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夏夢2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這裏不是渭城,卻同樣的雨後清新。
山上旅館生活了數日,難得天氣放晴,或許,應該說,難得重慶的夏天不那麽炎熱。采風的行程只剩下最後的一些資料需要整理,以防有漏下的細枝末節。
幾個學生帶着裝備在旅館周圍拍照留戀。
印染似乎也被感染了。
趁着山上有風,空氣又新鮮,和一群人在旅館門口的院子裏喝茶。
春天摘的槐花,撚曬幹成了百姓家的好東西。上了年紀的桌子,幾個玻璃杯,一小佐的槐花泡在開水裏,很快就變成了清綠色,夾雜着微黃,有種說不出的香氣。
果真是,沁人心脾。
院子裏還有李老師,和一位相對陌生的面孔,如果沒認錯,是和季末霖同行的人。李老師含了一顆蜜餞,介紹着身邊這位穿着短褲短袖的男人,北京某所高校植物學博士,到這來是為了采集植物标本。
“你好,我是趙堯,你就是印老師吧。”印染看着他伸過來的手,露出一絲笑意,很快伸過手握住,“你好。”
簡單,又禮貌。
“怎麽樣,是不是特女神。”印染看着眼裏放光的同事,很輕易的猜透了她的心思,不被察覺的笑了笑,低下了視線專注于手裏的玻璃杯。
印染一句句聽着他們閑聊,默默地喝着茶。
這幾天,她總會不時的想起當年在季家的日子,周而複始的生活,沒有具體的事件,都是些模糊的概念。若不是突然遇見他,恐怕也不會是這樣。
真是意外,又特別。
她在沉思着,想理出一些思緒。
突然身邊就落座了一個人,印染望過去,看見是他。
到沒有太意外,這幾天總會在一些場合遇到,有時也會很禮貌的叫聲季先生,算是招呼。
旅館家的小姑娘拿了一個幹淨的玻璃杯放在他桌前,倒了些白開水,不一會兒,又是一陣淡淡的槐花香。
印染在猜測着這位季家少爺的講究,季家那麽多年,光是身邊的傭人,要是講究起來都唬人,何況……她目不轉睛的打探着,就看見他道了聲謝,饒有興趣的轉動着手裏的玻璃杯。
“這位是季末霖季老師,”說話的是那位趙堯,很客氣的簡單介紹着她們,自顧的又加了些水。
印染沒有說話,故作淡定的看了他一眼。
幸好,還有旁人在,不會那麽尴尬。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旁人,裝作陌生人,好像很幸苦。
季末霖倒是沒什麽情緒,再正常不過的喝茶。
印染覺得,他不像是特意來閑聊的,倒像是……倒像是不過占了個位子,專注的做着自己的事,四人圍坐在一起,只不過是因為位子的安排。
印染的同事,在極力的勸說着剛認識的兩個人,他們可以回到重慶市區,吃一次正宗的重慶火鍋。
“水源氣候不同,都會影響到火鍋的口味,來一次重慶,不吃火鍋真是說不過去。”李老師從火鍋的起源說起,浩浩湯湯的歷史被她三緘其口,說的煞有其事,并且一個勁的給印染使眼色,可惜印染根本插不上話,她一個人完全可以勝任一檔美食節目的解說。
很顯然,她成功的說服了趙堯。
不過,印染不是很能吃辣,完全是那種吃點辣,狂喝水的節奏。
季末霖……
印染悄悄看向了他,猜到他會拒絕,但也很好奇他不去的理由。
“我晚上的飛機,恐怕沒有時間。”
語氣淡淡的,沒有絲毫不妥。
“北京那邊有事?”顯然,即使是同伴,趙堯也不清楚他的行程。話音剛落,桌上剩下的三個人紛紛看向了他,李老師的目光透露了她的懷疑。
季末霖低下聲音,手指輕微轉動着杯子,“是家事。”
家事,季家的事……
一個念頭閃過印染的腦海,當年在季宅,聽到的和看到的雖不多,但也深知這是個盤綜複雜的家族。她在季家八年,期間他一直在國外,從未回季家,現在匆匆變了行程回南京……
莫非是……
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看他,疑惑,和不确定。
一旁的李老師和趙堯,像是一時都等不及,簡單的和他們道了別,說是進城吃火鍋。
印染看着他們走遠,才敢道出心裏的疑問。
“是不是伯父他……”話沒有說全,萬一不是,豈不是犯了忌諱。
“昨天晚上去世了。”季末霖沒有隐瞞,也沒有介意,目光終于從杯子上離開,看着印染,很平淡,看不出也讀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印染只覺得心跳漏了幾拍。
真是突如其來的噩耗,偏偏他還遠在重慶。
并且,越來越看不懂身邊這個季家少爺。
李老師他們似乎是包了一輛車,旅館門口圍了好多也要進城吃火鍋的學生,竟把那輛銀色的面包車圍的無法前行。
