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瑪格麗特在第三天的下午時去了奧德耶公爵夫人的家裏。
在見到瑪琳娜公爵小姐之前,她最先見到的是那一位公爵夫人。她同往日一樣看上去優雅而精致,連頭發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茍。深綠色的綢緞裙子讓她的嘴唇顯得有些嚴謹,整個人透着莊嚴。
“日安,公爵夫人。”瑪格麗特向對方行禮。
公爵夫人看了她一會兒,神情有些捉摸不定,然後她開口說道:“我想,若您有心的話,應該知道瑪琳娜和赫伯特已經決定訂婚了。”
“若我收到的邀請函并沒有遭人掉包,我想我并沒有來錯。”瑪格麗特淡淡地說着。
公爵夫人擡眼看向她,她并不若常人一般對她言辭吝啬,但無論是神情還是言語都令瑪格麗特覺得更為惱火,當然,這位奧德耶公爵夫人自然是有這個輕視任何人的資本的,就像是,她也可以讓一個人站在高臺上一樣。
“既然您做出了選擇,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年長的女人淡淡地說道。
瑪格麗特深深地瞧着對方,目光觸及到女人的眼神,她突然微笑,這動作使得奧德耶公爵夫人略微眯起了眼睛。
老虎再厲害也總是有着軟肋,女人再強悍也有着自己割舍不掉的柔情。
瑪格麗特臉上的微笑斂去,她的心裏有一聲嘆息,但她的自尊和驕傲又不允許她難堪的向別人保證什麽,所以,她看向公爵夫人,平靜地說:“我是一個裁縫。”
女人瞧着她,然後拿起了她的水煙槍,只是這一次,旁邊沒有放置任何精美的盒子。
“去做你該做的吧。”公爵夫人說,聲音冷淡。
瑪格麗特挺直了背脊,恭身告退。
她自然有屬于自己的驕傲,不能被一再的踐踏,她也有着自己應該咽下屈辱喊叫的隐忍,這有些矛盾,卻是事實。
女仆将瑪格麗特帶到了書房,當女仆打開房門的時候,瑪格麗特的眼睛比平日略微睜大了一些,但很快的,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她的雙手搭在小腹位置,虛虛的放着,她的背脊挺着,眼神平靜地看向那兩個人。
Advertisement
範維爾男爵和瑪琳娜公爵小姐分坐在兩側,茶幾上是一副水晶棋盤,男人和女人的手有着鮮明的對比,比起瑪格麗特自己的手,公爵小姐的手像是由全世界最柔軟的物質構成的。白皙,柔嫩,女性的小巧。
她自然有着強悍的母親替她抵擋一切,而瑪格麗特,這個黑發的女子站在門口,傲然的,像是全世界正在抵抗她。
“您來了。”公爵小姐溫和的說着,嘴角是掩飾不住的幸福的笑意。
瑪格麗特不确定這位有些體弱多病的公爵小姐是否知道那些事兒,按照奧德耶公爵夫人對她女兒的保護來看,她可能幸福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回複了您的邀請,現在,我來了。”瑪格麗特說,她走向那兩個人,在到了他們面前的時候,瑪格麗特微笑着給兩個人行禮。
他們站得如此近,只是,兩個坐着,一個站着。兩個是貴族階層,一個,連貧民都不是。
公爵小姐拉着瑪格麗特的手,讓她坐在旁邊。她的眼睛閃亮着,見到瑪格麗特似乎十分高興。
“我似乎還未向您鄭重的道謝過,那件裙子實在是美極了!”
