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名刀
“當然是不可能的,”康淩擺擺手笑道,“哪來那麽多奇跡,誇張而已,天道不可違,不過這花對治療确有奇效。”
說完,康淩從扭開玉瓶,從其中倒出一顆藍色的藥丸,注入真氣。那顆藥丸吸了真氣便膨脹起來,外殼越來越通透,接着從內破殼而出一朵藍色的小花。康淩将花片片剝開,敷到自己的傷口上,那黑色的火焰一接觸到傷口便消退了去,确有奇效。
這幅場景有些眼熟,陳蒼皺着眉回憶了一下,沒太費力就想了起來。大概是十多年前,有次康淩出了些意外受了重傷,正好碰上了陳蒼,陳蒼沒有乘人之危的愛好,正好閑來無事,還幫康淩護了個法。那時候康淩便是用的藍色花朵療傷,當時自己多看了幾眼,康淩便給自己解釋了一番,還送了一瓶給自己。不過康淩當時的解釋陳蒼左耳進右耳出,那玉瓶也是,不知所蹤了,根本沒用上過。
療完傷後,兩人各走一邊,下次見面該打的還是照打不誤。
這十多年來康淩的進步基本是肉眼可見的狀态了,那次受傷還費了幾日,這次沒多久就完全複活,連個疤都沒留下。
康淩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合上衣衫,摸了摸下巴,“絕對無痕,這花應該頗受女修歡迎,日後我若是混不下去了,幹脆就去賣花算了。”
陳蒼敷衍的點點頭。
這裏康淩的傷處理完,陳蒼才騰出一點腦子去想另一個問題。入內之前他們也遭遇過一只轉嬰,在裏面又遇上,這可就值得回味了。
“燕夫人在蓄養轉嬰?”陳蒼猜測。
康淩:“有可能,總歸與她脫不了幹系。”
燕夫人是想做什麽……想要轉嬰之心還是說她想利用這些轉嬰做什麽。轉嬰的關系甚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為禍人間。九嬰之亂差點毀滅了九州四海,好不容易擊殺九嬰卻還仍留下了無盡的後患。
“別想了,”康淩拍拍陳蒼的肩,“無論背後藏着什麽,都不是我們能觸及的,我們該做的是什麽?”
“活着……出去?”
“沒錯,現在轉嬰對我們而言只是擋路的石子,只管将其斬開就是。”
陳蒼對康淩的認識又刷新了一番,看着康淩,陳蒼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真的認識他麽?直指目标,不為路旁的花草所動,能夠壓下自己的好奇,毫不猶豫,毫不迷茫……唯有這樣的人才能走到最後。
“嗯。”陳蒼輕輕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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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康淩就不會迷失自己。
兩人說話間天又黑了下來,絲毫不講規律,随性至極。
不過今夜好歹是沒有被綁在地上了……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了一會兒,康淩瞄了陳蒼一眼。
陳蒼大概明白康淩想做什麽,只假裝沒發現。
“咳咳,”康淩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下,“你我都是修士有真氣護體,按理說應該不為外界所動了,但在這片沙漠對冷熱的感覺卻要更發敏感,你可想過為何?”
當然想過……陳蒼看着康淩,想看看他還有多少廢話要說。
陳蒼又不接話,康淩感覺一絲尴尬,強行忽略掉自顧自的接着道:“因這裏的環境并不是天地所造,而是燕夫人一手操控……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覺得這麽冷其實是修為不如燕夫人,所以抵抗不了燕夫人對我們所施加的術法。”
“哦,原來如此,”陳蒼面無表情的配合着,“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康淩:“……”
“所以,你這一堆沒用的鋪墊是想引出什麽?”陳蒼直接撕開康淩假惺惺扯起來的擋布問道。
“那啥……燕夫人折磨人的手段多,往後還不知要經歷什麽……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無法抵抗,幹熬着也不是上策……不如……”康淩說得斷斷續續,小心的打量着陳蒼的臉色,最後才一咬牙說完,“不如我們擠擠取暖?”
