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李墨接到秦珍的電話時,剛和顧燦然從外面吃了火鍋回來。
她一邊推着顧燦然的行李箱走進客廳,一邊伸手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接通了電話:“喂,媽媽……”
一旁的顧燦然聽到稱呼,扭頭去看李墨。卻見她放開了行李箱,走向了陽臺,單手握着手機懶懶散散地回答:“吃了,剛吃完的,和朋友一起吃的。”
“什麽朋友?就認識的朋友啊。”
李墨敷衍地回答着母親的日常問候,扭頭看向跟在身後神情糾結的女孩,稍微拿開了手機,小小聲地和她囑咐:“我先接個電話,你快去洗澡。”
顧燦然遲疑了一番,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李墨一眼,這才把行李箱推回房間。
把顧燦然支走之後,李墨握着手機拉開陽臺的大門,找了張藤椅坐下,迎着寒風應付着母親的欲言又止。
一番寒暄過後,秦珍壓着怒火,進入了正題:“小白,我聽人說你在和長庚那個同學,然然談戀愛對不對?”
秦珍了解自己的女兒,和她商量事情的時候,總是單刀直入。
坐在秦珍身旁的李紀鑫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去扒拉秦珍,壓低聲音慌忙開口:“哎呀你怎麽能這麽問呢,你這不是要和她吵架嗎?”
秦珍不悅地掃了李紀鑫一眼,無聲地說了「閉嘴」兩個字。
李紀鑫就撅起了嘴,不樂意地嘟囔:“行行行,那你說那你說……”
“平時還說我對孩子說話不委婉,自己教訓人倒是想不到迂回戰術了。”
對面的李墨聽到秦珍的責問,并沒有絲毫意外。李紀鑫和秦珍的夫妻感情很好,他又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有什麽事一定會和秦珍說的。
實際上,早在回家的路上,李墨就做好了會被母親質問的準備。
她并沒有什麽心虛的感覺,反而十分輕松地靠在椅背上,吹着冷風懶洋洋地回話:“你說的這個人,是我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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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穿了母親的話之後,李墨垂眸笑了一下,十分坦然地說:“他說的對,我是在和那個小同學在談戀愛……”
秦珍頓時氣結,握緊了手機,語氣嚴厲地斥責:“你這孩子,你怎麽能這樣呢。她多大你多大,你找誰不好,找個那麽小的……”
李墨忍不住笑了起來,語氣相當愉悅:“你和我爸不愧是夫妻,說的話都一個樣。”
聽她話語裏沒有絲毫羞愧的意思,秦珍有些惱怒:“你還笑的出來!平常你做什麽,我都覺得你有主見,有想法,但你……你找個小十歲的,沒出過社會的孩子當對象,你這不是欺負人家不懂事嗎?”
李墨歪了歪腦袋腦袋,笑吟吟地問:“我聽長庚說,她去過我們家好幾次,媽媽您覺得她不懂事嗎?”
秦珍被她梗了一下,好一會才說:“她是個好孩子,但她也太小了……”
“不小了,都十八了,比長庚還機靈,是個可愛的大姑娘。”
秦珍反駁:“她是十八了,可你二十八……她沒你懂得多,哎呀,你……”
秦珍了解自己的女兒,想要罵,可是李墨一和她講道理,她就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斷斷續續說了好一會,秦珍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火氣,嘆了一口氣:“你很鐘意她?”
李墨坦然承認自己的想法:“嗯,很喜歡她。漂亮,聰明,人也體貼,是個不錯的潛力股……”
秦珍頓了頓,好一會才不大樂意的說:“那也太小了……都還沒畢業,也沒上大學……”
對于李墨來說,顧燦然真的不是一個很合适的對象。
從十八歲長到二十八歲,顧燦然需要十年。可十年後,李墨已經是三十八歲了。
年輕人的十年,和青年人的十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李墨三兩句就摸清了秦珍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來:“媽,你這是擔心我禍害小姑娘呢,還是在操心我對象的事情啊?”
完全被猜中心思的秦珍一時啞然,好一會才有些惱怒地說:“你話都問到這份上了,你還讓我說什麽?”
