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處罰
紀怡嘉醒來之後精神還是不大好，用了幾口水外加幾勺冰糖燕窩都沒有等到老太太那邊派人過來看就又睡了過去，紫鳶在一旁守着，生怕自家姑娘又夢魇。
不過，與昨夜不同，今日紀怡嘉睡的安穩平靜。
與之相對，此時世安堂正堂鬧得動靜卻有些大。
“這次你表妹落水之事與你有沒有幹系？”說話的是安家老太太慕容氏，也就是紀怡嘉的外祖母，今年已經五十有六，此時她正坐在雕花紅漆左右扶手還有靠背的矮榻上，身上還蓋着淺褐色打底修羅紋的毯子，身着深灰帶藍繡紋理朵花團褙子，此時正嚴肅的看向底下跪着的少女，慕容氏是氣急了的，自知道事情經過到現在心氣都還沒有順過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安瑩低聲嘟哝，只見她瓜子臉，柳葉眉，薄嘴唇，五官看起來十分的精致，拼湊到一起也算是小家碧玉，但是現在因為驚慌加上眼神飄忽，處處透露出小家子氣，在安府三位姑娘中算是不夠看了。
安瑩是安家二夫人的嫡女，上面僅有一個兄長，自小是被嬌養長大的，平時脾氣自然是不小，耍性子也是常事兒，但是在老太太面前她卻不敢，此時老太太就說了一句話，她已經被吓的語無倫次，連個囫囵話都說不出來，她當然是怕，畢竟紀怡嘉落水确實與她有關。
還有祖母可疼她那個無父無母的表妹，平常時候她對紀怡嘉有些小動作，祖母都會敲打她，不過反正老太太不喜歡她，她也不放在心上，但是現在祖母對她這麽嚴肅，安瑩還是怕的很。
慕容氏看到她這個樣子，狠狠皺了皺眉，本來還以為是蓁姐兒自己跑到池子那邊去的，畢竟雖然蓁蓁自小懂事，但是性子活潑的很，貪玩掉池子裏也不是不會發生，沒想到今晨林嬷嬷來報這其中竟然還有其他人的事兒，看看下面她嫡親的孫女，慕容氏是一片的失望，好好的女孩兒被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可惜，最重要的是，到了現在還死不悔改，這才十五六歲的女孩，差點兒傷了表妹的性命竟然沒有一絲兒的後悔，真真是不知讓她老婆子說什麽好了。
這樣想着，慕容氏狠狠打了矮榻的扶手，“不是故意的？那時為什麽不讓你身邊的嬷嬷把你表妹拉上來，”想想慕容氏更是可氣，原本小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鬧，她不好說什麽，沒想到現在竟然出了這事兒，為了一套門面致表妹落水不說，還敢當沒事人似的回院子呆着，要不是那地方正好有婆子掃地，聽見聲響把她的蓁姐兒給拉上了岸，後果可怎麽敢想。想到這裏慕容氏心裏不免就是一陣慶幸，幸虧是有人，要是沒人，她的蓁姐兒可怎麽辦啊，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她百年之後都沒臉去見她閨女。
“我，我當時吓得厲害了，沒想起來……”聞言，安瑩不禁哆嗦了一下，眼淚刷刷的往下落，再怎麽說她也沒多大，遇到這樣的事兒自然是怕的緊，昨日回院子之後就窩在房間裏，連最親的母親都不敢說，一夜擔驚受怕，就怕紀怡嘉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現在被祖母嚴厲說教，安瑩完全是怕了，再加上她自小對慕容氏有怯意，現在話都不會說了，自小她就聽娘親說，祖母厲害的緊，自己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為了要讓爹爹好好讀書，數九寒冬的就罰爹爹在院子裏跪着，就是大伯父說情都沒有用。也就是在面對小姑母的時候，才好說話些，姑姑沒了之後，這獨一份的對待就附在了紀怡嘉身上，想到這裏，安瑩心情又不好了起來，而且心裏更是害怕。
慕容氏看到哭哭啼啼的安瑩，更是不愉，就算到了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就是自己已經被人當槍使了也沒察覺出來，慕容氏完全沒有了要與她說下去的欲望，直接吩咐身邊的瑪瑙，“去給二太太說，從今日起就讓三姑娘好好安生在院子裏呆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要是再有什麽幺蛾子，我立刻就送她去家廟待着。”
安瑩聽到慕容氏的話，立時就哭出了聲，祖母竟然還要送她去家廟，安家家廟根本就是犯了大錯的人呆的地方，要是去了那裏，自己恐怕是名聲盡毀了，一輩子都完了，安瑩越想越傷心。
慕容氏正想讓人把安瑩送回她自己的淺雲居，外面就傳來吵鬧聲，慕容氏本來就不好的表情就更是不好了。
“老太太，二夫人過來了，”翡翠掀開簾子禀報，她對二夫人的做派有些無語，老夫人現在心情不好，還上趕着過來，實在是對這個二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本來吧，三姑娘再怎麽說也是老太太的孫女，就算是此次犯了大錯，但是過一段時間也就好了，畢竟三姑娘的年歲在那裏擺着，這一段時間就要議親，表姑娘那裏又已經無事，老太太再怎麽着也不會擋着這事兒不是。再說三姑娘确實不像話，趁着沒出嫁被板板性子也可，偏偏二夫人向來看不清大局，她這樣一鬧，事情不鬧大了才怪。
