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戀愛中,最美好的一件事情無非是我喜歡你時,你也喜歡着我。
即使李墨基于自己的道德守則拒絕了顧燦然的表白,可顧燦然卻在這樣朦胧的月色裏,于迷霧中聽到李墨吐露的真實想法。
無論如何,李墨對她的确有好感。
對于一個初初陷入愛河的少女,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再加上李墨并不是那種會藏着掖着委婉說話的成年人,她沒有因為顧燦然年輕,就用模棱兩可的話語敷衍她,而是十分真誠地袒露了自己。
這樣誠摯的拒絕,饒是顧燦然是個正處于青春期的敏感少女,也消散了不少委屈。
她理解李墨的做法,也為她的誠懇感到絲絲竊喜,只是從那個陽臺離開後,她偶爾還是會想:明明是喜歡的為什麽不在一起呢?
她也不是什麽會一腔熱血撲在戀愛裏的沒什麽主見的孩子,她會保護好自己,她憑借自己的喜歡上了李墨,為什麽就是不能談戀愛?
顧燦然百思不得的其解,一直到結束這場長達十多天的旅行,她都沒有找到答案。
8月12號的中午,顧燦然和李長庚一起提着行李箱,從香格裏拉的機場飛往家。
八月正是香格裏拉的旅游旺季,來往的游客有很多。從出租車上下來,李墨幫着她們提着行李箱走到機場入口,對兩個年輕人輕聲囑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李長庚滿口答應了對方,顯得十分敷衍。
李墨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在顧燦然身上,輕聲說:“回去好好學習,你們高三了,念書才是最重要的。”
她意有所指,顧燦然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嗯,知道的。”
李墨見她這幅模樣,心底泛起了絲絲不舍:“我不能繼續送你們了,你們快進去吧。”
她說着,往前邁了一步,走到李長庚面前:“來來來,一會你去上學了,姐姐得好幾個月見不到你了,讓我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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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好肉麻!”李長庚嘴上抗拒着,可是當李墨靠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張開了手抱住了對方。
李墨笑着抱了她一下,松開之後看向了顧燦然:“然然也讓我抱一下吧。”
顧燦然瞬間愣在了原地,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了下唇,點了點頭:“嗯。”
李墨就朝她跨了一步,主動伸手将她攬入懷中:“你要好好的,知道了嗎?”
除開在泸沽湖陽臺的那一晚,這是她們之間的又一次擁抱。
顧燦然靠在她懷裏,下意識擡手輕輕拍了拍她單薄的背,小小聲叮囑:“姐姐也是,不要熬夜,要好好睡覺,多吃飯,少喝酒……多注意身體……”
被年紀比自己小一點的人這麽念叨,李墨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尴尬。
她輕輕地揉了揉顧燦然的頭發,好脾氣的笑笑:“會的會的,我都知道了。”
她抱了顧燦然一會,最終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對方:“好啦,你們進去吧我也要走了。”
“下次見,拜拜。”
“拜拜。”
在李墨的注視下,在李長庚的呼喚中,顧燦然一步三回頭地地依依不舍地走過了這段路。
待李長庚拉着顧燦然,穿過安檢的長龍,進入候車室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後,安頓好的李長庚才伸手,捏住了顧燦然白皙的小臂,審問道:“還沒問你呢,你和大白怎麽回事啊?”
“我怎麽覺得從泸沽湖離開之後,你們就怪怪的。”
“去梅裏雪山的時候,大白還開了兩間房!你老實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究竟有沒有和大白表白?”
旅行已然結束,李墨又不在,顧燦然看着自己好友一臉着急的模樣,輕嘆一聲:“表白了。”
“表白了?”李長庚瞪大了眼睛,十分驚訝,“那我之前問你你怎麽說沒有?”
顧燦然有些無奈:“因為還要玩一個多星期,我怕你問啊。你要知道了結果,一定會暴露出來,到時候你姐不就知道我和你說了這件事?”
李長庚一臉的難以置信:“就為了這個?你就要瞞住你最好的朋友?難道我還會因此調侃你們嗎?”
顧燦然抿唇,略有些認真地回答:“我覺得你會。”
“我……”李長庚只覺得自己被顧燦然一句話噎得說不上話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了片刻,才試探地問:“所以聽你的意思是,大白拒絕了你?”
