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創之下
一周後,周家的一些原本歸家的傭人,被緊急叫回到原本的崗位上。他們彼此之間對于這次忽然的人事調配也是頗為疑惑,但是管家安序沉重的臉色讓傭人們知道,有些事情不用多問,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好。
只是,閑暇無人時,他們也會讨論起現在周家的情況。
周家老爺這周已經送殓,整個家庭沉浸在一股沉痛慘淡的氛圍中。
聽說了嗎,小姐在周老爺去世的那一天後,便久病不起,任憑什麽厲害的醫生來看,都不見有太大的起色。
以往小姐在家雖然寡言,但是也對傭人和顏悅色,一日三餐準時下樓,但是現在,那扇通往小姐房間的門,除了小姐的幾個朋友斷續來過進去,還有管家安序進去過,周亦涵本人,未曾從裏面出來過。
當所有人都以為她快要因為老爺的過世而香消玉殒時,周亦涵又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
只是,整個人瘦了一圈,變得蒼白憔悴,語調變得更加疏離和冰冷,原本之前還隐約含有笑意的明眸變得清冷,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周顯的葬禮,安安靜靜地在小姐的安排下辦了。
那天非常陰冷,周亦涵穿着黑衣,管家撐了一把雨傘遮着她,她就那樣,筆直地站在墓前,安靜地看着自己爺爺的棺木入土。
紀珊看着周亦涵微微顫抖卻依舊堅持筆直站着的身子,眼裏漫過心疼。旁邊任萱嘆了嘆,也扶住了她。
亦涵現在,怕是已經心如死灰。
任萱望着她決然的背影,感受着陰雨天的冷意,她還是難以相信,徐希諾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那樣殘忍荒唐,足以讓亦涵生出恨意的事情。
可是徐希諾那天,就那樣,在她師父的解救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聽陸肖說,現在地府也在極力追查她的下落。
“安叔,回去吧。”周亦涵淡淡吩咐着。
“好的。”安序低低應道。
一路迎着雨點回到了周家,周亦涵便直接去了自己的書房,處理周顯留下的公司事務。周家這一次喪事做的很突然,外界也是一片唏噓,要知道,那般有手腕的商界巨擎,就這樣溘然長逝,雖然猜測不一,但是周亦涵繼承周家的産業,無人質疑。公司董事會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接受了這個新主人。不只因為名正言順,更重要的,似乎這位新董事,對商業的理解,手段,角度更加新穎而有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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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芳輕敲房門,得到周亦涵的應許後推門而進。
“小姐,你這幾天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樣身子會扛不住的。”蘭芳輕輕說着,帶着長輩的疼惜,把一碗熱粥放在周亦涵的辦公桌上,“先把粥喝了再忙,好嗎?”
“我沒什麽胃口,蘭姨,把粥拿走吧。”周亦涵微微看了看那碗粥,繼續看着手裏的文件。
蘭芳剛想再說句勸慰的話,桌上的座機就響了起來。周亦涵左手拿了起來接着,動作熟稔。
“領他們去會議室,我現在回公司。”
淡淡一句後,周亦涵拉開椅子,蘭芳見狀趕緊往立式衣架上拿來周亦涵今天穿的外套,幫她穿上。
“外頭冷。”
周亦涵眸子帶了一點暖意,點點頭。
“我今晚不回來吃飯了。”
蘭芳應了聲,便看到周亦涵快速下了樓,往車庫取車去了。
唉,又去公司,也不知道小姐晚上記不記得吃飯。
蘭芳擔憂地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回了廚房準備去了。
徐希諾這個名字,成了禁忌。
紀珊,任萱這些知曉內情的,不再在周亦涵面前提起,只是時不時地跟她聯系,去公司,或者去周家,看望自己的好友,每次見到周亦涵,她好像又成熟寡言,也清冷疏離了些許,對于這些變化,她們看在眼裏,都默然難過。
而陸肖的追求,從之前的暗自壓抑到現在已經擺上了臺面。雖然陸家少爺一句暧昧的只言片語都未提,但是行動上的關注和關懷,無論是對周亦涵本人,還是公司,都沒有停過。衆多商業雜志媒體,都預測過,如果陸家周家聯姻,對于當前兩家商業的格局,是何等的有益。但是處于粉色風暴中心的周家小姐,似乎并沒有被打動。
深夜的高陽霓虹閃爍,高樓林立。
晟泰大廈的一扇落地窗前,亮着銀白的燈光。
周亦涵纖指飛揚,眼睛注視着電腦屏幕,周圍一片安靜。
忽地,她戴在食指上的那個戒指閃着微微的紫光,一瞬間,身邊就立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涵姐姐...”
周亦涵頓了頓,輕輕嘆了一下,停了手裏的動作。
“鳶尾,我那天就說了,你不必要跟在我身邊。”
鳶尾難過地看着周亦涵的側臉。
“是主人不要我了嗎?”