也不知道燕夫人做的什麽設定,但昨夜兩人挨在一起之後确實好受多了。
康淩說完已經做好了陳蒼翻臉以及強行脅迫陳蒼的準備,但沒想到陳蒼只是不帶感情的掃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康淩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是說,活着出去麽?”陳蒼突然扭頭對康淩笑了笑。
話是康淩說的不錯,但他确實沒想過陳蒼這般心高氣傲的人可以這麽快想通……不過陳蒼能想通是好事,眼下最好還是兩人一起配合共謀出路為上。
康淩不等陳蒼再說什麽,趕緊的靠了過去,挨着坐下。
“你的刀呢?”陳蒼問道。兩人分頭時康淩将刀插到地上坐标記,可後來康淩又找了過來,兩人就地而坐并沒有回歸原處。
“哦,無事,召一下就過來了。”康淩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他的刀,捏了個決做了召喚。
不一會兒,那刀果然夾雜着黑氣飛了過來,十分歡快的投入了康淩的懷抱。
陳蒼看着有些眼熱,康淩與他的刀契合程度很高,而且這刀也極具靈性,實在難得。再想想自己的卻邪……不,甚至都不能說是自己的,畢竟卻邪沒有認主來着……對陳蒼而言,也不指望卻邪能多聽話,起碼不要惹事就夠了。
“這刀很是不俗,什麽來歷?”陳蒼好奇道。
康淩捏着刀刃,将刀柄遞給陳蒼,示意陳蒼可以自己看看。
陳蒼有些猶豫,畢竟這種東西的重要程度不亞于命根子,陳蒼自覺跟康淩的難友關系不足以讓他這般越界。康淩卻不收回,就保持着遞刀的姿勢不動搖。
遲疑了一下,既然康淩都不在意,自己也不必過度矯情。接過刀,這刀頗有分量,刀身上籠罩着黑色霧氣,陳蒼一碰到它便劇烈的抖動起來。
“它很認得你,”康淩說道,“靠近就有反應,我便是憑借此刀認出你的。”
難怪……不過這刀也真是神了。
“這刀跟了我也有些年份了,以前在外歷練時偶然遇到的,不知為何非得跟着我,甩都甩不掉,便将就着用了。”
将就?陳蒼抽抽嘴角,康淩也不怕閃了舌頭。誰都能看得出來,此刀與康淩契合度極高,九州四海恐怕再難尋出第二把如此稱心的刀來。
将刀還給康淩,順嘴贊道:“我看此刀極有靈性,想來也是排的上號的神器,只怕不比卻邪差。”
而且還比卻邪聽話。
康淩接過刀随手插入砂礫中,“只是可惜我并不知道它究竟叫什麽。”
“嗯?”連刀的名字都不知道還能如此契合?
“就是……”康淩斟酌着,不知該怎麽形容,“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在什麽古跡遇到的。嗯……就是某天我睡了一覺醒來,它就跟在我旁邊了,不理它還會哭。”
陳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哭?”
