再嘆，“他最脆弱最需要關懷的時候你不在，那你以後都不需要在了啊。”
“我、我……”
張希被問懵了，思路被她帶跑到天邊去，下意識自問确實為何不陪在心上人身邊，突然想起什麽，眼眶裏迅速盈滿淚水：“他、他……”
她想到那毫不留情揮開她的手，還有那嫌棄的在衣服上擦拭的動作，整張臉漲得通紅，羞于啓齒，眼淚不住往下掉。
“你……唉，傻女孩。”
姜米等她揉得眼睛都紅了，才抽出張紙巾遞給她，目光殷切。
“賈義博學長怎麽會是那種自私自利又看臉的人呢？所以他肯定不是故意揮開你啊。他那是摔了一跤，不小心一個踉跄沒站穩，人又高又強壯，你這麽瘦弱沒扶住而已。”
頓了頓，姜米欲言又止，猶疑的眼神薄薄掃過她全身：“可我沒想到……希希，你這樣就誤會了學長，你怎麽……還沒我了解他的為人？”
“胡說！”張希急忙反駁，“我、我當然更清楚他！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當時看他摔着了，太擔心，腦子裏一片空白！”
“哦，原來是關心則亂。”姜米恍然大悟，欣慰拍拍她的手：“也是，我怎麽比得上希希你了解他，是我錯了。”
張希邊哭邊打嗝：“就、就是，我最了解他……”
“真是個傻女孩。”姜米惆悵又羨慕，輕聲呢喃，“自古癡情人皆是傻子啊……”
她拉過椅子牽起她的手，推心置腹地長嘆：“你記不記得之前賈學長說最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張希淚眼朦胧，哽咽。
姜米也不需要她回答，握着她手指，從拇指一一往她手心曲給她數：“善良，學識，溫柔。希希你想一想，你哪條不符合？你一定要堅定這個信念，真沒人比得過你。如果你自己先退縮，豈不是把學長白白讓給別的女生？”
張希用力點頭，又嚎啕：“可是現在怎麽辦！已經……”
“小咪你得幫我，我們是閨蜜！而且你害學長受傷的，不關我的事！”
姜米心裏冷笑一聲，連忙安慰：“哎喲小可憐孩，乖不哭了啊。看你說的什麽話，不幫你我幫誰啊。”
“你快說！”
姜米輕拍她的手：“很簡單，你別忘了這烈女，還怕郎纏呢……”
唇角帶笑，點到為止。
醍醐灌頂，張希眼中光芒大亮。
姜米笑着催促：“明白就好。還不快去，記得帶上你的詩集！唉，可惜你現在寫的不多，不然賈學長肯定直接淪陷，不是聽說他最喜歡有才華的人麽。”
“希希加油！你是最棒的！”
張希急忙回到自己桌前，毫不猶豫取出一本筆記本沖出宿舍。
宿舍門被重重拍合，引來隔壁在休息的同學一聲埋怨“小聲點”。
姜米慢條斯理走到書桌前，看到被帶走的是深藍皮本，留下的是淺色皮本。
無聲地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果然。
平時張希給人看的是淺色皮本，确實有點水平，換來一個才女名聲。
但上面寫的小詩散文不多。
深皮本上倒是寫滿。
可上輩子，賈義博才聽完半首，可是潔癖都不顧，直接扇了張希倆大耳刮子呢……
這輩子嘛……
她心情十分舒暢，劃開手機撥打電話。
挂着耳機，她打開行李箱，從行李箱衣服底部摸出平板，再随便撿了幾件換洗衣服塞進奶貓包。
她抓上身份證公交卡，奶貓包軟繩一拉往肩上一甩，急匆匆往外沖。
沖到一半回頭，動作利落地把桌上的餅幹全掃進懷裏，邊跑邊往嘴裏塞，吃得狼吞虎咽，恨不得将舌頭都吞下去。
上一世到她死時，末世已經爆發一整年，她被困在地下研究所十個月，遇見同樣被困的林知谕前始終處于饑餓狀态。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小零食。
……遇見他之後，一人一貓共同處于半饑半飽狀态∑(￣口￣)。
姜米想起住在監牢般的實驗室裏的人，高而瘦削，整個人周身都像籠罩在一片沉霧裏。
她曾親眼見到過他用餐刀紮入看守的人顱腦，表情扭曲狠厲。
可也是他，會在虛拟月光下伸出手，溫柔地把奄奄一息的她護在懷裏，用身體隔絕周遭嚴寒。
林知谕……
姜米心鼻頭酸澀，被電話裏傳來的聲音打斷思緒。
“乖女這麽想爸爸啊？上午才打完電話～嘿嘿嘿乖女抱，舉高高！”
重生回來，已經整整六年沒聽過爸爸聲音的姜米，瞬間失控。
她嘴裏還滿滿塞着餅幹，噎着嗓子拼了命地往下咽，才吐出一個字“爸……”，“哇”得一下嚎啕大哭。
電話那頭的姜霸霸吓得魂飛魄散，疊聲急問：“乖女怎麽了？別哭，爸爸在！咪咪乖，爸爸抱啊爸爸抱！”
姜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過得貓叫都哭出來，邊哽咽邊喵喵嗷嗷的，聽得姜霸霸心都碎成玻璃片：“乖女不哭！被人欺負了？別怕，爸現在過來！”