“其實我并沒有資格做你的主人,鳶尾,你是有千年修行的花精,理應找到更好的主人才是。”
鳶尾皺着眉,抿了抿小嘴,試探着說道:“當初是你召喚出鳶尾來,你就是我的主人,鳶尾只聽主人的吩咐。”
周亦涵凝視着她,那種目光,讓鳶尾陡然有點害怕,害怕下一秒,主人便爆發出一直以來壓抑的怒火。
可是,只要主人能夠流露出真實的情緒,委屈委屈自己又有何懼。
“好吧,既然我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令是——”周亦涵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段記憶,刻骨,卻痛心。
“你去找她。”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鳶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然後,留在她身邊,不要再回來。”
周亦涵最後這句話,帶着淡淡的決絕,帶着不明意味的蕭瑟。鳶尾聽呆了,怔怔立在那。
“涵姐姐!!”鳶尾哭喊着她的名字。
周亦涵不再看她,怕自己心軟,可是,誰又能教自己不心硬起來呢,過去的事情,每一個有關她的回憶,對自己內心的傷害都依然在。
“去吧。”
周亦涵說着,語氣淡淡。
“鳶尾謹遵主人命令。”
鳶尾帶着泣音,慢慢消失在周亦涵身邊,而此時她食指上的琉璃戒,也失去了光澤度,變為暗淡的樣子。
周亦涵看着那枚戒指,輕輕摘下,放在桌上。
過往的溫情記憶猶在,那人的赤誠真實得不像僞裝出來的樣子,可是她無法在其中做痛苦的選擇。爺爺的死狀已經重創了她,沒有人告訴她事實是怎樣,她看到的,卻足以摧毀她一直以來的認知。
“你一個解釋也未曾留,做了對我那樣殘忍的事,如今我把該還的還給你,但願此生,不複再見。”
她現在,連恨的力氣也沒有了。
燈光下,女子柔美的側臉散發出盈盈的光輝,一滴兩滴晶瑩的水珠,由臉頰滑落,濺在暗淡的琉璃戒上。
高陽的這個冬季顯得十分漫長。
二個月後,高陽大學如期開學,沒有迎來被人讨論的對象。
以周亦涵的成績,不需要再修學分,就可以輕易從這所高等學府畢業,因此她一個電話,便告訴校方不再就讀,專心在公司開拓爺爺留下的事業版圖,漸有起色。
今天難得是周末休息的日子,紀珊強拉着在家的周亦涵出來,這些天晟泰的事情已經逐步趨于平穩,董事甚至公司上下對她的質疑觀望變少了很多,這才空出周末可以休息。
“你不是陀螺,沒辦法24小時連軸轉,我命令你速速休息,明天陪我去散心。”
紀珊前一天語音裏留下這句話後,隔天果然來到周家氣勢洶洶拉着周亦涵就出了門。
一路上大都是紀珊再說着話,周亦涵淺淺應和了幾句。紀珊倒也停下了話頭,沒在刻意找話題,放了點音樂,眼裏看着車前的路卻時時刻刻關注着副駕駛上周亦涵的神情。
知道自家好友不喜歡熱鬧的地方,她貼心地選了有安靜包廂的日式餐館,停了車跟周亦涵并肩走進預定好的包廂。
“小涵?你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
紀珊語氣關切,緊張地看着她。
周亦涵微微笑了笑,搖搖頭,“沒事,我們點菜吧。”
剛剛進門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一個突兀顯現在餐館內的人影,臉色蒼白陰暗,看得出來生前是俊秀的模樣。只是那個男子眉眼微彎,凝着黝黑的眸色看着走上樓梯的周亦涵,她并未理會。
自從自己跟鳶尾培養出同體赦血的能力後,她便時常能夠見到一些異常的東西。剛開始,她會驚訝,恐懼,無助,但是漸漸地,見得多了,便也習以為常。鳶尾說過,那些東西她看得見,倒也不會傷害自己。
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她甚至想過,為何沒有見過自己爺爺的魂魄,哪怕能夠見上一眼,她也想問清楚,當晚發生的事情,好讓自己徹徹底底的死心。
她剛才的愣神,只是因為,那個男子的眼神,她太過熟悉,明明很熟悉,卻又想不出,是誰曾經的眼神。
說話的席間,菜點陸陸續續被端了上來。
周亦涵只動了幾口,便停下筷子,喝着熱茶。
“不和胃口嗎?”紀珊問道。
“不是。”周亦涵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面前的紀珊才不至于太過擔心,一時無話。
“唉...”紀珊托着下巴,看着明明姿色絕美,卻總帶了一絲缥缈疏離氣息的周亦涵,輕輕嘆息。
“不用擔心我。”周亦涵勉強笑了笑,只是那笑看着讓人十分難受。
“沒事,我也覺得這家其實沒那麽好吃,下次姐帶你去家更好的!”紀珊換了笑臉,揮揮小拳頭。
“怎麽今天不見任萱跟你一起來?”
“切,人家家裏近來忙着幫她物色乘龍快婿,我見了她添堵,才不叫她呢!”
“珊珊,任萱也是被家裏人求得沒辦法了,才這樣做,你應該理解她才是。”
紀珊雖然也明白那就是一個幌子,但是心裏還是極度不舒服,導致這幾天跟任萱說話都沒有好語氣。
“你們要好好的。”周亦涵無奈看她不服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道。
紀珊一下子被這句話戳中,眼眶泛淚,抓緊她的手。
“什麽叫我們要好好的!你也要!亦涵,發生了那麽多事,我知道,現在鳶尾也離開了,但是我們還在啊!你不要這樣,我很心疼!!”
紀珊越過桌子,牢牢抱住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周亦涵慢慢撫着她的背,眼眶略紅,一時心緒複雜,也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她好。
這時候,包廂門忽地被拉開,任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門邊,訝異地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倆人。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亦涵什麽都不清楚,徐希諾什麽都來不及解釋,所以給彼此都造成了傷害。
有時候沒有把握住解釋的時機,晚了就是晚了。
對于周亦涵來說,她不敢相信,也沒有能力查尋真相,周顯是養育她的爺爺,是在這個世上幸存的親人,目睹他的死狀,對她無疑是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