“您穿上它,看上去如此美麗,這就是最好的道謝了,瑪琳娜小姐。”瑪格麗特微笑着說道,前者看上去有些羞怯。
“您如此稱贊我,我得到了那麽多,都是因為您啊……”公爵小姐低低地說道。
瑪格麗特知道她還在發自內心的贊賞着那件裙裝,只是,她的心裏動了動,然後又把它們壓抑了下來,嘴角漾開一絲笑容。
“衣服從來都是把人的美麗呈現出來的,若您本身不具有,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沒法做到那麽好。”
瑪格麗特的這番恭維使得公爵小姐甜美的笑了起來,她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右手邊的男人,她的未婚夫,英俊的範維爾男爵。
“您瞧,所以我希望訂婚禮服由瑪格麗特夫人來制作。”
男人微微一笑,那眼神如此包容,像是全世界的東西都裝不進他的眼睛裏,除了面前這位身體稍顯瘦弱的姑娘。
“只要您覺得高興。”
男人的這番話使得公爵小姐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瑪格麗特垂眸,在心裏輕笑了一下。
“我能同瑪格麗特夫人單獨說一會兒嗎?”公爵小姐柔聲詢問着自己的未婚夫,範維爾男爵自然同意。他離去的時候替他的未婚妻抿了下一縷垂落在頰邊的發絲,透着親昵,卻又不顯得輕浮。
當男人離開後,公爵小姐的視線依舊久久的無法收回來。
瑪格麗特端坐在一邊,沒有說話,她維持着自己的本分,一個裁縫,就只是一個裁縫。
“啊,瞧我,我真抱歉。”公爵小姐說,聲音裏透着歉意,卻雙頰暈紅,分明是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
瑪格麗特淺淺一笑:“沒關系,瑪琳娜小姐,我有很多的時間仔細傾聽您的要求。”
瑪琳娜露出笑容,看上去如此的幸福。
瑪格麗特在第一次瞧見對方的時候,她還是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現在,她就像一位浸潤過露水的玫瑰一樣含苞待放,看上去如此甜美可人。這令她有那麽一兩秒的時間怔愣了一下,然後她醒轉過來,嘴角牽起,維持着她得體的笑容。
“您要什麽樣的呢?”她詢問着面前的小姐。
瑪琳娜小姐眉眼嬌俏,像是在情不自禁的向世人訴說着她的喜悅,那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不知道,夫人,我心裏有些亂糟糟的,原先我以為我知道,但現在我不知道了。”她說着,聲音有些急切,卻不是慌張的,而是喜悅的,情不自禁的。
“我只想擁有一個不遜色我生日宴的婚禮,不,我想擁有一個最美好的婚禮,您瞧,我是不是太貪心了?”瑪琳娜小姐有些激動的說着,小巧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當然不會,每個女人都是如此期望的,上帝讓女人美麗難道不就是因為想讓更多的人見識到嗎?”
“哦,是的,您真是說到我心裏去了。”瑪琳娜小姐回答着,看着瑪格麗特的眼神有些熱切。
“這并不過分,對吧?”她那雙圓潤的眼睛瞧着瑪格麗特,原先,哪像是一頭溫馴的小鹿一般,現在,它們有了些急躁,但人們會原諒她的,她正陷入戀愛中呢!
“是的,自然是不過分的。”瑪格麗特回答,臉帶微笑。
“您真好。”公爵小姐溫聲說道,仿佛又變回了那頭小鹿。
只是,當小鹿對森林之外有了幻想,那種渴望,會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
“您要怎麽做呢?”瑪琳娜小姐問道。
瑪格麗特擡起手,手指尖想要碰觸到面前的女孩兒,後者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
女子的手指纖長,指尖細細的,指甲留在合适的程度,甚至比不上面前的公爵小姐來的長,但依舊是鋒利的。
當之間輕觸到對方面頰時,瑪格麗特微微一笑,手指尖從女孩兒的面頰劃落到她的鎖骨處,低聲說:“若您想要得到最完美的訂婚禮服,我得先了解您。”
女孩兒的眼睛有些瞪圓了。
她看到面前的黑發的女人講手指收了回去,然後她站了起來,比她略微高一些,身材瘦削手腳修長,脖頸的皮膚細膩,弧度美好如天鵝。
然後,她被對方拉了起來。
