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過是個吃白食的
知道她已經不再信任自己,起碼在有些事上不相信自己了,孟秋蘅握緊手,輕聲道:“我也要去見母親,一塊過去吧。”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不讓沈漣漪聽出來自己的不安,他已經知道,如果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她也會裝作如此,但如果他表露出來,她就會回避他。
然而盡管知道,孟秋蘅也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彌補她心裏的害怕,他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但是并沒有用,他現在甚至有些不敢再繼續下去。
如果阿漪有了別的人可以依靠,也許就會離開他了。
想到沈漣漪會離開自己,孟秋蘅的手握得更緊,這件事他絕不允許,如果這一次還是逃不過她會身死的結局,他希望,她能死在自己身邊!
先前每一次,她死時他都不在,無法知道她死前究竟在想什麽,也無法知道她的痛苦,更無法安慰她。
讓她一個人面對死亡,是他的錯。
沈漣漪聽見孟秋蘅也要去積香院時,便知道他是特意在這裏等自己,但她無法拒絕,只好低着腦袋跟在孟秋蘅身後,沒有發現孟秋蘅的異樣。
到積香院時,少夫人蘇菡還沒到,沈漣漪并不覺得意外,畢竟大公子孟聞溪回來了,孟府的長孫長孫女也回來了,蘇菡照顧他們都不得空,孟夫人這邊也不是非她不可。
紅泠和青泠正在裏屋服侍孟夫人,自然不必沈漣漪去搭手,她只好跟孟秋蘅一塊在外面候着,屋檐下正可以看到園子裏的光景,雖然已經是仲秋,園裏的常青樹看起來卻更加蒼翠,頗有些不畏嚴寒的姿态。
沒等多會兒裏頭便喚兩人進去,想必是孟夫人見兒子也來了,才會這麽快就叫他們。
不得不說,孟夫人并不會在小事讓為難人,但把人視若無物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讓人明知道自己不被喜歡,卻連讨好改正的機會也沒有。
人家眼裏并沒有你,你做再多人家也看不見,如何能有機會?
進了屋裏,沈漣漪便看見孟夫人坐在上頭,穿着身灑金紅襖,發髻間比前兩日所見多了支赤金紅寶石牡丹花钿,耳邊墜着對镂空嵌金紅寶石耳墜,瞧着比前兩日隆重些,似乎要去哪裏的模樣。
孟夫人該不會要帶上自己去吧?
沈漣漪心底不禁忐忑起來,孟府裏的人她尚且認不得幾個,若是去了別人府上,怕不是就穿幫了?
聽南夢這兩日說起,這身子雖然只有柳歆蓉這一個好友,可在上庸城裏,卻是認識不少人。
不過孟夫人現下也沒功夫搭理她,問了孟秋蘅昨日跟同窗們聚會的情況,又囑咐他下次少飲些酒,不要傷了身子。
沈漣漪到這時才知道孟秋蘅昨天去做什麽了,聽見孟夫人讓紅泠去擺早點,才醒起孟秋蘅這麽早就出門,怕是沒吃什麽東西,昨晚又喝了酒,她抿了抿唇,偷偷擡眸瞄了眼身旁的孟秋蘅,雖然只能看見個側臉,但氣色看起來還好,不像是宿醉過後的模樣。
沈漣漪這才松了口氣,随即又想起來,自己同他一路行過來,本也沒瞧出來他臉色有何異常,不禁為自己的擔憂感到可笑,可偏偏又笑不出來,只能在心裏默默的嘆氣,但也很羨慕她那些能名正言順光明正大關心他的人。
吃過早點,孟夫人便讓孟秋蘅先回去,只道今日張家夫人請她過府,到這時孟夫人才瞧見同兒子一塊,一早就到了的沈漣漪,面上并未露出什麽異色,當然也不及對旁人熱絡,只道:“菡兒要照顧謙謙和錦兒,不得空,既然阿漪你在,便陪我走一趟。”
沈漣漪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得答應下來,心道怕還是這身子出走的事在孟夫人心裏沒能翻篇過去,前日裏讓她在園子裏跪兩個時辰,她也才跪了一個時辰,雖然事後孟夫人也沒說要讓她補上,還讓她休養,怕只是做給孟秋蘅看的。
這深宅大院裏頭,若真是有心,想叫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死去,也是極容易的事。
只是孟夫人既然選擇帶她出門去做客,想必不是想要她的命,更有可能的,沈漣漪想了想,暗道孟夫人該不會是想壞了她的名聲?可她寄人籬下,這種境地還能有幾分名聲可言?
不過是個沒名沒分吃白食的罷了。
孟秋蘅昨日便知道張家下了帖子,只是沒想到母親會頭一天就帶阿漪去,暗暗皺了下眉頭,現在他也不好阻止,即使跟去了也不能在裏邊久待,于是退出來便徑直去了柳家把還在祠堂裏奮力抄書的柳歆蓉撈出來。
又有韓應清在一旁求情,柳夫人也心疼女兒,柳老爺只好暫且把柳歆蓉放了出來。
“孟二哥哥,我就知道阿漪妹妹沒事,你根本不會想起我來!”出了家門柳歆蓉就忍不住抱怨,一邊奮力咽着丫鬟匆忙間給她準備的點心,柳家的祠堂只要進去了,除了清水和一天三頓的玉米面餅,就什麽也吃不到。
雖然才被關進去一日,也把吃慣了好東西的柳歆蓉饞得夠嗆。
“吃你的!”孟秋蘅現在對柳歆蓉可沒好臉色,要不然她出瞎主意撺掇阿漪離家出走,現在哪來這麽多事!
韓應清皺了下眉頭,他自然是瞧不得孟秋蘅兇柳歆蓉,可這次的事,柳歆蓉确實是罪魁禍首,這會也不能慣着,若不然慣得不知輕重了,往後還不知道會惹出來多少事。
柳歆蓉別了下嘴,也懶得跟孟秋蘅争論,現在還是吃的要緊,在祠堂裏可快把她憋死了。
其實柳歆蓉也知道,只有韓應清求情,自家老爹是絕不會食言的,畢竟老爹是很在乎面子的,不願意在未來女婿面前顯得自家沒有家教,必須得有一個分量足夠又有足夠理由的人才能讓老爹網開一面。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孟秋蘅,但孟秋蘅會來給她求情,也無須質疑,肯定是沈漣漪需要她幫忙。
不過只要能離開那鬼地方,幫什麽忙也無所謂了,在裏邊待上一天,她簡直覺得自己把一生都放在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