“讓她進來，”慕容氏冷哼一聲。
“娘，瑩兒已經知錯了，您就不要再罰她了，”錢氏哭哭啼啼的進來，直接随着安瑩跪在了地上，她本就長得弱柳扶風，素白的褙子，紗織的內裳，此時又哭的梨花帶雨的，看着甚是可憐，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慕容氏怎麽着她了呢。其實錢氏也是剛剛知道昨日的事情，知道自己女兒被叫來了世安堂，立刻就過來了，就恐怕女兒受了委屈。
慕容氏看着地上的兒媳和孫女，面無表情“既然你一片慈母心，就跟着一塊院子裏待着，指望你能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不可能了，老實呆着就是孝順的了。今日我把話放這，要是再出什麽事兒，我就往給老二身邊送個人，既然你管不好院子，管不好子女，我就找個人幫幫你。”
老太太這話一出，整個世安堂都靜了下來，以往二太太再是胡鬧，老太太雖然心上不痛快，但是到底沒有說過什麽，更別說往二老爺身邊送人了，畢竟還有三爺和三姑娘在，怎麽着兩位小主子還要臉呢。再說了老太太統共可就只有二老爺這一個親子，現在二老爺正處于往上爬的關鍵時期，怎麽的也不能給他添負擔。以往也就只有這二位對表姑娘做了過分的事情，老太太才管一管，這次這是怎麽了，連基本的臉面都不給留了？不過二太太和三姑娘也不冤枉就是了，表姑娘這次可是差點丢了命。
“娘！？”不僅是丫鬟婆子，就是錢氏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就是驚慌，本來她娘家門楣低，能嫁到安家來已經是高攀，她出嫁時娘家叮囑她待人做事要小心，但是嫁過來之後，婆母雖然看不上她，但是從來也沒有為難過她，這樣一來，她的心也就大了，以往她只要一哭，婆母就不耐煩的讓她們下去了，這次怎麽不一樣了，還要往二爺身邊送人。
“怎麽？沒聽懂，沒聽懂就讓你身邊的丫鬟婆子再與你說幾遍，”慕容氏性子本來就強，以前這些個混不吝的去引嫣閣要個銀兒，搶個金兒什麽的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她的蓁蓁家底子強，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慕容氏就想着蓁蓁往後出嫁了，還要靠着這個嫡親的舅舅表哥，所以除了大方面她都沒放在心上，就是與蓁蓁那邊，她也是勸着講道理的，但是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慕容氏覺得她以往的打算怕是錯了。
看到老太太已經生氣，翡翠和瑪見狀趕緊把地上的錢氏和安瑩拉了起來，低聲勸道：“二夫人和三姑娘先回院子裏去吧，此事等老太太氣消一些再說。”
錢氏掙紮還想再說幾句，但是終究沒有敵過翡翠的力氣，直接被拉了出去，不過想想也不再掙紮了，婆母現在正在氣頭上她不敢惹，攏攏女兒，錢氏決定回頭去求夫君言說此事，在趨利避害的事情上，她拿捏的比誰都精準。
看到兩個不省心的出去了，慕容氏揉了揉還有些突突的太陽穴。
“老太太，可別再因為這事兒傷神，表姑娘知道又要擔心的，”林嬷嬷勸慰道，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算是身處金陵世家的安家也不能事事都能如人願。
“現在我還在呢，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要是我不在了，蓁姐兒可怎麽辦？”慕容氏慢慢說道，這個世道，女子如果沒有得力的娘家，以後怎麽能嫁個好人家，更不用說，她小外孫女兒手裏還有紀家的家産，懷璧其罪，人心啊，向來都可怕的緊。
本來慕容氏是想着把蓁蓁嫁給嫡孫安恒的，嫁到自己跟前，還能看着點，能少受些委屈，但是在看清兒媳的做派之後，慕容氏就打消了這主意，這要是嫁到自家，自己在時還好說，自己要是不在了可就不好掌握了。
“總歸二老爺是個明理有主見的，老奴說句逾矩的話，二太太性子已經如此了，老太太您費再多心思恐怕也難矯正過來，”林嬷嬷說道，她自小跟着老太太到現在，情誼自然不同，年輕時候倒是嫁過人，之後人沒了就又回到了老太太身邊，無兒無女，老太太之前已經說過是要讓府上二老爺給她養老，做奴婢做到這份上也算是獨一份了，所以這話也只有她敢說。
聞言，慕容氏嘆了一口氣，這些她何嘗不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主仆兩個正在說話，剛剛出去送錢氏和安瑩的翡翠笑着掀開門簾兒進了來，“老太太，引嫣閣那邊的舒楹過來禀報，表姑娘已經剛剛醒了，看着已經沒事兒了，已經叫大夫過去了。”
聞言，慕容氏直接站了起來，聲音中也帶了驚喜，“蓁蓁醒了，快引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