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韓雪出游記(二)
臨上車前,韓雪習慣性的又審視一下自家的出行隊伍,這也是她前世作為集團主管時養成的習慣,這一看不要緊,滿頭滿腦的黑線全都冒了出來,險些氣的她将自家弟弟抓來暴打上一頓。
剛誇你們聰明些,你們就以為全京師的人都是傻子不成?有哪個普通人家的出游馬車前後左右還跟着幾十個騎士護衛的?
看着眼前兩個傻弟弟騎在馬上盯着自己發愣的樣子,韓雪無語的對着大管家招了招手,叫過來便是一番囑咐。
很快,一輛略顯華貴的馬車被送到府門口,韓雪讓碧玉他們四個侍女坐在那輛馬車裏,又吩咐周圍那些護衛只管保護着華麗的馬車,遠遠的墜在他們後面就行,不到前面真正遇到危險,或者他們得到召喚的時候,不得輕易靠近。
至于那十個威淩衛究竟藏身在哪,又是如何護衛他們,韓雪不知道,也不想管,只要知道這群人完全忠于自家父親,也就足夠了。
拽着自家兩個弟弟的褲腳,韓雪硬把他們從馬背上拉了下來,拖着他倆就要往馬車裏走。
大梁民風開放,對男女之防也沒有過多的顧及,韓雪估摸着差不多跟原來世界魏晉隋唐時期的風俗相差不多,遠遠沒有後來明清時候那些條條框框束縛着。
雖說朱門大戶家中的小姐公子禮數也頗多,但自家姐弟,尤其這倆熊孩子才13、4歲的年紀,若是還非要去講究什麽男女有別,說出去怕是都會被人笑掉大牙。
至于兩個熊孩子自己本人的意願,壓根不在韓雪的考慮範圍之內,這趟出門可不僅僅是姐弟游玩那麽簡單,有很多事情韓雪必須早作布置,若是再遲上兩日,怕是會來不及。
一切俱已安排妥當,韓雪對着趕車的老田說了句“繡坊齋”,就往車簾子裏鑽了進去。
然而,衆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新送來的馬車上時,韓雪曾偷偷的對趕車的老田說過一句話:“田叔,待會在馬車上,我需要跟弟妹們讨論些很重要的事情,不管你聽到什麽,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可以嗎?”
老田有些怔忡的看着這位孫小姐,混濁茫然的眼睛裏忽然閃現出一抹訝然的暖意。看到他微帶玩味的眼神,韓雪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也不多話,只微微一笑,“我信你。”
其實,韓雪根本沒有必要多問這一句。
這位老田不知姓甚名誰,只知道似乎當年是祖父手下的一名威淩衛,曾在戰場之上被敵軍俘虜過,用盡酷刑卻始終不能從他嘴裏得到任何的情報,對方一怒之下便生生的拔掉他嘴裏的舌頭。
後來大軍襲營,他也就正巧被救出來,可他本就是窮苦兵出身,哪裏會什麽讀書識字,又不能繼續在軍中服役,祖父就給他在府中安排個護院的差事,不僅将他老母接進府裏,還張羅着幫他娶了一房媳婦。
後來他年紀有些大了,父親本想讓他安心在府裏頤養天年,這位老田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最後只能又安排個趕車的差事,卻也只有在韓允出門的時候才需要他陪同着,四姐弟一直恭敬的對他稱呼上一聲田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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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今日為了他們姐弟的安危,父親竟然連田叔都請動出來,可見如今的京城裏的形式已經亂到何等的地步。
馬車緩緩的前行,看似是要給自家公子小姐好好欣賞四周風景的機會,而實際上的原因卻只有這輛馬車上的人才真正知曉。
馬車車廂裏有些沉悶,韓雨似乎還沒有從昨天的打擊裏掙脫出來,身體似乎也很不舒服,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不過這三姐弟雖說有時候做事容易沖動,卻也不是傻子,一看大姐今天這架勢,也知道恐怕真是有大事要說,連韓雨都強打着精神,認真的等着韓雪說話。
思忖良久,韓雪才有些嚴肅的開口道:“這次百花宴後,父親很可能就要領兵出征北夷,而且很可能是一場大戰。”
“什麽?!”三姐弟剛想驚呼,就被韓雪一手一個捂着嘴巴堵了回去,剩下的一個韓正因為慢了半拍,也被韓雪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吓的不敢再開口。
“韓雨,父親之前應該跟你提過,希望你參加百花獻藝的事情吧。”韓雪看着一臉幽怨的韓雨,直到她點了點頭,才又說道,“你們都以為父親是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把二妹嫁了對不對?錯!父親是要讓二妹在百花宴上跳驚鴻舞!”
