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簡直可笑
到了公社?, 大夥就各回各家?了。
宋毅回到家?，沈姣姣從屋子裏迎了出?來，問道, “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宋毅扯了扯嘴角, “東西賣光的快。”
沈姣姣拉他進了屋, 走到炕邊的小桌旁坐下。
桌上放着?幾塊巴掌大的圍兜, 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用的。
沈姣姣拿起一個鎖了紅色邊的圍兜獻寶道，“好看?吧，這是我裁好堂伯母縫的。”
下午沈姣姣睡醒後, 宋翠花正巧上門?來找她說話，怕她無聊, 宋翠花還帶了過年的時候做衣服剩下的布料來。
她裁好布料，本來打算自己鎖邊的，給?宋翠花攔住了，上回那蔥根一樣的手指給?針紮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宋翠花就替她把邊鎖了。
兩人搭配幹活手腳快，不一會就做出?了好幾個圍兜，就是宋毅看?到的桌上的這些。
宋毅撫過圍兜, 緊緊攥住。
“怎麽了？”沈姣姣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太對勁, 擔心地眨了眨眼睛。
宋毅從背後抱住了沈姣姣，雙手環住她的肩膀, 長了胡茬的下巴抵在沈姣姣一頭?柔軟的青絲上, 閉上雙眼, 半晌才沙啞着?聲音道，“沒事。”
沈姣姣心底莫名的酸軟成了一片, 她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陪着?宋毅, 享受着?此刻的靜谧。
恢複高考的消息傳得?很快，一時間紅旗公社?人心惶惶，大夥上工都?心不在焉了。
尤其是知青點，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沒過兩天，又鬧出?了知青鋤地鋤到腳的事。
宋大山沉着?臉，去了赤腳醫生老孫那，剛到地方，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哀嚎。
“老孫，這後生仔的腳怎樣了？”
老孫搖了搖頭?，“傷勢太嚴重了，我治不了，得?送去縣醫院才行。”
宋大山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知青剛下鄉的時候也?發?生過這種事，要不就是鋤頭?鋤到腳，要不就是鐮刀割到手，不過已經好幾年沒發?生這事了，怎麽偏偏這時候……
被鋤頭?鋤到腳的男知青不是別人，正是趙志剛。
他的左腳給?紗布包了好幾層，但還是往外滲血，不一會，紗布就紅成了一片，送他來的幾個知青看?得?都?別過臉去。
趙志剛的腳鑽心的疼，心底一陣陣的後悔。
他也?是跟社?員戀愛的知青之一，張小花常瞞着?家?裏人給?他送東西洗衣服，加上張小花長的不錯，家?境也?殷實，他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跟對方交往。
兩人談了一陣戀愛，都?準備議親了，誰知道突然就說要恢複高考了。
張小花跟高考比，那肯定是高考重要，畢竟他要是真能考上大學回城，什麽樣的漂亮女?孩找不着?，沒必要吊死?在張小花這棵樹上。
于?是趙志剛使出?了拖字訣，可張小花纏得?緊，他心裏煩，藏着?事，下午去上工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一分心，就出?了錯。
原本他是有機會躲開的，但是下一秒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張小花的那張臉。
受了傷，也?許就能擺脫張小花的催婚了。
說不定還能報病回城，城裏的學習條件可比這鄉下地方好多了，考上大學的概率也?更高。
這麽想着?，他就眼睜睜地看?着?鋤頭?鋤到了腳。
等趙志剛被送走了，老孫才拿下眼鏡，嘆了口氣，“大隊長，我跟你說句實話，我估摸着?，去縣醫院也?不一定治得?好，說不準整只腳都?要廢了。”
宋大山心裏一個咯噔，轉頭?看?向幾個知青，“到底怎麽一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就鋤到腳了呢？”
幾個知青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反倒是問了宋大山一句，“大隊長，真的要恢複高考嗎？”
宋大山咬着?後槽牙，目光一一掃過這些知青的面孔，看?得?他們低下頭?來，“通知大夥，去打谷場開會。”
這次人聚齊的比以往都?快，尤其是知青，一個個的，站在臺下，眼巴巴地看?着?宋大山。
宋大山也?不多話，揮了揮手裏的紙張，“大家?都?聽說要恢複高考的消息了吧，沒錯，是真的，昨天我剛接到上面下發?的紅頭?文件。”
嘩，就像是一滴水落進了油鍋，人群一下就沸騰起來，說什麽的都?有。
有幾個知青更是一臉興奮的沖上臺，從宋大山手裏搶過紅頭?文件，屏氣凝神，眼睛瞪的老大，一字一句地掃過，生怕漏掉了什麽一般。
看?完，那幾個知青高舉着?手裏的紅頭?文件，不顧宋大山的臉色，朝着?知青們興奮地大喊道，“同志們，真的要恢複高考了！”
