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鹌鹑
邪門兒歸邪門兒,有些猜測一旦在腦子裏成形之後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停不下來,栾澄覺得自從認識顧傾淮之後他就有點兒神經質。可如果他猜的都是真的,難不成顧傾淮到晟陽就有救了?
問題是他在晟陽都一年多了,還從沒聽說過晟陽有什麽奇人異士,倒是他自己,最近真是遇到了越來越多的怪事。
晚上下了自習之後,栾澄跟周鵬照舊一起回的宿舍——他們學校不強制學生住校,但是為了保障學員安全和節約學習時間,所以學校提倡住校,特別是高二和高三的學生。
栾澄和周鵬一樣,都是一開始就住校的。他們學校的宿舍是是四人間,除了他倆,他們寝還有一個叫何揚,也是高二三班的,就是之前給物理老師解惑“脫單”一詞的班長。寝室裏住着他們三個,還剩下一張空床。
“你說顧傾淮會不會住到咱們寝啊?”剛進了寝室,周鵬問栾澄。他覺得這種可能性挺大,一來顧傾淮跟栾澄是同桌,二來他們寝室剛好都是高二三班的,而且班長又在他們這寝,寝室氣氛還行,把顧傾淮弄進來,再正常不過。
“應該不能吧?”下課出來的時候顧傾淮也沒說一起走,而且之前也沒提過,栾澄覺得不太可能。關鍵他無比希望不可能,不然真的跟顧傾淮一個寝室,好麽他夜裏一醒來,看到白幽那慘白的一身,還不得吓出心髒病來?!
“那不如我們打個賭吧栾澄?”周鵬說,“我賭他住我們寝,你賭不住,輸的給贏的洗一周襪子。”
“滾你的,你那襪子臭得我們這寝室裏連宿管都不敢進,你還好意思說。”栾澄邊換拖鞋邊說,“你倆誰先洗?不洗我先洗了。”
“還是我先洗吧,免得一會兒把你倆熏暈過去。”周鵬哈哈笑着跑進浴室。
“心真大。”何揚笑着搖搖頭,“對了栾澄,你這次回去,醫生怎麽說的?”栾澄最近一直睡得不太好,回去的時候說過要看看醫生。
“沒看醫生。”栾澄說,“我估計也沒什麽事,就是學習壓力有點大,慢慢調節一下就行。”
“還是注意點身體吧,這可是一場持久戰。”何揚稍作停頓,“話說回來,你的新同桌成績應該很好,你知道他是哪轉來的麽?”對于學習好的人來說,學霸這種生物總是特別吸引他們注意。
“說是從一中。”栾澄想想顧傾淮上課只聽講不做筆記,但卻沒有什麽能難倒他的問題,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我覺得他說的一中可能不是我們這的一中。我感覺我數學就夠好的了吧,這厮更牛掰,看完題想不過三秒,基本是提筆就能寫,簡直變态。”
“誰變态?”周鵬從浴室裏探出頭來。
栾澄和何揚異口同聲說:“你!”
這得是懶成了什麽樣,秋衣都能兩面穿!
Advertisement
脫衣服的時候把衣服脫成了反面,大多數人都會翻過來洗完再穿,周鵬倒好,脫成什麽樣直接洗,洗完曬的時候不翻,幹了還不翻,是哪面就穿哪面。所以周鵬的秋衣,偶爾還有秋褲和襪子,內褲,經常都是反着的,并且發現了是反的也不會重新再穿一下。
據說他媽就是受不了兒子太懶才讓他住校鍛煉鍛煉。何揚和栾澄對他是大寫的服。
“哎我跟你們說,反穿衣服其實也挺舒服的,現在不都流行什麽無痕內衣麽?”周鵬說,“走線的地方都在外面,這叫人為無痕懂不懂?”
“不懂。”栾澄說完把周鵬怼進浴室裏,“砰”的一聲關門。剛脫下襪子的周鵬,他和何揚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了!