“小白,我也不是想幹涉你談戀愛,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事有點分寸。你和那麽小的姑娘談,別人的父母找上門,你怎麽辦……”
說到這裏,秦珍又很憂愁:“你自己過得随便,還要照顧一個小姑娘……”
李墨莞爾,笑着打斷了秦珍的話:“您擔心的太多了,我只是在和她談戀愛而已。”
“我又不是男的,對她有更大的傷害,我也不是那種故意戲弄小姑娘的人,會毀了她的前途。和她在一起,我會盡量讓她開心,這您可以放心。”
“就算她父母知道了,我也會支持她的想法。鼓勵她,安慰她,做她的後盾……”
“我不會禍害一個小姑娘,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會好好珍惜她的。你的女兒不算太壞,這種事情我還是能做到的。”
“難道從小到大,我有做過一件讓您操心的事情嗎?我能把自己的日子過的很好,您自己也見到了,所以不要太擔心這件事,也相信我有分寸,好嘛媽媽?”
比起李紀鑫,李墨願意用萬分的耐心去說服秦珍。秦珍知道她是個好孩子,哪怕她有那麽點點叛逆,可一個會在大學時用兼職打工的錢,給母親買金飾的孩子,不會太壞。
她還有主見,又勇敢果斷,比起做父母的成長得更加茁壯。
原本只是想來勸說李墨的秦珍,反而被對方說服了。秦珍動了動唇瓣,好一會才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有分寸。可我就是怕……怕你走歪路。”
李墨淡淡一笑:“我有我自己的路,您教了我做人的基本品質,我不會成為那種作奸犯科的人,您放心好了。”
秦珍有些無奈,好一會才說:“反正你自己做事有分寸點,別害了人家小姑娘。你自己……你自己想多注意點……”
說來說去,秦珍都沒辦法繼續罵下去了。李墨适時地轉了話題,和她聊了些家裏的事。
秦珍心裏有塊疙瘩,也不想聊太多,兩人說了會話,秦珍就匆匆地挂了電話。
電話挂斷之後,秦珍擡眸,有些生氣地看向李紀鑫:“看看你的好女兒。”
李紀鑫縮了縮脖子,頗有些不服氣:“那也是你女兒……”
秦珍放下了手機,神色有些頹然:“這孩子這張嘴,也不知道像誰,能說會道的,說一句回十句,回的人都忘了說啥。”
李紀鑫點點頭,附和說:“可不是,我說那得是像你,畢竟你是老師嘛……”
秦珍掃了他一眼,李紀鑫立馬閉嘴,讪讪說:“好了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睡覺睡覺……”
夫妻倆作息規律,被女兒反過來說了一頓之後,上床關燈,卻難得有些睡不着。
李紀鑫心裏想着事,烙煎餅一樣翻來翻去的。秦珍被他翻得心煩意亂,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呵斥了一句:“大半夜你不睡覺,你烙餅呢?”
李紀鑫也不惱,在黑暗中湊到秦珍身邊嘿嘿一笑:“你說咱們要不要給太白買個房?”
秦珍愣了一下,語氣震驚:“你這是心裏又想什麽馊主意呢?”
李紀鑫撞了撞老妻的胳膊,酸了吧唧地開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偷偷攢了不少私房錢錢,想塞給她買房呢。”
秦珍的确是這麽做了,被丈夫點出來,語氣有些不悅:“你給長庚買了一套房,我還不能給小白攢個首付嗎?”
要不是李紀鑫偏心,死活守着家裏那點錢,不給李墨買房,李墨又不要她那套房子,她至于在外面租房子嗎?
李紀鑫知道自己不對,悻悻然道:“可以可以……你那湊了多少,我這有個三十萬,湊湊能夠她的首付了。”
“我們給她交了首付,她可以自己還貸款嘛。等以後病了,你名下一套房,我名下一套房,加上醫保和商業保險,也足夠我倆養老了……”
李紀鑫算的明明白白,秦珍聽完嘲諷了一句:“怎麽了?不想着把你那套房子給你那寶貝侄兒了?”