她的雙眼幾乎是被迫瞧着對方的深色的眼睛,烏黑的,像是一種寶石一樣。
瑪格麗特看着面前的姑娘,她仔細的端詳着對方的臉。從眉眼間的弧度,到嘴唇的唇線,下颚的棱角也是。
她是個精美的藝術品,若上帝賜予她健康的身體,瑪格麗特想,面前的公爵小姐定會擁有驚人的美麗。
瑪格麗特的眼睛眨動,手指再次擡起,放置在公爵小姐的肩膀處。
“我得了解您。”她再次說道,“從身體,”她輕輕吐出,“到心靈。”
随着女人的話音落地,少女青澀的酮體也暴露在空氣中。
精致的鎖骨,小巧的乳房,手臂有些瘦弱,肌膚過于蒼白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露,身體顯得有些不安的細細顫抖了一下。
瑪格麗特審視着對方,她并未完全褪下公爵小姐的衣服,她只是,那樣做了而已。
她擡眼看着對方,後者正看着她,神情滿是震驚。
“您可以指責我,您可以做一切您想要做的。”瑪格麗特說,聲音平靜。
瑪琳娜在震驚過後,用手遮住自己的身體,她的臉蛋漲紅了一些,不只是羞澀還是憤怒。
她低垂着眸子,像是柔弱的羔羊。
瑪格麗特靜靜地等待着,但沒多久,等來的卻是對方褪去衣服的聲音。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十分的羞澀,她的動作尴尬,似乎除了從小服侍她的女仆,這具身體還未有任何人見過。它們青澀美好,肌膚蒼白卻光潔,纖細的腰肢,小腿光潔,連腳趾都是貴族少女才有的白嫩和圓潤。
這樣的身體,從出生以後就被用牛奶和香精愛護着,盡量維持着它們從降生以來帶着的柔嫩。
貧民是無法享受到的,就像是瑪格麗特這具身體,後天再多的包養,從細節處也能看出問題,更別提,兩個人如此赤裸裸的對比。
一個是天生的貴族少女。
一個是靠着出賣肉體在這華貴地板上才占據一角位置的人。
瑪格麗特走到了門邊,鎖好了門,她從瑪琳娜那兒接過東西,少女按照她的直視,仰躺在長椅上,繁雜的香色紋路,和女孩兒獨有的肌膚顏色,像是往牛奶中滴入了一些香橙花的汁液,聖潔而又帶着誘惑的芳香。
那仰躺着的女子輕輕閉着眸子,睫毛輕顫。
她分明是如此害怕,如此羞澀,卻願意為了愛情,鼓起一生的勇氣。
瑪格麗特動了動腳步,她拿着東西,坐在對面的軟椅上。
她的眼神不再怔愣,不再蘊藏笑意,而是專注,專注,一心一意的專注。
她會給她想要的——一個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女子,她值得最美好的。
時間緩慢的過去,瑪格麗特的畫稿完成了,那上面看不清女孩兒的眉目,只是隐隐的,蘊含着少女和女人才獨有的特殊的風情。
瑪格麗特為公爵小姐穿上衣服,替她整理頭發,就像是第一次相見時,她為了她的生日宴會所做的一樣。
“您,為什麽呢?”公爵小姐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瑪格麗特微微一笑,她吻了吻女孩兒的臉頰。
“我真心真意的祝福您,瑪琳娜小姐,請原諒我的嫉妒,畢竟,若沒有您,我還無法站在這裏。”
“啊,您別這樣說,夫人。”公爵小姐溫柔地說道,她自然是知道瑪格麗特之前的身份,但這并不影響什麽。
“不管是我還是我的母親,都認為您的衣服做的漂亮極了,您有着卓越的才華。”她真誠地說道。
瑪格麗特接受了公爵小姐的贊美,她們又說了會兒話,就像是之前那種氣氛完全消散了一般。
公爵小姐邀請瑪琳娜去用茶點,而與此同時,公爵夫人也進來了。
“為什麽不去跟廚娘說一下該準備的東西呢?”公爵夫人對自己的女兒說,後者微笑着點頭,然後提着裙擺去了廚房那裏。她的腳步輕盈,從背影就能看出她的愉悅,同原先那個蒼白柔弱的姑娘是那麽的不同。
“愛情。”
瑪格麗特擡頭,因為公爵夫人低聲吐露的話語,她并未打算壓抑,所以那聲音瑪格麗特剛好能聽見。
公爵夫人略微轉過身子去瞧着她,“不是嗎?瑪格利特夫人。”
瑪格麗特沒有說話,她走過去,将自己的畫稿攤開。
公爵夫人并未接過去,而是借着瑪格麗特的手看着。
她那總是保持着矜持的神情,現在流露着一絲憐愛,在這憐愛之後又是憐憫,然後歸于冷靜。
她看向瑪格麗特:“現在您該知道自己同她的差距了吧。”她如此說道,聲音帶着一絲冷酷。
瑪格麗特微笑:“若上帝給我選擇,我也永遠不會選擇成為她。”
公爵夫人的眉眼含着一絲怒氣,瑪格麗特平靜的凝視對方。
