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自古以來, 能在後宮中行走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便是這後宮的主人——皇帝, 另外一種便是傳召入宮的太醫們。
而後宮的女人們, 除了要讨好皇帝以外,還需和太醫打好關系。畢竟人生在世,誰還能永遠無病無災呢?更何況有時須得拿些什麽不能明說的秘藥, 還不是得靠太醫?
所以譚清萱身為太醫院院首的父親譚傳艮是不少人巴結的對象,而譚清萱雖為庶女,卻是譚傳艮唯一的獨女,譚傳艮對她寵愛無比,從小就抱養在嫡母膝下, 她能和阮佳人這樣嫡出的貴女在一起玩,也有這層原因在。
那日一別之後, 譚清萱回去後和譚傳艮說了什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譚傳艮願意幫譚清萱嫁給蕭霁寧。
要知道朝堂之上風雲莫測,後宮中也是如此,有時候為了生存是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譚傳艮身為太醫院院首,自然知道有些太醫會做兩份藥方, 一份留存,一份自己保留;這宮裏的藥材缺斤少兩, 只要數目不是太大, 也不會有人詳查——因為有時因為煎藥的火候不對,亦或主子們暫時不肯喝藥,都會浪費不少藥材。
但最重要的一點, 還是因為詳查此事的人,必須足夠精通醫理,他們一看到少了的藥材,便要能大致推出這些藥草能用用來做些什麽事。而太醫院中有這樣本事的人,只有太醫們。可大部分太醫為了明哲保身,是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除非必須如此為之。
譚傳艮深谙宮中這些髒事,只是為了女兒,他不能再袖手旁觀。還幸好他是院首,在太醫院行走容易,能夠查到的東西也遠比其他太醫多。
誰知細查過後,譚傳艮也被自己查到的東西給吓了一跳,在告訴譚清萱時千叮咛萬囑咐,不可将此事洩露給太多人知曉。
“家父是皇上的禦醫,每旬都會為皇上診平安脈,但近來每次診脈,家父都發現皇上的脈象隐有不妥,只是皇上并無哪裏不适,所以家父也不敢妄言。”譚清萱擡眸望着京淵和蕭霁寧,一字一句道,“直到家父發現了那些藥材。”
譚清萱雖未明說,但蕭霁寧已經聽懂了,說白些,就是有人在蕭帝身上下藥。
“家父說,那些混在一起讓人服下,可使人看上去神采熠熠,精力充沛,但這只是表象。”譚清萱聲音微頓,“實際不過半年,服藥之人便會被掏空身子。”
蕭霁寧也不禁皺眉:“僅半年?”
譚清萱點頭道:“是。”
蕭帝自從太子殁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自上月起才逐漸有了起色,本以為是養好了身子,卻不想裏頭藏着這樣的密辛。
京淵聞言神色也有幾分凝重,他在宮中雖有不少眼線,可也不是哪裏都能分布下人手。就拿太醫院來說,他至多能知道太醫們和哪些嫔妃交好,為哪位主子效力,再要往深處些要查,就要耗費不少氣力,還不知道能查出些什麽東西來,不值得他如此大動幹戈。
所以譚清萱今日帶來的這個消息,确實非同一般。
故而告別譚清萱和阮佳人後,蕭霁寧坐在回順王府的馬車上思索不過片刻,便讓車夫立刻調頭,往宮裏去。
京淵問他:“殿下為何要回宮?”
“譚姑娘所言一事事關重大。”蕭霁寧蹙眉說,“我得将此事告訴給七皇兄。”
然而京淵聽完後卻攔下蕭霁寧說:“殿下不可。”
蕭霁寧立刻擡頭看向京淵,反問他道:“為何不可?”
京淵面色不變,平靜道:“殿下既然知道此事重大,那如果七皇子問起,這消息殿下是從何處得之,殿下該如何作答?”
“我……”蕭霁寧張了張唇,卻暫時回答不出。
因為這個問題确實有些難,畢竟他和譚清萱阮佳人三人的關系複雜,不能讓旁人知道,不過這也沒徹底難住蕭霁寧,他思考不過須臾,便亮起眸光對京淵道:“我和七皇兄說,這消息是你告訴我的,不就行了嗎?”
這回怔住的人便是京淵了,以前蕭霁寧可是不敢說謊的乖孩子,現在往他身上甩鍋都做的如此熟練了,京淵自微怔中回過神來後,便失笑道:“殿下真是看得起微臣。”
不是蕭霁寧看得起京淵,若放在以前,這樣的話蕭霁寧也不敢說,因為按照他原先純良無知的人設,他是不該知道京淵有這樣的本事的,所以一旦說出,他便會暴露。可自從他們兩人在太子死後最開始那次挑破所有僞裝的談話結束後,他就已經暴露了,蕭霁寧還覺得他和京淵之間有了些變化。
那種變化難以言述,但卻是存在的。
而他在京淵面前也不用再費盡心思裝得無知膽怯,甚至有時還能和京淵擡杠幾句,蕭霁寧覺得輕松多了。
于是蕭霁寧也不想費力再和京淵虛與委蛇些什麽,懶聲地誇他道:“嗯,當然看得起,京将軍你厲害嘛。”
京淵望着蕭霁寧和他說話時的敷衍慵懶勁,挑眉道:“微臣到底有多厲害,殿下知道?”
