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雲陽城的城南,青冥坐在山脊上看着下面的小村子。
“如果你沒有修真,是不是就和他們一樣?”青冥問到。
亦東的魂魄坐在旁邊,看着熟悉的村落:“我是一個不詳的人,很小的時候,我的娘就瘋了,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爹也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是爺爺把我養大的,幸虧十歲的時候,被選上了,測出了單金靈根,這才成了村裏人羨慕的對象。”
“八年築基,單根靈根,算是快還是慢?”青冥好奇。
“對普通人來說是快的,十年築基,是單根靈根的速度。”亦東說到。
“你爺爺呢?”青冥突然問了回來。
亦東以為他不喜歡凡世的話題,沒想到他又問了。
“我十三歲的時候死了。”亦東回答。
青冥看着天地的暮色:“沒關系,至少曾經擁有過親情。”
“人生對天界而言是什麽?”亦東好奇。
“飛火流星,轉瞬即逝。”青冥說到:“曾經有神仙不信人的世界裏有什麽能超越天界,于是不斷的投胎轉世,去體驗,最終得出人情是天界所沒有的。”
“因為天界高冷?”
“因為天界不需要人情,天界的衆神們已經參透了人世間的一切情感變化的本源。參透了人世間一切事物的規律所在,萬物變化之間,那一絲不可捉摸的變化,就如五十個人坐四十九把椅子,你永遠不知道那一把空的是哪一個椅子。”
“這就是天道?”
“這是天道所存的一絲變化,你可以視為是天道的一絲樂趣,或者說是好奇。”
“那你修真的本源是什麽呢?”亦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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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看看他,山風吹過他的發梢:“我不知道,真的。曾經我只是一座山,随天地初開的山,坐看雲起雲落,坐看三界大戰。然後被太上帶上了天界,困封在哪裏,億萬年一塵不染,也一成不變!”
“或許做一座山,和做一世人相比,已經很難有所計量!”亦東說到。
“做山的時候,羨慕做人成仙。做人的時候,知道道法随緣。”青冥回答:“所以,我一切都在随緣,這只是萬千時光的修行而已。”
“有沒有那種不求成仙得道的?”
“很多!西方世界裏,有一個人很虔誠的信奉神,神就要考驗他。讓他妻子兒女死于瘟疫,讓他全身長滿惡瘡,讓他貧困潦倒。他堅持下來了,最後死于孤獨,他死之前才說‘神啊,你為什麽要折磨我呢?’于是神出現了,說如果你到死都沒有抱怨過我,我就準備接你去天界,但是你卻沒有堅持到最後,那麽你下地獄吧!”
“哼!”亦東冷哼:“這神才是混蛋吧。”
“所以,魔宗裏可能也有好人,只是因為周圍的世界屍氣縱橫而無法自拔,因為他活着已經不易。當正道修士跳出來,大言不慚時,是否想過自己換做是對方,是以死明志呢,還是想着活着已經不易,且忍耐吧!”
亦東閉上眼睛,若有所思,入定于心,神魂靜怡。
青冥論道時,喜歡通過一則事例,深入淺出的帶出一些道理。
他的法相或許很簡單,也或許從未堅定,如風一樣,和光同塵,被動的在變化着。
山川落幕。
青冥也的确在思考自己的土道。
作為山,他想凝結出萬重山形,這是願景。
同時,他也在為自己土道的未來在思考。
地書他有,作為地仙無上大法,他手握神器。
在不憑借魔氣來衡量之下,要土道修行,需要何種攻擊手段是重要的抉擇,說白了,就是本命法寶的選定。
他很認定他的本命法寶就是萬重山,黑土之精也僅僅是其中五土根源之一而已。
如果是山,那麽,山壓,就是他最喜歡的一項簡單粗暴的手段。
這也是他喜歡用土磨符砸人的一個原因。
說起這個,青冥嘴角微微上翹的笑了起來。
那種閉眼修行時突然的笑,亦東雖然入定,卻能感覺青冥的變化。
亦東心裏也微微一笑。
青冥笑是因為‘山壓’這個話題。
他在天界被放在高天之上,下面還有天河草場。
曾幾何時,太上的道童最喜歡去哪裏放牛,放太上的大青牛。
而那個燒火道童卻是最喜歡和牛唠唠叨叨。
“我告訴你,其實吳剛被罰在月宮砍樹,是什麽都不穿的。他天天光着身子看月桂樹,期許一身矯健的肌肉,好勾引嫦娥仙子。說起來,他身材是很好,但是他有狐臭啊!”道童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八卦,對牛說到:“他每日每夜的砍樹,還期許能勾引仙子。其實仙子被他的狐臭熏得都不行了。月兔告訴我,要不是廣寒溫度低,它和仙子早就把吳剛給埋月桂樹底下去啦!”