這一晚栾澄是最後一個洗的澡,洗完之後全身一松,直接躺床上了。這要是換作平時,他肯定粘枕頭就能睡着,但是今天發生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他實在是沒辦法一下子全部接受。他想到了他燒的紙錢,他燒的紙元寶,還有那個皮肉外翻眼睛要瞪脫窗的阿飄,以及顧傾淮。
顧傾淮,毫無疑問是他見過的最特別的人。學習好、話少、長得帥、有個性、身上還帶阿飄。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了這麽個同桌,他的生活會産生一些出人意料的轉變,并且是往某種不可預知的方向。
就像他爺突然出現在他的夢裏一樣,就像那個金纏玉碗一樣,一切都是迷,需要他去弄清。
可話又說回來,老爺子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睡着前,栾澄迷迷糊糊地想。
然而他忘了,他爺,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最喜歡做的依然是打臉。
栾澄還記得他們家在搬到樓房之前住的是帶院子的平房,房子在郊區,十多年前那裏車都見不着幾輛,連路面都是塵土飛揚。那會兒他爸還沒開始打井,家裏的條件也比現在差得多了。他和弟弟栾澈每天都跟爺爺奶奶在家,而父母則在外頭忙于生計。
他們家院子裏有幾珠葡萄苗,爺爺在院子裏弄了攀爬架,這些葡萄枝爬得很高,最後被爺爺弄成了小涼亭模樣。爺爺最喜歡坐在這葡萄亭子下面拉二胡,他和栾澈就一人坐個小馬紮在旁邊邊聽邊吃葡萄。
“大孫兒啊,爺爺拉得好聽嗎?”老爺子在一旁笑着問。
“好聽,爺爺拉什麽都好聽。”栾澄說着捧起手中裝有葡萄的小碗湊到老爺子跟前兒,“爺爺,您也嘗嘗。”
“好好好,大孫兒最乖。”老爺子撫了撫栾澄的頭,伸出手來接碗……
他的手雖明顯能看出老态,但還處于正常範圍。奇怪的是他剛一摸到碗,那雙手便似被吸幹了水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骨瘦如柴,而那白碗裏的葡萄就像被人用力攥住了一樣,扭絞着變成了汁水,而且還是如血般猩紅的顏色!乍一看就好像是葡萄借着白碗把他爺爺手裏的血液都吸到了碗裏!
“小澄,快把碗丢掉!”老爺子突然大喊。
“爺、爺爺……我放不下來!”栾澄想把碗放下,但是他的手就像粘在了上面一樣,根本就放不開,而且他的小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以訊雷般的速度枯幹了,碗裏的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從裏頭溢出來!
“喝!”栾澄吓得“噌”一下坐起來,伸手一摸,一腦門的冷汗。
屋裏仍然很暗,窗簾遮住了月色。
周鵬和何揚并沒有醒來。栾澄看着烏漆麻黑的宿舍,心跳得奇快。
為什麽他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他爺到底想告訴他什麽?
還有他手裏的碗,為什麽被他爺捧着的時候,似乎在發熱?
那個碗,吸幹了他爺爺手上的,還有他手上的血。
手!