印染抿了抿嘴唇,本就不善言辭,現在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那句需要她回去嗎硬生生的被咽了下去,在季家八年,她見季伯父的機會并不多,對季家而言,她又何嘗不是陌生。
可能是前幾日的感冒,也可能是家中的變數,他的聲音有些泛啞。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你的聯系方式留下。”他說的很禮貌,她卻拒絕不了。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詢問了句是留微信號好,還是郵箱。
說完,才反應過來,她又習慣性了。
“啊,對不起,這裏有紙嗎,我把電話寫下來。”她說的慌張,又很懊惱。
竟然把他當作了那些平時工作上的人。
季末霖看着她頗有些着急的樣子,露出些笑意,告訴她不必要那麽慌張。
本想說他能記得住,卻克制住了。
最後竟是她胡亂的借了遠處拍照的學生的筆和紙,工工整整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是不是太含糊了。
她這樣想着,放緩了速度把那張被撕毛邊了的紙遞到他手邊,有些不好意思。
上面她寫了兩個電話,告訴他,如果私人電話打不通,可以打工作室的電話,比起私人電話,更容易找到她。腦海裏不禁浮現桑又抓狂的樣子。
“可不可以,代我向韓叔問好?”她問的小心,不時的轉着手裏的玻璃杯,害怕這樣的舉動會不會不妥。
季末霖看了她一眼,答應了下來。
自從離開季家,她就像是斷了聯系,手機裏韓叔的電話,她一次都沒有撥過,偶爾只是在節日時發去一條簡單的祝福短信。
大學開學的那天,是韓叔送的她去的學校,兩個季家同去的女傭前前後後幫她整理着行李,倒是她站在不大的宿舍門口,手足無措,承受着宿友怪異的目光。
除了某些東西,她在季家的确是生活的很好。
她還想說些什麽,起碼,應該對着這個當年帶走自己的人,說一聲感謝,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又從何說起。
兩個人陷入了無聲的氛圍。
遠處的學生叫着她,邀她過去拍照。印染擡頭看着他,心裏有些疑慮。
好在季末霖輕易的看出了她的心思,沒有介意,“去吧。”他看她,握着杯子喝了些花茶。
來邀她拍照的學生已經走到了跟前,隔着籬笆催着她。
“那,”印染起身,有些局促,“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真是沒有了任何的說辭。
重慶的采風順利的畫上了句號。
印染帶着學生回到了南京,火車足足坐了一天一夜,出站的時候,所有人都苦不堪言。
她簡單的和身邊的學生交代了幾句,定下了論文初稿的時間,馬不停蹄的又坐上了前往上海的高鐵。
火車還在重慶境內時,桑又就打了好多個電話來催,一個個山洞隧道,根本沒有信號。
好在這個時間點,車廂裏的人并不多。
印染安置好了行李,有些無奈的看着自動關機的手機,借了身邊人的撥通了桑又的電話。
桑又那邊有些吵,得知這個陌生號碼打來的是她才在驚訝之餘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說話,簡單的幾句說着是戚楓導演那邊,還在嘗試着邀請她,團隊這幾天就會從北京到了上海,為了她而來,用桑又的話來說,很有誠意。
“你說多好的機會,人家跑那麽遠你要不見一面?”桑又還在極力的勸服。
印染聽着覺得好笑,一語道破她的心思,“就那麽粉你的偶像。”
剛經歷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難免的倦意,就連聲音都是懶懶的,可落到別人耳裏,十足的這個古色古香的美女,骨子裏都是溫柔。
身邊幾個同坐的乘客忍不住打量這個女子,猜測着她的職業。
印染下意識的在衆人目光中側了側身子,壓低了聲音。
“我可是一向公私分明的,”電話那頭桑又立馬撇清,沉默了兩秒,終于暴露了心思,“雖然,雖然,也有那麽一點點的私欲,不過,就那麽一點點,在我心裏,你是最重要的。”
印染的手指輕輕拍打着腿上放的包包,看着窗外漸漸飄過的景色,聽到她被逼無奈的“告白”,噗的一聲就笑了,“咳咳,這是我借別人的手機,回上海再聯系你。”
她說完便挂斷了電話,估摸着火車是出站了,意外的看到她剛才借的女生手機桌面竟然就是剛才電話中談到的那個人,戚楓……