看着眼前三人茫然不解的神色,韓雪微微嘆了口氣,她之前也沒想過此等事情被封鎖的如此嚴密,竟然連這一代的韓家的後人都不能知曉。
韓雪簡單的将當年之事說個大概,看着他們震驚中帶着羨豔神往的表情,韓雪一人一個爆栗就賞了過去,“恐怕這是當今聖上的意思,如果不是要以二妹為餌,怕就是要用二妹甚至是整個韓家作為出兵的借口!”
字字誅心,韓雨三人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該作何反映,連趕車的老田似乎也失神了一下,馬車重重的一頓,才又繼續平穩前行。
“大、大姐……”韓雨結結巴巴的開了口,一張小臉已經面無人色,煞白煞白的。
看他們這樣子,韓雪反倒是忍不住樂出來,捏捏韓雨慘白的臉蛋,笑道:“既然叫了我這句大姐,我還能看着自家妹妹去受苦受難不成?你們不會以為我今天特意找你們出來,就是為了吓唬着你們玩的?”
韓雪一副胸有成竹的篤定樣子,似乎也感染到車廂內的衆人,一時間氣氛反而緩和下來,
“北夷國力日強,虎狼之心漸盛,近兩年雖說連年天災大旱,看似是可乘之機,但眼下大梁臣工舊派勢力居多,戰心極弱,軍政雙方矛盾也逐漸增多,一旦貿然出兵,勝負實是未知之數。”
韓雪喘了口氣,才幽幽續道:“聖上怕是想借着這次揭瘡疤的機會,激起軍方激憤,畢竟如今軍方将領大多是祖父和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新銳将領,以高昂之士氣行複仇之戰,卻也算是另類的哀兵必勝。”
韓雪的一番分析讓衆人的神色又凝重下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目前韓家正處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之上,要麽犧牲一個女兒,要麽就用韓氏全族來陪葬。
至于父親,恐怕早已是愁腸百結,盡管他希望做一個好父親,但很多事情卻由不得他。雖然表面上表現的輕松自如,但恐怕心裏想的卻是如何拼了老命在事後保住自己的女兒吧。
這些話韓雪沒有跟他們說,只是冷笑道,“君命不可違,卻也并非完全沒有變通之道,聖上需要的只是韓家的女兒,可韓家的女兒可不止二妹一個!”
“大姐!!!”言及至此,三姐弟如何聽不出韓雪話裏的意思,大姐竟然是要以身相替?!
“大姐,你不用這樣,本來就該我去,你又跳不好驚鴻舞,到時候還是要被聖上怪罪,還不如就讓我……”韓雨的聲音有些冷,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讓人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誰說我要去跳驚鴻舞的?”韓雪一聲冷笑,搖了搖頭,眸子裏一道寒光閃過,“事已既此,我們韓家沒有選擇的餘地,卻也不是能任人宰割之輩。既然聖上想玩一把大的,就不如讓我去給他添上一把旺火。”
“你們聽我說……”韓雪的眼神不斷閃爍,将自己一部分想法和計劃告訴給三姐弟,畢竟不僅需要他們幫着對父親隐瞞,甚至初期很多籌劃也需要他們幫忙配合。
馬車依然靜靜的在官道上行駛着,卻沒有人注意到,這位趕車的老車夫眼裏不斷閃爍着猶豫與躊躇的光芒,待到車廂裏講述完畢,他的眼神又數次閃動,終究變回原本平靜而渾濁模樣。
“少爺,不是老田想瞞着您,實在是您還不如咱家這位孫小姐想的遠、想的透徹!”老田心裏暗道,“這位孫小姐,真是毫不遜色于當年的小小姐呢!”
想到這裏,老田忽然對幾日後的百花宴産生出一份期待的感覺來。
忽然,一道人影不知道從哪裏蹿了出來,正擋在馬車之前。
老田手裏缰繩猛的一勒,就見到拉車的那匹駿馬直立而起,車駕瞬間停下,倒是讓毫無準備的四人險些從車廂裏滾出來。
待到馬蹄落下,塵煙盡散,就看到一個老婦人躺卧在官道之上,腿部明顯斷裂扭曲,不住的呻吟呼痛。
老田心裏一沉,他很清楚自己拉缰及時,馬蹄根本沒有碰到這位老婦人,更不用說讓馬蹄踏斷她的腿。而且那老婦人腿雖斷裂扭曲,卻沒有多少血跡留下,這也是極不正常的事情。
于是老田索性放下缰繩,冷眼旁觀了起來,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敢在定國公府這尊太歲身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