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遇
眼前景物泯滅成灰,滄桑的聲音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缥缈如煙。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仙途漫漫,此話,望汝謹記于心。”
滄桑的聲音帶着千鈞之力,看似輕飄飄,卻狠狠烙在風長安心底,難以抹去。
場景轉變,山岚深濃,回到登天梯。
守門人負手而立,手中銀戬筆直淩厲:“請。”
風長安定下了定紊亂的心神,笑道:“多謝前輩。”邁步踏上石門後的第一步階梯。
“短短幾息就過了,好厲害!”
“問心門考核的應該是幻境之類的東西,這人這麽快通過,心性也太好了。”
衆人站在登天梯上竊竊私語,回想着剛才那一幕。
“他怎麽可能過了……”藍衣少年死死盯着風長安的背影,手攥在衣袖裏微微發顫。
他做夢也想不得風長安過了,他以為,風長安會被青年一槍掃下。
所有人都可能過,就風長安不可能,清韻宗怎麽可能會收他這種人!
風長安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繼續往上爬,他手上的血還在流,大滴大滴的流了一路,血紅的讓人心驚。
爬到第五步階梯時,守門人叫住他:“登頂後,找周圍的執事弟子,他們會給你包紮傷口。”
青年薄情,卻意外溫暖。
風長安腳步微頓,轉身笑道:“多謝前輩!”
他蒼白的臉上總算浮現點活人的氣息,笑容燦爛,帶着少年的朝氣。
守門人面無表情的把銀戬往地上一杵:“不客氣,下一個。”
藍衣少年似乎沒有聽到青年的話,依然在原地自言自語:“他雙手皆傷,身體看起來也不好,分明是……分明是有人在後面放了水……”
修士聽覺何等敏捷,藍衣少年低聲念叨的話,全入了守門人耳朵。
守門人眉頭狠狠皺起,面如寒冰:“下一個!”
藍衣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動作。
“叫你呢!”身後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藍衣少年如夢初醒,趕緊上前一步。
風長安沒有時間注意到藍衣少年,他道謝後,用布包紮好傷口,就徑直往上爬。
問心門是第四關,還有最後一關,第五關。
第五關總共有一千步臺階,爬上去就算過關。
爬上去不難,難的是沒有體力,前四關已經把體力耗得差不多,這個時候,根本不剩多少體力。
風長安踉踉跄跄爬了大概五百步臺階,眼前竟有些暈眩,一陣陣發黑。
撐着欄杆的手臂酸軟,冷汗把他眼簾都模糊了,看不清前路。強撐了幾步,風長安整個人都癱坐在臺階上。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看,臺階上已有好些人,後來者已經快追上他了。
“轟隆!”
天邊乍起一道驚雷,緊接着,狂風大作,烏雲密布,整個昆侖虛上空都被所籠罩。
這是……要下大雨了?
風長安擡頭望去,心下一沉,若是下了大雨,這路,恐怕更難走。
“不會下雨,是雷劫。”081忽然道。
雷劫?
誰要在這個時候突破?
烏雲越來越密集,壓頂般讓人喘不過氣。
“轟隆一一”雷聲不斷,電蛇翻滾,撕裂天穹,在這黑壓壓的環境下,一道紅光從昆侖虛上沖起。
明亮的紅光沖起的瞬間,天上凝結出一道紫雷,足有手腕大小的紫雷,兇猛地朝紅光劈去!
兩兩相撞,天地黯淡,刺得人睜不開眼。
只聽一聲震耳發聩的爆炸聲,再睜眼,一切煙消雲散,天空恢複原狀,一碧如洗。
“這誰呀,怎麽在這裏渡劫,幸好散得快,要不然,我們也要遭殃。”
“就是就是!”
“奇怪,這雷劫怎麽劈了一下就散了……”
身後傳來叽叽喳喳的埋怨,風長安緊緊盯着那道落下來的紅光,他心裏清楚。
這不是雷劫,這是天罰。
雷劫分三六九等,修士一般從金丹期開始降雷,最次等也有三道,而不可能是一道。
一道雷劫是用來懲戒犯了大錯之人,稱之為天罰。
據他所知,只有千年前那個新登基的魔尊,挨過一道雷劫,每天一劈,慘絕人寰。
清韻宗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人的,莫不是魔界那位?
這個設想剛成立,就被狠狠打破!
紅光落于臺階上,是個俊美青年,并不是那位将行就木的魔尊。
青年白袍廣袖,衣角上面有些被雷電灼燒的黑色痕跡,骨節分明的左手騰着團耀眼的火焰,火焰溫度極高,将濕潤的空氣都灼燒得幹燥。
他生得俊美,劍眉挺鼻,烏發稠密,一雙出挑的柳葉眼略顯淩厲,邪氣的泅染着冷漠。
垂眸看向登天梯的少年們時,嘴角微揚,竟是發出一聲嗤笑。
“今年上來的都是些什麽廢物?”
時隔二十年,再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風長安呼吸一滞,肺葉尖兒似乎都在打顫。
《鎮北》完結後,身為主角的雲诩照例是原著渣師風長安的親傳弟子,不過不同普通親傳弟子,他只是挂着親傳弟子的頭銜,實際地位已經能媲美宗主。
一一因性子潇灑,不想料理宗內事務,一直穩着親傳弟子的位置。
這次再拜清韻宗,風長安已經想到會遇上雲诩,畢竟組織招生的是宗內親傳弟子。
然後,他設想過無數種相遇,比如刀劍相見,比如針鋒相對,再比如時間長的,他都忘記了,見面不識,卻獨獨沒有這種。
風長安撐坐在登天梯上仰望青年,青年襯着茫茫天地,立于登天梯,目光所及之處,灰暗沉澱,把蒼茫天地都漂上層灰。
所隔不過數十步,卻隔的極遠。
少年們本還覺得青年貌美無雙,聽得這話,臉皮發燙,只覺得此人白瞎了雙漂亮的眼。
你才是廢物!你全家都是廢物!
正要争辯幾句,幾個執事弟子從昆侖虛禦劍飛來。
“莫長老找您。”幾個執事弟子小心翼翼道。
雲诩看向他們,手中火焰收斂了些,卻仍是沒有徹底收起。
“何事?”
執事弟子:“新一屆入門弟子花名冊撰寫,請您去瞧瞧。”
“知道了。”正欲離開,餘光瞥見癱坐在登天梯上,一臉震驚地的風長安,雲诩冷笑道:“什麽時候宗內成了收容所,什麽病殘之人都往裏面塞。”
風長安病殃殃歸病殃殃,耳朵尖的很,當下沉下臉。
雲诩笑問幾個執事弟子:“這樣的人為什麽第一關沒有被踢出來?”
他輕笑,邪氣從他嘴角延到眼角,猙獰的像是徘徊在地獄邊緣的惡鬼。
陽光照不暖 ,火光捂不熱的一個惡鬼。
“你……”風長安下意識要駁斥,卻見幾個執事弟子拼命在一旁眨眼睛,活像肌肉痙攣了。
“第一關測試的是靈根,只要有靈根就能通過,只有最後一關才會踢掉這樣的人。”
幾個執事弟子咽了咽口水,絞盡腦汁的維護新人,免得新人還沒入門就被踢出去。
他們絲毫不懷疑雲诩會踢人,雲诩喪心病狂,沒什麽事做不出來。
“依弟子看,他很快要被踢出去!”
風長安:“……”
雲诩嗤笑一聲,轉身消失在原地。幾個執事弟子見他離開,齊齊松口氣,趕緊禦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