很久以後,那位高傲的公爵夫人往後推開了身子,下巴保持着一種貴族該有的桀骜的弧度,音色慵懶。
“既然您做了選擇,那游戲的規則我看就不用更改了。”
規則,什麽規則?瑪格麗特在心裏冷笑,然後躬身回禮。
“我只是個裁縫,夫人,今日我來,只是因為我接到了一封邀請函,如信上所說,您的女兒瑪琳娜小姐希望我來制作她的訂婚禮服。”
瑪格麗特說完後,下巴被人挑起。
那鮮紅色的指甲本應該讓人顯得豔麗,但從公爵夫人的眉眼看去,卻只顯得淩厲和傲然。
“在我的面前,敷衍和傲氣從來都是最無用的東西。”
那雙碧綠的眼睛看着瑪格麗特,像是一種光滑卻陰冷的寶石。
瑪格麗特看着對方,嘴唇抿了一下。
奧德耶公爵夫人松開了手,她往門外走去,在沒有說過一句話。
瑪格麗特當女人離開後,緊繃的肌肉才終于松懈了下來,她幾乎想要軟在地板上,卻又忍住了。
她咬了下嘴唇,低垂着眸子,手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然後,瞧見了走進她的人的鞋子。
男人的鞋子,光亮的皮鞋,質感上乘的布料,瑪格麗特的睫毛顫抖着,她沒有立即擡起頭,這實在是太狼狽了。
而就在此時,一只手伸了出來,強力的抓住了她的右手,揉開了她的手指,讓掌心的紅痕暴露在空氣中。
就像是動物突然被迫袒露着自己柔軟的肚皮一樣,瑪格麗特又驚又怒,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甲不小心在男人的手心裏抓出了一道長長的紅痕。
時間像是靜止了,空氣中滿是靜默。
兩人的手心都攤開,一個滿是掐痕,一個手心留着一道長長的紅痕,如此相像。
“您訂婚了。”瑪格麗特平靜地說,但沒有擡眼。
男人的嘆息聲在她頭頂盤旋,他的身體往前傾,似乎想要擡手做什麽,但瑪格麗特迅速的往後面退了一步。
她擡起頭,看着對方,眼中沒有淚,甚至連泛紅都沒有,她就是看着他。從英氣的眉到略薄的嘴唇,然後,她淺淺一笑。
“恭喜您,這次是真的。”
男人的眼睛睜大了一些,他猛地轉身,看着那抹衣裙的布料拂過書房的門。
門外,瑪格麗特再一次擡起了腳步,堅定而又緩慢的離開了。
瑪格麗特向公爵小姐告辭,推說是身體不舒服,而公爵小姐對此可是十分同情,她自身就是體弱的人,所以并不勉強她。
瑪格麗特坐在馬車裏,拉瑪東大叔同她說了些話,後來見她興致缺缺也就安靜的不再出聲。
“停一下。”
“怎麽了?夫人。”外面的拉瑪東大叔問道。
瑪格麗特喘了口氣,她掀開了車簾,說:“我想走一走。”
拉瑪東大叔看上去有些為難,瑪格麗特重複了一遍。
“我想下來走一走。”
“好吧,夫人。”拉瑪東大叔嘟囔了一聲,然後準備陪她。
瑪格麗特再次說:“我想一個人走。”
拉瑪東大叔看上去有些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請您早些回來。”
“我會的。”瑪格麗特說,她從車上下來,然後沿着街道緩步走着。
這個時間段,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因為午後的陽光還有些毒辣。
瑪格麗特并不想為難自己,她穿了外套,也帶了帽子,并且盡量挑陰涼的地方走着。
偶爾有人認出她來了,那些人就在背後竊竊私語。她不管,徑自走着,倒也沒有受到打擾。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瑪格麗特停住了腳步。
她看向那個小巷子,有些出神,然後,她抿了抿嘴,進去了。
夏天的時候,巴黎除了毒辣的日頭,在市中心,還有無數穿着色彩鮮豔亮麗服飾的女子,就像是飛入市中心的蝴蝶一般,而在這些暫時遠離了喧嚣繁華的地方,自然的蝴蝶們也在飛舞。
小巷子裏的兩邊都是房子,并不高檔,規格也不大,但毫無意外都有些大大的窗臺,上面栽滿了鮮花。
無路是細小的花朵,還是花枝肥大的花,毫無疑問都在陽光下伸展着它們美麗的身姿,旁若無人的炫耀着它們的美麗。
瑪格麗特的腳步動的越來越慢,那原本緊鎖的眉頭因為這些可愛的花兒舒展了不少。
瑪格麗特繼續往前走,到了拐角的地方愣了一下。
那雙手插在口袋裏輕松惬意的站着的男人不正是蓋斯東。
像是感應到了瑪格麗特,蓋斯東回過頭來,也有些吃驚,不過很快的,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出現在男人的臉上。
“您也喜歡它們嗎?”