康淩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轉過頭對那刀一本正經的說了句:“爸爸不要你了。”
那刀對這句話有反應,一聽便從砂粒中激烈的跳了出來,不滿地在康淩面前轉悠,确實隐隐伴有嗚嗚的鳴叫,倒也勉強可以理解為它在哭。那刀折騰了一會,見康淩不為所動,劍身上黑霧大作,膨脹起奔着陳蒼襲去。
康淩反應慢了一拍,着實沒料到會起這般變化。這刀有些靈性,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指令,尤其對這句【不要你了】特別敏感。康淩也是心壞,覺得有趣,便時不時逗逗刀,也給幾個人展示過,但從未見過此刀還有攻擊的傾向。
康淩慢了,陳蒼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在陳蒼看來,此刀非常服順,沒有主人的指示斷然不可能做出什麽,着實沒料到此刀竟然還會主動襲擊自己。不過好歹也是落霞宮的小師叔,陳蒼沒有愣在原地挨打。一手撐了一下迅速的翻了起來,另一手持傘正正的擋住了黑霧的軌跡。
這般下來,康淩也終于回過神來,趕緊呵斥一聲。康淩的聲音一響,拿刀就收斂了自己的行為,愣愣的停在半空,朝着康淩微微弱弱的劃着圈兒。若是此刀有人形,此時一定是眨巴着眼睛寫滿委屈。
康淩嘆口氣,此刀跟了他多年,出生入死,這還是頭次失控,細細想來也是自己的過。康淩對陳蒼的關注向來都是在平均線以上的,久而久之也影響了刀,此次在陳蒼面前說不要它了,它大概是覺得康淩是真心實意的抛棄它,轉而投向陳蒼的懷抱。
招招手,讓刀飛到手中,康淩好笑道:“也不曉得你在想什麽,我難不成還能将小師叔當刀使不成?”
另一邊,事發突然,不過陳蒼也沒受傷,心裏的波瀾并不大,此時看康淩拿了刀安慰,還分出一抹神來閑閑的想道:“還好天黑後沒有收傘,不然說不定真會被黑霧給粘上。”過了一會兒,掃了康淩兩眼,又生出一些幸災樂禍——哈,原來你的刀也沒有那般俯首帖耳,日後指不定就與卻邪一般模樣了。
康淩安慰了幾句,也不算費事,将刀的“情緒”安穩下來,為了避免再出意外,康淩還是将刀收了。然後回頭,只見陳蒼伫立睥睨,一副恨不得熱鬧再大些的樣子,心底又滋生出幾分窩火來,于是開口諷刺道:“收服器靈,還是不如小師叔得心應手。”
陳蒼自覺剛看了康淩的一場醜事,正樂着,對康淩的挑釁絲毫不惱,反而順棒而上,真端起前輩的架子,漏出一個怒其不争的表情:“也是,你還差的遠。”
可不是差的遠麽,康淩暗想,能把卻邪養成那個樣子,這般本事我還真是沒有。想歸想,念及兩人的【活着出去】大業,康淩還是咬住了舌頭沒有作亂。只當他心智有缺,不必計較,這樣一想康淩才稍稍好受一些。
兩人僵硬的沉默了一會,冷意被無限放大,康淩瞥了陳蒼一眼,只見他盤膝而坐,閉目調息,但身子卻在不住的顫抖。康淩很想在腦海中評估一下此時靠過去的後果,但腦海已經無力運轉,糊在一起想不出個所以然。狠了狠心,康淩朝着陳蒼的方向蹭過去了一點,然後敬小慎微的觀察着陳蒼的反應……沒有任何反應……
康淩覺得不對勁,自己好歹也是個放蕩不羁的有為後輩,從來都是無法無天,現在這個樣子算什麽鬼。康淩深入的剖析了一下自己,沒翻出來自己到底在慫什麽。找了找回憶,調出歷來與陳蒼争鋒相對的畫面回味了一下,康淩這才覺得摸回了一些自我。
憑借着回憶帶來的熱潮,康淩一股腦的竄到陳蒼的身邊坐下。陳蒼別說睜眼,連眉都不帶動一下的。陳蒼沒有任何反應,以不變應萬變,這份淡然出塵頓時澆滅了康淩腦海中的小火焰。
蔫蔫地靠着陳蒼,不一會康淩竟是睡了過去。他白日應付轉嬰可不似表面上那般輕松,着實費了一番力氣,只不過是慣性使然繃着罷了。此時挨着陳蒼聞着他身上的清香,格外的放松安逸,再也繃不住什麽。
沙漠中的黑夜,一輪明月,呼嘯的寒風以及緊挨着兩人,一柄白色的傘撐開阻攔了風沙了肆虐。
時間不會定格,但這一幕卻真真實實的存在過,即使歲月流逝,也依然會留在他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