大青牛甩甩尾巴,吐口氣,扭過頭。
“還有托塔李天王,別看他和三太子這個那個的,他的塔是菩薩送的。當年他對三太子太絕了,三太子屢次要殺他,菩薩就給他保命的。”童子轉過身去,又坐到牛頭前:“你信不信,咱們打賭,要是塔現在沒了,三太子的混天绫立即就飛了過去。”
大青牛嚼嚼嘴裏的草,鼻子裏喘粗氣。
“有一次!”童子臉紅的說:“天王每天睡覺都抱着塔睡的,有一次他為了方便把塔放在腿中間夾着,蓋着被子睡着了。你猜怎麽着,四大天王去串門,一看天王的被子,自卑了好多時間。”
大青牛甩甩耳朵,聲音清脆得青冥都聽得到。
所以他在仙界一直都有一個願望,就是在童子放牛的時候,他能直接從上面砸下去,把這個童子砸到十八層地獄去。
不過這個童子當然沒事,而且他還是仙界最厲害的燒火童子。
三味真火煉丹,要扇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下,他多一下都不會有,而且還能不間斷的聊天。
青冥在回味過去的歲月裏,有點好笑。
那種歲月靜好的日子裏,這是他唯一的樂趣,也是少有的樂趣。
雖然煩,卻很有印象。
人世間的煩,是什麽呢?
城南村的入口小河旁,一群少年嬉笑的過去。
一個布衣的少年坐在河邊,拿着一支翠竹在垂釣。
河水很淺,甚至可以看到裏面沒有多少魚在游蕩。
一群白衣修士路過:“喂,少年,前面是城南村嗎?”
布衣少年點點頭:“是的!”
“還不過來給我們帶路,一年一次的測靈根的時間就要到了。”修士徑自的說到。
少年擡起頭,陽光照在發梢下,臉龐裏菱角分明:“肉眼可見,為何你們還要人引領呢?”
“放肆!”修士說到。
“算了,山野少年罷了。”一個腰系酒葫蘆的男子說到。
看着少年,男子笑了笑,城南村,亦東師侄的家嗎?
“測靈根啦!”村長喊到,這是村裏最重要的事情。
拿着酒葫蘆的男子,徑自坐在一旁:“老漢,怎麽小河邊那少年不來呢?”
“他?不是我們村的,不過來了兩個月了,叫亦南,每天悠哉哉的在那釣魚,奇怪的後生崽!”村長說到。
“亦南,你們村有一個叫亦東的吧!”
“對,對,他可是單靈根呢?怎麽樣,他還好嗎?”村長老漢問。
“死了!”男子晃晃手裏的葫蘆。
村裏人臉色一僵,村長嘆口氣,沒有再接話。
雲陽仙門。
“怎麽樣?”外門管事坐在山門進口的閣樓問。
“不怎麽樣,哪有那麽多好苗子,又不是我們一個門派招人!”玉安真人拿出酒葫蘆搖了搖。
“你沒有,你師兄有!”管事笑着說。
“老許,別開玩笑,我師兄不是一直都傷心亦東的事情嗎?”
“真的,帶回了一個,明眸亮齒的少年,比亦東也不遑多讓。”管事老許搶過他的酒葫蘆喝了口。
“師兄?”玉安真人前往秋雨峰。
亦東師侄練劍的地方,一個少年坐在樹下,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似睡非睡一般,臉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是你?”玉安真人說到。
少年一動未動。
玉成真人在瀑布打坐,曰為‘聽雨’。
“師兄,你又收了一個徒弟?”玉安詫異的問。
“亦東的弟弟。”玉成真人閉目傳神回答。
“可他們村裏人說他不是他們村的。”玉安提醒。
“我養在外面的!”玉成回答。
“啊?”玉安佩服:“徒弟的弟弟還能養外面,師兄你威武,當是老爺養外室呢?”
玉成真人睜開眼,看他一下,溫柔的說到:“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