栾澄忙去摸自己的手,摸到熟悉的皮肉,這才松了口氣。
他開始拼命地去想那碗的模樣,但是太模糊了,他只記得那就是個白色的碗,碗沿處帶一個小小的凸起物,至于其他的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時候要是能開燈畫一畫就好了,但是舍友們學習一天也累,栾澄也不好打擾人休息。只是這覺無論如何睡不成了,他一閉眼眼前就是他爺和他自己瘦骨如柴的手,和那一碗不停溢出來的猩紅如血的葡萄汁。
栾澄按了按額角,再一次睜眼躺到天蒙蒙亮。
晟陽高中晚上十一點熄燈,早上六點響起床鈴。到了第二天,栾澄少有的,在響起床鈴之前清醒。他蹑手蹑腳地下地,穿上衣服簡單洗了洗之後走出寝室。
寝室大門五點就開了,因為有些高三的學生起得早,會去班裏自習。栾澄在路上就遇上兩個,跟他們後面走了一會兒,直到看到操場上非常态移動的兩個身影和另一個正常走動的人才停下來。
白幽和明玥仍舊是昨天那身,顧傾淮也是換湯不換藥,上白下黑。
栾澄離着二十來米的距離看了一會兒,有些猶豫着走了過去——他其實真的挺怕沒影的東西的,但那兩個高三的學生走了,他自己站在操場上聽着風聲心裏直發毛,實在是不想一個人。事實上他從昨天夜裏就注意到了,他不止能看到白幽和明玥,他還能看到別的“人”,只不過可能學校相比其他地方還是陽氣偏高,所以這種“人”在學校裏還是少數。
白幽發現栾澄緩步走向他們,笑說:“喲,起這麽早啊小栾澄?”
栾澄點點頭:“你們也早。你們……”他看看顧傾淮:“住哪個寝室?”
來這麽早,應該也是住校的吧?
顧傾淮把一直拿在手裏的一本厚厚的本子遞給栾澄:“不住校。”
栾澄低頭翻開一看,是本速寫本,比他給顧傾淮那本要好得多,“你也太客氣了。”栾澄說,“我給你那本都是畫過的。”
顧傾淮皺皺眉:“賣的速寫本都不帶畫。”
白幽在旁邊來了句:“傻逼。”
栾澄瞬間瞪過來。
明玥感覺這氣氛不好,忙插了句:“栾澄你每天都起這麽早嗎?”
“肯定不是!”白幽搶着說,“要是起這麽早再學得那麽差,老天爺得是多不待見他啊,給他個比豬還笨的腦子!”
“你!你才比豬還笨!”你祖上三代都比豬笨!卧槽老子真想拿桃木劍捅“死”你你知道嗎白幽!
“傻逼!”白幽翻了個白眼。
“卧槽你有完沒完啊!”栾澄對鬼再慫那也是有脾氣的!更別說他已經很多很多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他現在滿肚子火都快從頭頂沖出來!
“本來就傻,你們個屁啊你們?跟我們說話也不怕被人當成精神病。”
“你才精神病!”
“看吧,說你傻你還不信!”白幽說着,突然變了張臉。他那張妖豔卻并不多恐怖的臉變成了骷髅,從裏頭伸出長長的舌頭來,而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更是像白骨精的爪子那樣說變長就變長,甚至還一把掐住了栾澄的脖子!栾澄吓得一把抱住顧傾淮的胳膊,抱得死死的!
顧傾淮抽了半天死活沒抽出來,無語地看着栾澄:“松開。”
栾澄哆哆嗦嗦:“他、他怎麽還帶變樣的?”
顧傾淮挑眉:“我還會變呢,你要不要也看看?”
栾澄愣愣地扭頭看顧傾淮,就見顧傾淮原本幹幹靜靜的面孔被一張鐵灰色的臉所替代,那張臉毫無生氣,就像一個活生生的帥哥突然變成了喪屍!
栾澄“嗷嗚~”一聲跳開三米遠!
顧傾淮恢複出本來的面貌,彈了彈肩上的衣料。
栾澄把心提到喉嚨口盯着這個新同桌,整個人都要零亂了。
這時操場上突兀地響起手機鈴聲。
顧傾淮看一眼接起來:“喂?大哥。”
對面的顧傾江笑笑:“小六,抱歉這麽早,擔心你上課不便聽,所以早點打過來了。新學校還适應嗎?同桌怎麽樣?”
顧傾淮瞥瞥回出租房的路上聽人提起的傳說中的校霸同桌,眉頭微皺:“腿長一米二的鹌鹑,挺好。”
栾澄慢半拍反應過來這個“鹌鹑”指的是他,頓時氣絕,內心狂吐槽:泥瑪你才是鹌鹑!上學還帶倆阿飄!有病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