那邊已經在乒裏乓啷收拾，因為太匆忙似乎還帶倒什麽東西，緊跟着是姜麻麻的焦急詢問聲，人仰馬翻。
“別——”姜米忙阻止，拼命壓住哽咽，失聲尖叫，“我……我失戀了！”
姜霸霸：“？？？”
失戀？？？
哪個混小子特麽敢甩他閨女！
不長眼的東西！！！
……
…………
不等等。
不是，閨女，你啥時候戀的啊？？？
一直堅持自己和三個孩子都毫無代溝的姜霸霸，心口上插了一刀。
“咪咪被誰欺負了？”姜麻麻在電話邊詢問，“你說話！”
姜霸霸石化在家門前，風中淩亂。
聽到那邊終于稍稍平靜下來，姜米重新整理思緒，打了個響亮的哭嗝：“就……就今天跟一個學長表白嗷嗚，他嫌棄我長得醜，還兇我，還想打我，好壞好壞的！他怎麽能這樣，我好難過啊嗚嗚喵，我想回家！”
如果賈義博能聽見：你良心不會痛嗎？！[吐血]
姜霸霸急了：“他還敢打你！”
“沒有沒有！沒打到，我還手把他打脫臼了。”
姜霸霸：“……”
這……遺傳？
貼着手機揚聲器孔的姜麻麻怒喝：“打得好！”
“……”姜霸霸腦袋慫唧唧一縮。
果然是遺傳。
雖然說基因上他們沒血緣關系，畢竟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
但環境也會影響生物性狀表達啊。
姜霸霸惆悵地在心底點了根煙，撓了撓自己更加禿的頭：“乖女不哭，咱不要那種眼瞎的男生，找個更好的！爸給你介紹！”
沒被欺負到總歸是好事，看閨女語氣已經冷靜下來，條理還如此清晰，應該不嚴重。
青春期嘛，感情的萌動，挺好。
再說，沒有在深夜裏為愛情痛哭過不足以談人生。
想當初他追孩子媽也是風裏來雨裏去，這種情感開導工作他擅長的很。
姜霸霸認真思考自己圈子裏哪個小夥子比較靠譜，那個新進的業務員不錯，top2本科麻省博士後，人長得帥又上進，就是代碼寫多了有點禿；
那個合作商家有個公子，家境門當戶對，談吐不錯，雖然是個富二代但家風清正，挺好挺好。
姜米：“不要，爸你審美太落伍，你都覺得自己帥。”
姜霸霸：“……”
心口插刀x2。
閨女叛逆傷透老父心！
姜米再次重複：“我要回家。”
家中老父愁禿頭，努力阻止：“閨女別，你等爸去看你。現在高二學習正緊張，別為這事兒跑來跑去。你等着，爸這就開車過去。”
“我不要！我票都買了，現在在去火車站。”
“別啊，乖女啊聽話，這……”
“我不聽我不聽！”
姜米尖聲拒絕，“我就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見麻麻見哥哥妹妹，不回家我會得抑郁症會傷心死，我死了沒人給你們賣萌了！”
“信不信我再也不變貓給你們撸了！嗷！”
“好好好回回回！”姜霸霸瞬間慌了，忙道，“乖乖回家，讀什麽書不讀了！咱靠賣萌就可以為生，回來爸給你做魚吃，全魚宴！乖啊不氣不氣！”
姜米業務熟練地秒收哭聲，乖乖巧巧撒嬌：“好噠。我十二點多到家，你們別等我先睡。我要跟媽媽講電話。”
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的姜麻麻奪過手機，母女倆煲起電話粥，連大兒子姜奇也甩着尾巴舌頭，繞着接電話的姜麻麻團團轉。
被瞬間撂到一邊的姜霸霸弱小又無助，轉念一想，車鑰匙都拿在手上，幹脆再拿上錢包提前出門。
“我去接棉棉，估摸着她聚會也快完事，路上再買幾條魚。”
姜麻麻擺擺手表示快滾。
姜霸霸：T-T。
母女倆煲電話粥沒煲多久，姜米的手機電量低報警，不得不收線。
她重生回來的時候手機已經只剩三分之一電，再加上手機用了快三年，耗電太快。姜米依依不舍地挂斷電話，擡眼正好到車站取票準備乘車。
在她這邊靜靜候車的時候，另一頭的姜麻麻挂斷電話，愁眉不展地揉哈士奇狗頭：“乖兒子，妹妹回來要乖乖的！她剛失戀，不許跟她搶魚吃知道不！”
姜奇歪頭，眼睛發亮：有魚吃！
這時，門鈴響起，只響了一聲便安靜下去。
這是棟老式樓，內外兩層門那種，雖然設施不完善，沒有電梯，門上的貓眼都看不太清，但勝在鄰裏間關系不錯，常常互相串門。
他們已經在姜米高中在的省會關洲買房，這幾天正陸續打包準備搬家。這些天鄰裏知道他們要走，時常來串門道別。
畢竟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多了。
念及此，姜麻麻放下手機，揚聲：“來了！”
作者：注：妹妹叫姜棉，家裏人喜歡叫姜小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