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瑜把挂在空間的接PPT制作和簡單PS的小廣告給隐藏了,之後來了幾單也被他拒了。
“你電腦還沒修好呢?”彭宇丹在電話裏問他。
“修好了,前幾天就拿回來了。”李瑜回答他,“最近……不是很缺錢了。”
“哦哦,”彭宇丹自動理解成李瑜和家裏關系緩和了,“那挺好,我聽新舟說你把奶茶店的排班也調少了。”範新舟是經營奶茶店的學姐,和彭宇丹是朋友。
“嗯。”李瑜想起什麽,“學長,攝影社上學年的照片影集已經做好了,你要一份麽?”大四的成員不少在大三就逐漸淡出了,按理是不會詢問影集的取得的,彭宇丹上學年倒一直在參與。
李瑜前幾天趁電腦修好了,把何涓涓麻煩他排版的新生影集給做完了,發了過去,對方道了謝,又說上學年的影集已經做出來了,約了李瑜到時候給他送過來,順便麻煩他問問彭宇丹需不需要。
“要啊。”彭宇丹答,想起自己昨天還轉發了社團影集相關的動态,裏頭有不少成員照片和楓山的景色,“夏天咱們還去山裏野營了呢,我拍了不少,你捎一份到奶茶店,有空我過去拿。”
李瑜應了,隔天收到何涓涓拿過來的兩冊就帶了份到奶茶店,奇怪的是這天來買奶茶的人有些多,還總有幾個女孩偷偷摸摸瞟他,甚至有幾個買了奶茶問他要聯系方式,李瑜有些不知所措地拿手機乖乖給了二維碼。
“你不知道?”陳鑫大驚小怪,“你們社團那照片被輪了不知道多少遍,就因為你啊。”
“什麽照片?”李瑜一頭霧水地回了寝室,陳鑫于是把空間點開,攝影社的九張圖都是長圖,還是李瑜暑假那會兒排的版,他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轉發的時候也沒仔細點開一張張看。
陳鑫劃到一張照片後停了下來,“諾,就是這張。”他啧了兩聲,“你說要我和你一起堅持着去健身房,這會兒是不是也有學妹趕着加我微信啊?”
“得了吧,”汪啓明在旁邊也湊了個頭過來,瞧着屏幕上李瑜的照片,“你身材好了那臉也沒人樂意看。”
“诶——”
健身房這件事說來還挺有意思,陳鑫個頭和李瑜一般高,但要胖上不少,大二的時候興沖沖去健身房辦了張卡,勵志要減肥,口號喊得整層樓都知道了。又看到健身房慣有的活動,拉人一起辦卡打六折,汪啓明是個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會堅持,于是陳鑫勸着李瑜一起辦了張卡,小瑜太瘦了,也不愛出門,搞搞鍛煉啊?
李瑜對鍛煉其實沒什麽興趣,那段時間他正逢和家裏鬧僵,心情有些低落,彭宇丹轉發了一條大概是辯論隊朋友所在的院撰寫的公衆號文章,他點進去看了,說運動時大腦會分泌多巴胺,能讓人高興。高興這兩個字很容易打動了他,好像當時凡能讓人高興的事他都願意去試一試,再加上也知道陳鑫是好意讓自己多出門活動,于是點點頭答應了。
結果拉着他去的陳鑫堅持了不到兩周,天冷天熱嗓子疼肚子難受,一天天推拖着哪兒哪兒都不舒坦了一遭。李瑜倒堅持下來了,一是偶爾能在健身房見到彭宇丹,二是泡在健身房裏時的确能放空一會兒,分泌分泌什麽多巴胺,當然最要緊的是錢交都交了,他那會兒已經十分惜財,這卡絕對不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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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常懷瑾嫌棄他的腰背那次起他還特意在健身房找教練指導練了一些瑜伽,不然骨頭沒那麽容易一下就變軟變好看。
“我也沒多好看啊……”李瑜有些尴尬地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底下都是求圖三水裏小哥哥聯系方式的,“太誇張了。”
那張照片的确太好看了些,陳鑫剛看到的時候都沒能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相處了兩年多的室友。
李瑜卷着褲腿在淺溪裏捉魚,上衣脫下來打着赤膊,背景有幾個男生都跟他一樣,大概是怕沾水,誰也沒多在意。可這其中誰也沒他身材好,肌肉并不凸顯,但勝在線條流暢,緊實地貼在骨頭上,甚至還有一片溪水的粼粼反光覆在胸口上,他自己白生生地站在水裏倒似一尾從溪底躍出來的魚。
再加上下水沒帶眼鏡,一整張臉完整地照在太陽底下,栗色頭發的末端被照成金黃,大概是被拿着相機的人喊了名字,他很迷茫地回頭看鏡頭,頗有些漂亮而不自知的距離感在裏頭。
這是李瑜第一次被這麽多人關注,甚至還被要了聯系方式,他只覺得很無措,如果是彭宇丹的話,大概只會習以為常吧,他想。
“別這麽不自信麽!”陳鑫說,晃了晃手機,“這不就是你啊,多好看,總不是別人吧?”