“嗯。”顧燦然點了點頭,神情略有點落寞,“是這樣子。”
“為什麽,因為她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李長庚皺眉,不禁自言自語,“不至于啊,我覺得她對你的好感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李長庚越想越不對勁,輕聲嘀咕了起來:“難道因為你是個高中生,所以她拒絕了你?”
“啊,她天天和我念叨她們網站不準未成年談戀愛的事情,她該不會也這樣吧?”
顧燦然颔首,輕聲說:“答對了。”
在李長庚的各種撒嬌賣萌之下,顧燦然把那天夜裏發生的事和李長庚口述了一遍。
李長庚聽完十分詫異:“我洗完澡出來,看你還在房間裏,以為你還在猶豫掙紮要不要去表白呢?結果你偷偷去了,還被大白教育了嗎?”
顧燦然乖巧地點了點頭,朝李長庚的方向挪了一下,側身望着她,神色有些委屈:“她還說我戀愛腦。難道我真的很戀愛腦嗎?”
李長庚翻了個白眼,伸手拉住顧燦然的手,安慰她說:“怎麽會呢,喜歡一個人就想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是她的思想有些飄,不太接地氣,這不關你的事。”
某種程度上來說,李長庚覺得李墨的想法相當的清新脫俗。
李長庚拍了拍顧燦然的手,承擔起了善後工作:“既然你知道她喜歡你,那就像她說的那樣,等你畢業之後再考慮情感的事情呗。”
“我認識大白十七年,都沒見她談過戀愛,她對你很特別,只要你還喜歡她,以後你們說不定還能在一起呢?”
李長庚的安慰,與李墨的說法如出一轍。面對李墨的時候,顧燦然會壓下自己心裏的反駁,默默接受對方給予的結果。
可是當對面的人是李長庚,她心裏的疑問就難以抑制地冒了出來:“為什麽現在喜歡,卻不能在一起呢?”
“明明是互相喜歡,為什麽不接受和我交往呢?她的想法,我能理解一部分,但又不能理解一部分……”
看着好友困惑的神情,李長庚不禁開始替她分析:“可能是你比她小太多了,她顧慮吧。你想想,在她眼裏,她十七歲時你七歲,她肯定會覺得自己在犯罪。”
顧燦然直覺這個比喻不對,下意識地反駁:“不能這麽比的,或許十年前是這樣,可是現在是快要十八歲的我,喜歡二十八歲的她。”
“我快成年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小孩子。她會喜歡我,也證明我不是小孩子,可是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盡管那天晚上李墨的回答很恰當,可是這段時間,因為不甘與渴望,顧燦然心中總是冒出這些想法來。
沒有告白之前,她并沒有那麽強烈地想要和李墨在一起的欲望。
可是告白之後,這個野望好像在她眼前放大了一樣,她時不時就會想起這個清晰的念頭。
時間長了,這無疑是一種反複拉扯情緒的折磨。
李長庚多少能理解李墨的想法,又結合顧燦然和她說的說辭,開始給李墨找補:“就像她說的那樣,你有思想,有美好的品質,值得她欣賞。”
“可是對于她來說,她的閱歷比你豐富,她的見識比你廣博,或許你一切正在思考的,經歷的困惑,她都有了答案。”
“那麽她在面對你時,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從容。”
思想政治課學得很好的李長庚,逐漸辯證分析李墨不答應交往這件事背後的本質:“她面對你時,會覺得你幼稚得可愛,難免不會把你看成小孩。”
“可是你又有着她感官上無法拒絕的容貌,她對你心動很正常。但是這并不對等,因為在感情上,她可以拿捏着你的一切?”
“或許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她才不答應你的交往。因為仔細說起來,成年人和未成年交往,大多數時候都有種降維打擊的感覺。”
顧燦然明知道李長庚的說法很多,卻有些不服氣:“難道所有成年人都比未成年人思想成熟嗎?難道所有人,都只能和自己閱歷對等的同齡人談戀愛嗎?難道愛情只能存在兩個相等的人之間嗎?”
“難道人,只能喜歡閱歷比自己豐富的人,而不能和不如自己的人交往嗎?”