李紀鑫的侄子就是他弟弟的兒子,那個讓李墨小時候被狗咬了的李青。
老李家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李墨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李青成績下滑,李二叔還想把李青送來補課。
那時候李紀鑫和李墨的關系就很不好了,兩人針鋒相對,秦珍左右為難,最後為了要高考的女兒推了這件事。
後來李青考了個不怎麽樣的大學,畢業之後,李紀鑫還托人給他找了份不錯的工作。
只是李青從小和自己的父親不好,別說和自己的大伯了。畢業工作之後,就跟着女朋友跑了,住進女朋友家,甚至都不回家看自己的父親。
前兩年李二叔中風,李青甚至都沒有去看,只有兩個女兒到醫院去照顧老人。
李紀鑫看着情況,心也跟着哇涼哇涼的。他也不是個傻子,李青對親爹都尚且如此冷淡,更不要說大伯了。
他想要用一套房籠絡自己的侄子給自己養老,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被李墨罵了那麽多年,又見了那麽多老兄弟的兒子啃老還白眼狼之後,骨子裏有點偏利益至上的李紀鑫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她女兒雖然天天怼她,但是個好的。
最起碼很有責任感。
會接送妹妹上下學,以前秦珍生病了會大半夜開車把對方送去醫院,細心照顧。
大二那年,他動了個手術,李墨還特地從學校跑回來看他……
雖然關系不好,可看來看去,他女兒李墨并不比其他人的兒子差。
這樣看來,他養老還不如靠兩個女兒呢。嗯……最多是秦珍跟李墨,他靠長庚……這樣也很好。
李紀鑫越想越覺得舒服,有些美滋滋地和秦珍說:“我覺得太白找小顧也挺好的,小顧家庭關系複雜,但也算簡單。爹媽都不管,那她要是跟了我們太白,就相當于嫁給我們老李家了,是我們老李家的兒媳婦。”
“我聽說國外有那個兩個女人生孩子的技術,以後給大白攢攢錢,讓她們去國外要個孩子,我我們老李家也算是有後了……”
李紀鑫這麽一想,覺得女兒是個同性戀也挺好的,還能讨個媳婦回來,再生個孩子,這不和兒子沒什麽兩樣?
李紀鑫算盤打得響叮當,美得仿佛自己距離含饴弄孫的養老生活,只有一步之遙了。
秦珍算是聽明白他的意思了,她頓時氣結,狠狠伸手在李紀鑫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少打些馊主意!”
“這話也別在小白面前說,我看你就是皮癢了,欠她罵!”
“剛還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覺得女兒是個同性戀不好,這會就惦記着她給你取個媳婦回來有孫女了,你怎麽那麽能想呢?”
“李紀鑫,你氣人也得有個度吧?”
秦珍簡直要被他氣死了,忍不住狠狠地在他肩膀上錘了兩下:“你要是為了這麽個打算,就別提給小白買房的事。”
“你買了她也不會要的,說不定還會走的遠遠的,我要是見不到我女兒,我就真和你離婚你信不信!”
李紀鑫被掐得嗷嗷叫,心虛又不滿地嚷嚷:“你輕點,輕點……我就是想想,想也犯法嗎?”
“還離婚,都結婚三十多年了,你為了這個和我離婚?”
李紀鑫捂着胳膊,委委屈屈地嘟囔:“我這不是沒這麽和她說嘛,你生個什麽氣啊?”
秦珍在他胳膊上狠狠抓了一下,怒氣沖沖:“你少管點她的事,你要真樂意給她買房,你就自己和她說,別讓我說……”
“我不當你的中介人,我女兒還是我女兒,我懶得替你說情。”
秦珍說完,背對着李紀鑫去睡了。李紀鑫連忙黏了過去,老婆老婆的哄,說了好一會話才把秦珍哄順了。
夫妻倆把話說開之後,又就着給李墨買房的事商量起來,一直說到了大半夜。
最後一致達成了共識,今年過年讓李墨回家吃年夜飯,再和她商量這件事。
彼時的李墨還全然不知,天上又要給她掉餡餅了。洗完澡從來之後的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陣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