瑪格麗特笑了起來,也只有蓋斯東每次問問題的時候都是如此的與衆不同。他不說為什麽您也在這兒,也不說別的,就只是分享一樣,詢問她。
“我想我會很遺憾沒有早點發現它們的,是的,我喜歡。”瑪格麗特說,她的視線在牆面上肆意生長的紅色花朵上流連,它們長得如此随意,主人似乎也完全不在乎這些話是不是有些驕傲過頭了,像是已經把這裏劃作了它們的領地。
“想知道它們嗎?”蓋斯東偏頭問道,眨了眨眼睛,像個急于分享的孩子。
瑪格麗特微笑,點點頭。
“這是大麥熟,因為在麥子成熟的季節就有了,所以叫這個名字,當然,”男人聳了聳肩膀,“有些人更喜歡稱呼它們為蜀葵,但我總覺得大麥熟更親切一些。”
“還真像您會做的事情。”瑪格麗特瞥了對方一眼,年輕的男人笑了起來。他往前走着,招呼瑪格麗特過來。
“跟上來,有些地方您這個新手可找不到。”蓋斯東笑意盈盈地說道,略微有些得意和狡黠。
瑪格麗特跟着對方,他們穿過了一些甚至有點不可思議的小巷,然後,果然就像蓋斯東說的,瑪格麗特看到了更多不同種類的花,他們甚至還見到了一只大白貓。
“瞧。”蓋斯東努了努嘴,假笑着指了指那只懶洋洋的趴在牆角的大白貓,尾巴在半空中晃動着。
瑪格麗特看着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因為蓋斯東正跳起來試圖去摸那只大白貓的尾巴。
“你會把它惹怒的。”瑪格麗特笑着警告道,蓋斯東沖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再一次奮力的跳了起來。
他夠到了,與此同時,那只貓轉過了頭。
一人一貓互相看着,然後蓋斯東得到了人生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鄙視,從一只貓那裏。
那只貓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只試圖觸碰它高貴尾巴的人類,瑪格麗特想,若貓能夠說話,那只貓一定會從鼻腔中發出一陣冷哼,附贈一句——愚蠢的人類。
大白貓晃了晃身子,又搖了搖尾巴,然後跳到了房子裏面。
瑪格麗特看着年輕的男人,後者也看着她,然後兩個人互相瞪着對方,接着笑了起來。
瑪格麗特靠在牆上,蓋斯東也靠在那裏,他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就好像全天下都找不到比現在更逗的樂子了。
黑發的女子還在笑着,蓋斯東偏過頭看着對方,從女人汗津津的額角到飽滿的嘴唇,他略微勾了勾唇角,然後回過頭繼續笑着。
他們又在裏面逗留了大概一個小時,瑪格麗特驚訝于蓋斯東對于花的熟悉程度,而後者只是聳了聳肩膀,一臉神秘的說:“我懂的可不止這些。”
瑪格麗特白了對方一眼,他們出來後,瑪格麗特覺得心情暢快了不少。
“您怎麽在那兒呢?”瑪格麗特問道。
年輕的男人瞧着她笑了一下:“我沒問您,您怎麽問起我來了。”
“您也可以問我。”
“啊,這對我來說可不劃算,我知道您為什麽在哪兒,所以這個條件不成立。”年輕的男人笑着說。
瑪格麗特抿了下頭發,她低聲笑了一下。
“您的消息也如此快速呢。”
蓋斯東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就算我知道什麽,對您也是無害的。”
瑪格麗特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對方,然後牽起嘴角:“謝謝您。”
男人笑了一下:“若要說謝謝,您欠我的可多着呢!”
“我總會還給您的。”
“別,您還是先欠着吧,我喜歡別人欠着我的感覺。”蓋斯東假笑了一聲。
“可我同您一樣不喜歡欠着別人的。”瑪格麗特說。
年輕的男人聳了聳肩膀,這話題暫時就此帶過。
他們接下來沒怎麽說話,但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瑪格麗特偶爾會有疑問,男人都會解答,似乎這整個巴黎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您連這個都不知道嗎?”蓋斯東玩笑道。
瑪格麗特眼神落在那個建築上,然後緩慢地點頭,聲音有些平靜。
“對啊,不知道呢,我好久沒真的看過了。”
這話說得有些古怪,卻似乎又在理。瑪格麗特在這話出口的時候是有一瞬間後悔的,但很快,她就覺得不去管了。
蓋斯東是個心思剔透的人,他心裏對這句話會有千千萬萬個猜想,也許,連那種不可思議的都能猜到,但瑪格麗特已經無暇顧及。
她隐瞞的太累,活着太累,偶爾有這麽一個任性的權利,她也就沒什麽顧忌。
她在賭,賭什麽她不知道,但當蓋斯東向她伸出臂膀的時候,她也許知道了。
“站在這兒怎們能看得清呢。”
瑪格麗特看着面前的年輕人,他的眼睛烏黑,發絲打着卷兒,石膏一樣的膚色讓他看上去總是有那麽一絲與衆不同。
瑪格麗特微笑着伸出了手。
現在,就在這個小道上,沒人認識的地方,有的不是貴族和妓女,而是紳士和淑女。
剔除那些偏見,其實他們沒什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