“知道知道,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有什麽我不知道嗎?”蕭霁寧忙于讓車夫別聽京淵的吩咐,調頭入宮,就胡亂說道,“京将軍,我相信你的。”
“承蒙殿下信任,微臣真是三生有幸啊。”京淵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還是正了神色,對馬夫說,“送王爺回順王府。”
這輛馬車是京淵的,車夫自然也是聽京淵的話,徑直朝順王府而去。
蕭霁寧見狀便蹙起眉朝京淵望去,而京淵也低頭靜靜地望着他,淡聲道:“殿下,這事你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為什麽?”蕭霁寧不解,憂急道,“給父皇下毒的人一定是二皇兄啊,我得提醒下七皇兄。”
以前太子還在時,二皇子觊觎東宮之心宮內便人人皆知,如今太子沒了,蕭帝卻遲遲不肯新立太子,這最急的人是誰?
還不就是二皇子。
其他登上帝位最有希望的皇子,比如他,比如七皇子,但他根本就不可能給蕭帝下毒;七皇子也不必,畢竟蕭帝一開始就是想立七皇子做太子才豎了他這個靶子的。
當然,蕭霁寧敢如此斷言就是二皇子所為,還是因為《京淵錄》原著裏,那個在蕭帝死後最先登上皇位的人就是二皇子。
但是京淵聽完蕭霁寧的話後,卻是嗤笑一聲,眼裏眸光晦暗,搖頭道:“殿下你放心,皇上曾偏愛珍妃,有她庇護,七皇子定會安然無恙。”
蕭霁寧還沒弄明白京淵這句話有沒有什麽深意,順王府就到了,而京淵将他送進王府後就乘車走了。
“……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蕭霁寧眉頭緊擰。
若真如京淵所說,珍妃能護着七皇子安然無恙,那麽原著裏為何七皇子沒有登基,登基的卻是二、四、五皇子,并且京淵登基時,所有皇子都死了?
不過蕭霁寧最後還是沒進宮将這個消息告訴七皇子,因為小蛋也和他說過,這個世界的走向很早就開始改變了,或許這一回大家的結局,都和原著中不同了呢?
蕭霁寧保持着沉默,繼續在順王府閉門謝客養他的病。
兩月後,雲鴻廿七年最後一場雪也落了下來,再往後的雪,便是廿八年的了。
不料這次雪過後,蕭帝卻得了風寒。
起初症狀很輕,本以為只消休養幾日便能好,誰知太醫治了大半月也不見好,還日益嚴重,連到了除夕都無法下床。
皇帝病重,故今年的除夕,宮中不敢大辦宴會。
只能由高貴妃和太後操持,簡單地召回諸位被封王的皇子回宮用年宴——但今年的年宴,太子已不在,遠在皇陵的三皇子沒有皇诏,也無法回京。因此三皇子生母楊賢妃宴間神色郁郁,也沒什麽精神。
蕭霁寧用着精致美味的佳肴,卻也是有些食不下咽,旁人不知道蕭帝到底為何生病,他卻是知道的,且蕭帝的病來得又急又快,根本就沒到半年,譚清萱和阮佳人後頭又給他送來信,說譚太醫猜測,應該是給蕭帝下的毒加大了藥量才以致如此。
但是這樣一來又産生的新的謎團——京淵後來去查過,和他說蕭帝的毒須得循序漸進慢慢下,否則容易出現問題,讓人察覺。
半年說到底并不算漫長,二皇子為何會如此迫不及待呢?
難道說,二皇子知道他和七皇子交好,擔心他和阮佳人的婚事徹底成後,對他威脅巨大,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
可這個猜測也說不太通,很快也被蕭霁寧自己否認,他搖了搖頭嘆出一口氣,坐在他身邊的八皇子聽見後,便轉頭問他:“九弟,你怎麽了,大過年的唉聲嘆氣?”
蕭霁寧說:“只是有些想三皇兄。”
這不是實話,卻能讓八皇子的注意移開,八皇子聽完後果然也嘆道:“我也有些想三皇兄。”
蕭霁寧微微蹙眉:“父皇的病一直不見好,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讓三皇兄回京過年的事。”
說到這裏,八皇子也十分困惑:“父皇的身子一向康健,雖說太子故去時父皇大病一場,但後來不是又養好了嗎?怎麽會——”
八皇子話還沒說完,殿外忽然跑進一個神色慌亂的小太監,迅速奔到太後和高貴妃身側,低聲對她們說了幾句話。
随後高貴妃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對諸位皇子和嫔妃說:“剛剛太醫來禀,說皇上又嘔了血,怕是不行了,召我們速去金龍殿。”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預告,蕭帝明天GG,大家給他上柱香吧,畢竟生前也是個體面的渣皇。
《本文正确觀看指南》——第三十六章
寧寧和京淵:虛假的針鋒相對,表面上互相擡杠針鋒相對,實際卻是在打情罵俏,落在別人眼裏也是打情罵俏,只有他們自己覺得是在針鋒相對。路人:惡熏!踢翻這碗狗糧。
蕭帝和二皇子:真實的針鋒相對,表面上恭敬孝順,實際卻在偷偷下毒,生平三大幸事,納妾亡兄死老爸,初一你死,十五我就登基。四皇子&五皇子:皇兄真巧,我們也是這樣想的。
識別真正的針鋒相對,有助于你避免吃到狗糧!(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