學生模樣的女生看她的眼神,打定她也是戚楓的粉絲,很熱情的沖上來告訴她自己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據說戚楓明天會在上海,沒準我守在機場能碰見他。”
話還沒說完,顯然已經很激動了。
“是不是很帥,關鍵是這麽年輕,愛死他認真的樣子了。”
印染兀自笑笑,喝了口随手帶着的水,真是困極了。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先是洗了個熱水澡,去了去身上長途跋涉的味道。
電腦裏慣性的單曲循環,印染拿了條幹淨的布子擦着頭發,走到廚房看看晚上能吃些什麽。
意料之中,冰箱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瞥了瞥嘴,繼續擦着頭發,想着一會兒可以去樓下買些馄饨,或者,又得訂餐了。
冷不防的,桌上還在充電的手機震動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印染猶豫的拔了充電器,清了清聲音,一邊對着鏡子梳着齊腰的頭發。還未開口,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了她的名字。
有些疑慮的看了看手機上陌生的號碼,短暫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人,又叫了句印老師。
可能是她的某個學生。
她這樣想着,淡淡的回了句,“你好,我是印染,請問你是……”她實在是想不出這樣的聲音會和哪個熟悉的名字對上號。
“你好,我是戚楓。”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大概猜到了一些,無論是他這通電話的緣由,還是得知她號碼的途徑。
印染克制着,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随便撥了一個臺,一邊和他簡單的交談,不過是想約她出來詳談工作上的事項。
“如果可以,或許我們可以明天見一面。”印染聽見他說,有稍許的沉默。
這些年,不乏一些影視團隊找到她,希望可以由她擔任劇中人物的服裝設計,無論是電影,還是電視劇,接下來的卻是寥寥。
影視服裝設計不是簡單的時裝設計,既要滿足劇中人物形象,又要符合整部劇作大方向的氣質,更重要的是,她的興趣。
無論制作多大,報酬的金額多的吓人,媒體炒作的多麽厲害,她仍舊一直的沉默。
為此,難免得罪很多人。
以至于她漸漸淡出了這個圈子,慢慢轉移到了花布設計和教學上,工作室,更多的是桑又在運營。
印染有自己的考慮,猶豫着拒絕的理由。
“或許印老師不用着急拒絕,”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輕易的洞察到她的心思,繼續說道,“印老師近些年一直在研究傳統服飾,這部戲之所以邀請印老師擔任服裝設計,也是希望能揉合民族傳統藝術。”
印染有些沉默,握着梳子的手,速度慢了下來。
“我們可以更好的交流,你再決定。”電話那頭的男人,不急不躁,誠懇而不失禮數,最重要的是,她聽見電話裏的聲音說,曾經聽過她的講課,這也是為什麽,這個圈內名導堅持非她不可的原因。
印染深知自己在設計中的偏執,擅長與不擅長,她一直很清楚。
沙發邊的牆角處,鐵制的花架上放着一盆她悉心栽種的藍草,并沒有因為她幾天沒澆水變幹枯,反而郁郁蔥蔥的。
她端着有水的杯子,順着根部澆了點水。
“我這一個月都會在上海,可以随時在工作室找到我。”印染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目光停留在腿上的靠墊上,花布的樣式,是當初一個學生按着幾米漫畫制版設計的,倒是很新穎也很別致。
印染放下手機,想在腦海裏回憶出這位戚楓導演的模樣,好像在哪見過,又好像……很陌生。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早起的習慣,到工作室時,桑又一直咧着嘴對她笑。恭恭敬敬的把盒裝的雪菜肉絲粥放在她桌上,糯糯的大米粥的味道,很誘人。
印染剮了她一眼,順手把一些未畫完的圖稿鋪在工作臺上,娴熟的削着鉛筆。
桑又讪笑,趁着人不是很多,和她聊着八卦,“你難道昨晚沒有百度過嗎,這個戚楓,那可是出了名的帥,你見過比演員生的還好看的導演嗎?”