“難道愛一定是清楚明白的東西嗎?”
顧燦然把心中的疑問都說了出來,顯然還是十分介意李墨拒絕她的這件事。
李長庚聳了聳肩膀:“誰知道呢……”
“不過愛情裏講究勢均力敵,如果你喜歡的人不是大白,而是一個閱歷更加豐富,更能玩弄人心的人,你覺得你抵抗得了對方傷害你嗎?”
顧燦然抿唇,神色倔強地反駁了一句:“可我現在喜歡的人是她,她不會傷害我的。”
李長庚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那你說說,你喜歡大白什麽?喜歡她成熟冷靜,處事周到,随性自然,有種經歷風雨後的迷人?”
“然然,你無法否認,你就是喜歡大白經歷過社會風雨後,對待一切事情的從容吧。雖然我很挑剔她一些惡習,但我也承認,大白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可如果大白不是那麽好的人,你還會喜歡她嗎?如果她是個家裏蹲,一無所有的啃老廢物,你還會喜歡她嗎?”
李長庚難得收起了八卦的态度,反而很認真地望着她。
或許是家庭原因,李長庚在情感認知上繼承了李墨,一樣的早慧聰穎,想得透徹。
顧燦然迎上了李長庚的視線,默然對視裏片刻,才認真說:“可是沒有如果啊,她就是那麽好的人啊。她如果不是你說的那麽好,我怎麽會喜歡她呢?”
“喜歡,是有條件的。人總是會被美好的事情所吸引的。”
從李長庚三番四次提起李墨開始,顧燦然就知道,她心裏所追求的,欣賞的,就是這樣負責任的大人。
一開始是憧憬,到現在的迷戀與喜歡,仿佛是她命中注定的事。
李長庚攤手:“那沒招了。既然你喜歡她是個好人,就要明白她的好人裏包括她超高的道德感,你也沒辦法去更改他人的意志。”
“她就是無法接受和未成年談戀愛,她就是不能和你交往。”
“除了等到成年之外,你沒有一個辦法能夠讓她選擇你。”
顧燦然嘆了一口氣,咬了一口唇瓣,無奈又懊惱地開口:“她怎麽能這麽有道德感呢?反正也不會發生什麽,就不能答應我交往嗎?”
“喂!朋友,你還想發生點什麽嗎?”
李長庚一臉震驚地看着顧燦然,深覺得自己的朋友十分危險,“我勸你最好收起這些想法,我可不想我姐進監獄啊!”
“我也只是說說……”顧燦然抿唇,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不過你說的對,我沒辦法改變她,只能認了這個結果。”
李長庚見她不在懊惱,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開點,至少她說喜歡你呢。”
感慨完之後,李長庚又忍不住吐槽:“大白審美真的好中年大叔,竟然不喜歡成熟漂亮的大姐姐,就喜歡清純女高中生,我真是錯看她了!”
顧燦然莞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也沒什麽不好的……”
李長庚仍舊十分嫌棄:“可是我總覺得好變态哦……”
顧燦然擡手輕輕錘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不變态,我和她沒有差那麽多,你說她變态,是覺得她迷戀未成年嗎?”
“可是長庚,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白甜。你說她喜歡我是變态,是在說我沒有自己的認知和思想,是弱智嗎?”
李長庚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左右怎麽解釋都是錯的,李長庚兩手放在膝蓋上,長舒了一口氣:“總之呢……你有自己的想法這件事,你以後還是我和她多說一下。”
李長庚扭頭,笑吟吟地看向顧燦然:“你是個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更好。”
“大白也很好。”
“如果你以後還能喜歡大白,和她在一起,那就很好了。”
“我覺得……大白是個很孤獨的人。雖然有自己的愛好,有朋友,但是總覺得很孤獨。她周圍好像有一層薄膜,哪怕有血緣關系,我是她的妹妹,也不能邁進去。”
李長庚笑了起來,語氣十分感慨:“我很期待,你能和她在一起。”
這樣她的姐姐,就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就算經常拌嘴,可是互相牽挂真心實意地在乎着彼此的姐妹,誰又不希望對方幸福呢?
顧燦然看着好友難得正經,真情吐露的模樣,握住了她的手:“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