方書婷摘下眼鏡，抹了把眼淚，終于?等到這天了。
劉璐璐簡直開心死?了，要是能考上大學，她就能遠離這個鬼地方，不用天天幹農活幹的腰都?快斷了。
她摸了摸臉上的皮膚，比下鄉之前粗糙了不少，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也?黑了很多，都?是這鬼地方害的！
她高興完，得?意洋洋地掃了人群中?的沈姣姣一眼。
心裏想，現在沈姣姣肯定後悔死?了，她可是嫁給?了宋毅，就算現在她想高考也?不成了，而且肚子都?這麽大了，眼看?着?就要生了，宋毅跟宋翠花會允許她去參加高考？
簡直可笑。
人群中?，宋毅看?着?那群知青瘋狂的模樣，忍不住退後了一步，他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沈姣姣，貼着?大腿兩側的手微微顫抖。
忽然，一只軟軟小小的手牽住了他的大手。
沈姣姣拉着?宋毅的手，并沒有沒有劉璐璐想象中?的失态，反而十分平靜。
恢複高考的事，她早在夢裏就知道了，現在，只是進一步驗證了那個夢。
她用食指輕輕撓了撓宋毅的掌心，彎起嘴角，陽光下，眉心的紅痣愈發?紅豔，“咱們走吧，我餓死?了，今晚吃什麽呀？”
宋毅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正好對上沈姣姣的雙眼，她的眼睛那般的清澈好看?，猶如一汪碧泉。
倏爾，宋毅笑了，他緊緊地握住沈姣姣的手，十指相合，“今晚做你最愛吃的面條。”
恢複高考的消息确定下來後，有門?路的知青紛紛往城裏寫信，托親朋好友把高中?教材寄過來。
一時間洛陽紙貴，誰要是有一本高中?教材，那是能在知青點被奉為男神女?神的存在，就連借閱一次，都?要付出?一塊桃酥的代價。
也?因?為高考，知青們在社?員眼中?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知青們走哪都?是擡頭?挺胸，趾高氣昂的，那戴眼鏡的都?要多扶幾次，以彰顯自己文化人的身份。
知青們甚至自己組織起了讀書角，天還沒亮，雞都?沒打鳴就開始念書，到了晚上又繼續挑燈夜戰。
他們身子骨本來就不比常幹農活的社?員強健，加上白天要幹農活，晚上又要苦讀，整天連軸轉，身體很快就扛不住了。
一時間請病假的比比皆是，宋大山還不好不批，不然就要被扣大帽子，說他阻礙知青學習，報效國家?。
這兩天更是愈演愈烈，幾個知青點的刺頭?直接冒出?頭?，以劉璐璐為首，組織了知青們罷工學習。
能不用幹農活，專心念書，高考回城，哪還有知青不樂意的，紛紛響應。
可這樣一來，原本知青們的活都?被分攤到了社?員身上，無緣無故要多幹這麽多活，連社?員都?開始有意見了。
宋大山家?。
“大隊長，這樣下去怎麽行，憑什麽讓我們幫他們幹活啊。”
“就是就是，還說什麽偉人派他們來是來指導農民，不是來做耕地的老黃牛的。”
好幾個社?員扛着?鋤頭?鐮刀和耙，圍着?宋大山七嘴八舌地要個說法。
宋大山被吵得?頭?疼，伸手往下壓了壓，“行了行了，你們的意見我知道了。”
“我這就找知青去，行吧？”他掃了衆人一眼。
宋大山的積威還是很重的，他既然發?話了，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就平複了下來，跟在宋大山身後，一行人往知青點去。
剛到知青點，就見知青點門?口圍了一群人，知青和社?員們分站兩撥，吵吵嚷嚷，看?起來似乎起了沖突。
“老孫頭?，你在這幹嘛，這什麽情況。”宋大山皺着?眉，拍了拍老孫頭?的肩膀。
老孫頭?回頭?，看?見是宋大山，強壓下心底的氣，抿了抿嘴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出?來。
這陣子知青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念書，他們倒是自在了，可住知青點附近的社?員就慘了。
社?員們幹了一天活，回來就累趴下了，倒頭?就睡，結果四點鐘都?不到，知青點就傳來陣陣讀書聲。
好家?夥，這下都?不用睡了。
社?員給?吵的不行，只得?紛紛從床上爬起來，攏着?被子，捂住耳朵，可也?還是擋不住高昂的讀書聲。
一晚上沒休息好，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抓緊時間眯了一會，然後就爬起來上工。
這就算了，等到了田邊，又聽說知青們罷工的消息，還得?幫他們分擔農活。
欺負老實人也?不是這麽個欺負法，這下大夥心底都?存了氣，聚在了一起，來知青點準備跟知青們理論一番。
有文化總是受人尊重的，這幫社?員一開始也?是打着?好好協商的主意，跟知青們商量着?，能不能協調下時間。
反正知青們現在也?罷工了，不用幹農活了，一整天都?可以在知青點學習，能不能錯開社?員的休息時間再繼續他們的苦讀。
誰知道話還沒說兩句，就被劉璐璐嗆了回去。
“你們懂什麽，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們這群泥腿子就是嫉妒我們有文化，嫉妒我們能高考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