“光線好,拍出來的。”李瑜并不是謙虛,他心底覺得自己就是非常平凡的一個人,所有誇贊在他眼裏都是誇張的,禮節性的,這次不過也是湊巧把自己拍成了個神仙似的人,他收回目光沒多看那張照片,那不是自己。
可惜他這樣認為,其他看到這張照片的卻不這樣覺得,這周去奶茶店的人多了不少,八成是特地過來看他的,李瑜想不懂,自己兼職這麽久以前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後又明白這些女孩是奔着那張照片來的,而不是為他本人。
就像每個人的人生多少有幾個發光的瞬間,他也終于發了一次光,第一次大概是考到長澤大學吧,而這次機緣巧合被許多人注意到了。李瑜垂着頭給奶茶封蓋,心底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些閃着眼睛看他的女孩,她們熱衷的不過是一個假象,他仍然只是一個扔到人群裏誰也找不到,誰也不會多留意一眼的普通人,了解過後只會對他沉悶的性格産生更多失望,他給不了她們一個照片裏閃閃發光的李瑜。
不自在地過了快兩周,李瑜上專業課都會被同班的女生多看幾眼,似有不解和疑惑,李瑜很理解她們的态度,甚至覺得這才是對的。只有在樊岳頂層,在常懷瑾的懷裏李瑜才覺出自由的感覺來,可以從四面八方的注視裏松一口氣,他總覺得很抱歉,因為無力交還一個被期待的人形。
這個男人擁有他最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含着他的陰莖叫床,委委屈屈地抱着他的脖子讨要憐愛,在常懷瑾的膝下他是時刻被注視的,而又和那些悄悄看他的女孩不同,她們眷戀的是李瑜在陽光下一瞬間的剪影,是被多重美化過的假象,常懷瑾鞭下的他則是真實的,是他最真實的欲望和快樂。
他的真實,他的渴望,他深深埋藏的隐秘,那個常年寄居在他身體裏只在這間頂層房間赤裸着走出來的小孩,只有在常懷瑾面前才能得以袒露,成為他的奴隸,被他注視,李瑜恍惚地覺得,甚至被他愛,神愛世人的愛。
“這兩次都好乖。”常懷瑾抱着脫力的李瑜在浴室清理,自之前李瑜紅着耳朵回答想他幫自己清理的樣子後常懷瑾似乎喜歡上了這件事,這在以前可從未有過,動作間還會壞心眼地用手指去碰李瑜體內最敏感的點,又假惺惺地親他的脖子安撫懷裏顫抖的小魚。
常懷瑾愈加篤定了“獲得”了李瑜的念頭,他很高興,這顆青果,這條幼嫩的小魚,在他的鞭打和親吻下逐漸成熟起來,常懷瑾很滿意李瑜如今眷戀自己的樣子,也不似以前那樣愛哭了,雖然那的确也是攝人心魄的風景。
李瑜每到這時都很羞澀,在浴室清理似乎是一個朦胧的邊界,從前只有當常懷瑾宣布結束時自己一個人來洗澡的份,而現在游戲好像已經結束了,又或許沒有,常懷瑾作為主人應該幫自己清理嗎?又更可能是為了羞辱他而産生的新趣味,但必須承認的是李瑜很喜歡,自知道自己是頭一個——現在說成唯一一個也未嘗不可——得到主人親手清理的恩賜的奴隸後,他總有些按耐的欣喜。
他不僅有幸成為了常懷瑾選擇的小狗,或許還成為了他最偏愛的那一個,偏愛,李瑜兩片沾了水的唇無聲的念着,像把自己含着的糖偷偷拿出來炫耀了兩秒,卻不小心碰到了常懷瑾的臉頰。
“嗯?”常懷瑾抽出他穴裏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屁股,“沒要夠?”
“夠、夠了……”李瑜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他的肩上,常懷瑾笑了一下,胸腔的嗡顫傳到李瑜身上,讓他更加羞赧了,這時候的他總有着難以形容的純情,對方又問他,“問你呢,這幾次怎麽這麽乖?”
他不安地扭動了兩下,馬上被掐住了腰,下巴也被常懷瑾難得溫柔地從肩膀上托了出來,對上他笑意疏懶一雙黑沉沉的眼。他的眼睛真好看,李瑜想,然後就被打了一下屁股,和着水聲在浴室裏清脆的一響。
李瑜知道這是怪他分心的意思,磕磕絆絆解釋道,“主人的眼睛好看,才走神了……”好像根本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和勾引沒區別,常懷瑾的下體在水裏又硬了起來,他還沒察覺,想着回答常懷瑾問他為什麽這麽乖的話,為什麽呢?因為他想乖乖的,做主人最喜歡的小狗,他喜歡被偏愛的感覺,于是他答,“乖是因為,想被主人多喜歡一點。”他有些窘迫地不敢看對方。
常懷瑾于是又摩挲着他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那小魚喜不喜歡我?”