“我見過比娛記還八卦的你。”印染把削好鉛筆比在桑又的嘴邊,意思不言而喻,成功的扼制住某人一大清早的嘀嘀不休。
“你一會兒見了就知道了,”某人撇撇嘴,“真人比電視上還帥。”
成功的,不大的工作室因為這條爆炸性的消息一個上午都沒安生。桑又泡在會客廳認真、仔細、反複的檢查,深怕有不妥。
因為之前在重慶,之前設計一半的花布日程又得往後推延。
工作室的窗簾遮光性很強,整個房間即使在白天也顯得像是晚上,真是晝夜不分。
印染習慣工作的時候只開一盞案桌上的燈,倒成了唯一的光源。
四周的牆壁上,挂滿了各色各樣的花布,如果是內行人,大抵能從這些雜亂的順序中分辨出亂而有序,蠟染,紮染……按照各種工藝,分的很詳細。
工作室僅有的幾個員工,都知道這位印老師的工作習慣。
平時安安靜靜的,一進工作室就是個工作狂,曾經為了刻一張板,把自己關在房間十天未出門。
果真是再瘦弱的女人,也有爆發小宇宙的時候。
有記者早早的就探到了些風聲,一大早就守在工作室門口,想報道出一些獨家。
自從戚楓一年前對外宣稱将要投拍新電影《背後》,便沒有了消息,就在很多人推測這部電影因為一些客觀原因導致流産,突然又有圈內人士爆出戚楓執導新電影有新的跡象。
桑又對着落地窗看了看樓下那群坐在樓梯上的娛記,感嘆了一句果真“記者累如狗”,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剛才戚楓的經紀人打電話來敲定的時間是下午4點。
談合作事項的話,應該會很久……
是訂飯店,還是直接讓人送過來。
訂的話是多少人的量呢,大導演背後的人應該挺多的吧。
唉,助理不好當啊,不好當啊…………
于是桑又見到的畫面是這樣的,電梯門打開的出來的只有三個人,導演,副導,和一個助理。
桑又覺得在那個副導面前,總像是彌勒佛的老爸帶着叛逆期的女兒。
“您好,我是桑又,印老師的助理。”特別乖巧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着幾個人進了工作室。
還是大學時期做過禮儀,幸好昨晚對着鏡子練過。
桑又平靜了下粉紅少女心,“得體大方”的介紹,“印老師在工作,各位請稍等。”說完抵了抵一旁的實習生,使了個趕緊倒茶送水的眼色,走到最裏面的一間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倒茶的小姑娘看的眼都直了,分明就是想要簽名又不敢的樣子。
戚楓倒是沒什麽情緒,手搭在沙發上,打量着光線不是很亮的工作室,偶爾和身邊的助理交代幾句。
如果沒記錯,他在四月份聽過一次她的講課。
那天正好和一個做老師的朋友約在他授課的大學見面,晚上的時間原以為教學樓沒什麽人,卻沒想到正好撞見了她的小班教學。
十幾個學生坐在一起,而她就站在學生中間,對着PPT開始了一堂課的內容。很巧的是,分析的內容是自己上一部電影的服裝。
他的确像是個自習睡着的學生,手裏攤着分鏡,竟然就這麽大庭廣衆的睡着了。
知道她的名字,也不過是因為前面學生最簡單的一句“印染老師。”他才若有所思,聲名在外的印染,原來現在隐藏在了大學授課。
他信命數,自己正在籌備劇本,便遇見她這位設計師,絕非是偶然。
戚楓還在思索着什麽,身邊的助理禮貌的詢問招待他們的小姑娘,有點暗,能不能開燈。
經這麽一提醒,小姑娘才後知後覺的有些不好意思,解釋着平時工作室裏都沒有什麽人,忘了今天要開燈。
她這麽說着,開了開放空間的燈,瞬時亮堂堂的。
四十多歲年紀的副導在口袋裏摸了摸,又想到了些什麽,硬生生的嘆了口氣,轉移着想抽煙的念頭,“這天氣,是要下雨吧。”
落地窗外,烏雲密布,完全不像是下午四點的光線。