李瑜愣了一瞬,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人讨厭被奴隸愛上的感覺,他也篤定自己沒有,他只是享受游戲而已,洗完澡出了浴室就會回到毫無常懷瑾參與的生活,喜歡根本無從談起。
常懷瑾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樣一個答案,不可置否的是看到李瑜迷茫的眼神後他感到了一絲不知所起的憤怒,他有些急切地讓李瑜跪在浴室裏承受他再度擡頭的欲望,讓未出口的答案碎成一聲聲飽含情欲的呻吟。
常懷瑾在撞擊時自嘲,這才是最應該去享受的事,和李瑜個青春期沒走幹淨的小孩兒呆久了,都開始提什麽喜不喜歡了。好像李瑜有多喜歡誰似的,責任推卸得毫無邏輯。
李瑜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只是在游戲中越來越依賴他,在飽受注視的這些天裏盼着周二和周六,匆匆趕着地鐵,奔向他不被誤解毫無負擔的自由。
年輕人的話題和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兩周對那張照片還耿耿于懷的人已經沒有,見到李瑜本人後失望的也不在少數,還躍躍欲試的也被他呆板的聊天方式給磨沒了興趣。
他沒有失去關注後的落差感,而只有終于脫離焦點的舒心,好像一枚棋子終于被擺到了他該在的位置,灰塵終于不必被拿到陽光下心虛地受人瞻仰,它又落回了另人安心的角落。
彭宇丹過來拿影集時還調侃了他一番,“有看上的小姑娘沒?”顯然也是知道了照片的事,“你就別擠兌人家了。”跟他一起來的男生說,秦杉是彭宇丹校辯論隊從前的隊友,現在在本校念研一,和李瑜因為彭宇丹也見過幾面,算認識。
“秦杉哥,”他打了個招呼,“你怎麽也過來了。”
“還說我擠兌你呢,”彭宇丹在旁邊揶揄,“他聽說我過來拿影集,問了一嘴是不是有你照片那張,一聽說是就屁颠屁颠跟過來了。”他又想起什麽,“靠,你別對我們家小鯉魚有什麽……禽獸的想法吧?”
秦杉在學校也有些出名,不僅因為優越的臉和身材,或者殷實的家境,常年GPA4.0也在次要——他是去年長澤市同性戀平權游行校內宣講的領頭人,大一入校就無意間出了櫃碎了一地少女心的人物,讀研後關于他的話題才漸漸少了起來。
秦杉看了眼李瑜的表情,“什麽叫禽獸?你對我們同性戀有看法?”他注意到李瑜沒有像以前一樣因為彭宇丹親昵的稱呼露出細微的喜悅。
“不敢不敢。”彭宇丹抱了個拳,他因為和秦杉關系好還被一些女生拉過郎配,左意還鄭重其事地問過一次,他是真怕了秦杉了。
李瑜笑着看他們逗樂子,把影集遞給了彭宇丹,兩個高個子站在門口太顯眼,于是進去找了張空桌子坐着了,李瑜問,“秦杉哥喝什麽?”
“随便什麽果茶吧。”
“好。”
彭宇丹坐下後又挑起方才的話題,又怕李瑜聽到,于是小聲說着,“你對小瑜真有那心思啊?”
秦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被彭宇丹瞪了一眼,他于是啧了一聲,“試着追一追。”
“追什麽追,小瑜是直男。”彭宇丹對同性戀沒什麽別的想法,但覺得直掰彎卻有些不地道,這條路的确太難走了。
“你又知道了?”秦杉很無奈的笑了一下,還帶了些嘲諷,彭宇丹不樂意了,“我哪裏不知道?他當我學弟當了五年,是直是彎我不比你清楚?”
“哦,他跟你說過還是這五年談過戀愛?”秦杉問他。
彭宇丹呆了一下,皺着眉頭找不出論據,又不爽秦杉很明白的樣子,“反正你別忽悠他。”
“哪兒能啊。”
李瑜自然不知道他們悄聲說着什麽,過去遞飲料的時候秦杉朝他笑了一下,彭宇丹急匆匆地開了影集準備看照片的樣子,他沒多在意。
十二月快過半了,這幾天的雪也歇了歇,李瑜想起見到常懷瑾的第一天回寝室在搜索引擎上查了他的個人資料,上面顯示他年底過生日,也漸漸近了。李瑜不清楚他們的關系需不需要送禮物,買東西的話常懷瑾大概率也看不上。
兼職少後的空閑以及前些天裏被視線環繞的不自在,都會讓李瑜不自覺想起常懷瑾,比以往更盛地盼望起周二和周六來,他覺得自己至少可以在零點發一條生日祝福的短信給他的主人,感謝他為自己枯燥的生活淩空建起一座自由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