“估摸着這幾天上海都會有雨。”話音剛落的同時,印染已經走到了沙發前,接過桑又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手,徑直的走到另外一邊的沙發處,“你好,戚導演。”
白色的連衣裙上,貌似落了點顏料,不過并不明顯。
身邊坐着的助理本能的驚訝了一聲,悄悄對着副導說,這完全就是影視劇裏女二的長相,标配破壞別人家庭一破一個準的那種美女級別。
也太令人意外了吧……
相比之下,還是導演顯得比較淡定。
“你好,印老師。”戚楓微微調整了下坐姿,沒有立即談合作,倒是對她在重慶采風的經歷很感興趣。
聽桑又說,她是昨天才回到上海。
印染詢問了桑又她下半年的時間安排,檔期滿的令在座的人瞠目結舌,光是國際上的交流會名號就足夠唬人。
對于一個不到三十的女人而言,站在這樣的高度,足以令人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嫉妒。不過既然是圈內公認的“中國和田惠美”,這樣想,就不意外了。
印染拿過自己的檔期表,有些微微的皺眉,右手拿的筆,偶爾在紙上寫了些什麽。
對面坐着的那個助理似乎有些喪氣,目光都開始飄忽了。只有戚楓,還在專注的看着她,仍舊沒有波瀾。
既然她願意見面,便說明這件事有轉機。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可能我只能劃出這三個月。”她擡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當然,還要保證我在校時間。”
答應的速度在令所有人再次驚訝了。
特別是那個小助理,面部糾結的像是短短時間經歷了大喜大悲,之前還一度懷疑此次上海之行會泡湯,可是沒想到自己熬了半個月做的策劃,人家連看都沒看,就答應了。
完全是像在菜場買菜,虧她還硬生生的啃了半個月的中國傳統工藝的歷史,真是……坑爹啊……
戚楓似乎也很驚訝,看着她的眼睛裏終于有了些情緒。
終于,他聽見她說,“戚導演,如果我沒記錯,我們見過,是在學校裏。”
印染露出笑意,喝了一口泡的花茶。
這或許是他堅持用自己的原因,也是她決定答應他的理由。
衆人又陷入了雲裏霧裏,就連桑又也是睜大了眼睛,一副“我怎麽不知道”的樣子,在看到工作本上面的檔期時,更是激動的語無倫次。
早知道接這份工作的代價是推掉足足三個月的日程,她寧願當初不趟這渾水……
印染手裏握着玻璃杯,裏面泡的胖大海,昨天晚上還只是輕微的嗓子難受,到了今天,已有些微微的疼痛。
外面的閃電接踵而至,很快就是瓢潑大雨。
小野麗莎的聲音像是一種疊化好的背景音樂,開放的會客廳,更像是在街邊咖啡館的一角,衆人像是在躲雨間隙的閑聊。
遠處工作室的固定電話有電話進來,桑又起身去接,在知道對方找印染時,有了些片刻的停頓,遲疑不決的禮貌對着電話那頭的聲音說了句請稍等。
“印老師,電話。”她招手,瞥了瞥嘴,對着走到身邊的人用口型說,“我也不知道是誰。”
印染颔首,接下電話,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是印染。”她說着,伸手摸了摸一旁綠色的盆栽,葉子軟軟的。
電話那頭似乎說話的不止一個人,有些嘈雜。
……………………
“我是印染,請問你是哪位?”她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
“喂,”一個陌生女生的聲音,交代着自己的身份,“小染,我是你小姑姑。”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終于更新了……
之前有事耽擱,後面會恢複更文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