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天又是看不到月光的一天……
9歲的尹花悅縮在牆角，緊緊抱着自己幹枯瘦弱的手臂，小臉靠在緊閉的膝蓋上。身下是兩三年沒換洗過的被褥，腳邊還有東倒西歪的酒瓶。
枯燥的頭發伴随呼吸在臉頰上晃動，小孩沒有睡，只是睜着大大的眼睛，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門外傳來動靜，小孩木讷的模樣瞬間被驚醒。她顫抖着手一把将肮髒的被褥拉起，緊緊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警惕的雙眼，死死盯着門把方向。
終于，門鎖轉動，一襲紅色長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前，一邊吊帶随意掉落，露出起伏猛烈的胸脯。
波浪長發，性感紅唇，幾滴鮮紅讓女人顯得更加妖豔，一點都看不出這是個36歲的女人。
女人看都沒看角落裏顫抖的一團，進門快速扯出抽紙，在手臂和臉上擦拭。
“該死！”
口紅和鮮血被胡亂擦散，融合在一起。
女人擦到一半，突然勾扯出抹詭異的笑，露出的白牙沾上不知是血還是口紅的印記。
“晗晗。”女人嗓音忽然放柔，小心蹲在尹花悅身前，暗自用力将被褥拉開，“晗晗，幫媽媽忙好不好。”
尹花悅拼命搖頭，嘴唇抖動泛白。
“怎麽能不聽媽媽的話呢。”女人一把抓起尹花悅頭發，連拖帶拽将人拉到客廳。
冰冷的水泥地上，暗紅的鮮血早已四處流淌散開，血泊中央，一個男人趴在那裏，下身只穿了條內褲，微擡的臉在看到尹花悅時有些詫異。
“救救我……不、不要殺我……”男人喘息着，臉皺縮在一起，淚水順着臉頰落入鮮血中。
女人推了尹花悅一把，尹花悅腳軟倒在地上，胳膊觸碰到男人冰涼的手指。
“啊！”尹花悅吓到失色，瞪大的眼中滿是驚恐的淚水。她趕緊往後退，撇開男人抓着她的無力的手。
“救、救我……”男人伸出手，泛白的袖口在地上摩擦。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游蕩環繞。
尹花悅緊閉雙眼捂住耳朵，可下一秒，整個胳膊被拉扯，女人抓住她将一把小刀放在她手中。
“晗晗，把他殺了，就沒人可以欺負我們了。”女人俯身在尹花悅耳邊輕聲道，如同引誘人墜入深淵的惡魔低語。
尹花悅拼命搖頭，但右手被女人緊緊握在掌中，明明觸碰到的是溫熱的肌膚，此刻卻比蛇皮還要冰涼。
女人硬拽着尹花悅來到男人跟前，另一只手強迫擡起尹花悅的頭，讓她面對男人痛苦哀求的神情。
“看好了，對那些人就該這樣做！”
尖刀刺進男人腦門兒的時候，猶如煙花綻放炸開，滾燙的鮮血正對着噴灑在尹花悅的眼上、耳朵、嘴唇……
男人已經痛苦疲憊到人生最後一刻，都沒能喊出一聲反抗。
尹花悅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抽搐幾下，然後徹底陷入平靜。
眼淚從無法閉合的雙眼中款款落下，尹花悅聽着頭頂刺耳的笑聲，手裏的刀不自覺握緊了些。
她無意識間從地上爬起，眼前的女人在看到她的動作後停止了大笑，露出可憐委屈的模樣。
“晗晗，我是媽媽呀……”
尹花悅緊咬着下唇，濕熱的淚水流進去時有些些苦鹹，“你不是我媽媽！”
也就不到一秒，女人沉下臉色，“我怎麽會不是你媽媽，乖，把刀拿過來。”
“我不！”尹花悅将刀尖對準女人，稚嫩的臉龐在被囚禁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多了股狠勁，“你從來就不是我媽媽！”
女人像是受到了大刺激，徑直朝尹花悅走來。尹花悅揮舞着刀尖，下一刻，刀揮不動了，再睜眼，股股鮮血從女人手心中流出。
尹花悅倒吸口氣，因為恐懼，松手往後退了幾步。
女人甩開小刀，昏暗的燈光打在女人秀麗的臉上，從鼻下投出一片陰影。
尹花悅被逼在牆角，女人詭異扭曲的臉忽然探過來，近到能數清女人眼白中的條條血絲。
“對不起對不起……”
尹花悅跪靠在地上，雙手不斷摩擦請求原諒。可女人就跟聽不見似的，提起尹花悅丟向卧室。接下來，便是尹花悅承受了好幾年的懲罰……
原本以為熟悉了，習慣了，就沒那麽痛了。但當火熱的煙頭抵在腰腹稚嫩的肌膚上時，疼痛伴随着抽搐席卷全身。
尹花悅痛到眼皮上翻，整張臉被淚水和細汗浸透。她嘴裏哭喊着，不停道歉，但眼前的女人瘋了般不打算放過她。
嘶聲尖叫并沒有吸引到外人的好奇。
因為這是一間沒有窗的卧室，封閉、昏暗、潮濕……
也是一間看不到白天黑夜的卧室，沒有日光的溫暖，也沒有月光的憐憫……
那之後，女人抱了幾只小土狗回來，小狗最先開始愛和尹花悅擠在一起睡，鑽在尹花悅懷裏，伸着舌頭，“嘤嘤”撒着嬌。
可後來，狗越長越大，每當它們搖着尾巴朝尹花悅撲過去撒嬌時，尹花悅第一反應是躲，再是抱着它們，輕輕撫摸它們的頭。
而女人，這些年來的慣用伎倆，勾引，誘惑，然後殺害。
總有愚蠢的男人經不住女人美麗的外貌和軀體，跟着女人來到偏僻昏暗的地下出租屋，等待他們的，自然是死亡。
女人最愛找街邊醉酒的單身漢，沒有家世、孤身一人，死了之後也不會有人報警的，最好。
又是一個被欺騙到租房的男人。
尹花悅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天氣冷了下來，只有一床薄被的她，承受不住這降臨的寒氣。
薄被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到處是黑黢黢的印記。
女人很快解決掉男人，滿足地看着手中的鮮血，輕輕舔舐，笑容愈發興奮。
她将目光放在尹花悅身上。
尹花悅一哆嗦，果然，女人對她招招手，然後将沾有血跡的刀遞給她。
尹花悅早已習慣女人的惡趣味，也不知道為什麽，女人很愛在殺了人，或是等到人已經奄奄一息之後，再讓她狠狠補刀，直到那些人的肉被割裂、剁碎得不成樣，才會讓她收手。
跟以往一樣，尹花悅握上冰冷的刀具，面無表情地對着新鮮的屍體刺下。
男人的臉，男人的胸口，男人的下半身，最後再到腳……
最後的最後，男人身上幾乎沒有完整的部分。
女人坐在一旁椅子上，飄渺的煙霧擋住女人滿意的微笑。女人起身，獎勵似的溫柔地摸摸尹花悅的頭，親切地喚着她的名字。
往常這之後，女人會自己處理掉屍體，處理的方式，尹花悅見過，絞成看不出模樣的肉泥，然後家裏幾只土狗又可以飽餐一頓。
可是今天不一樣，盡管幾只土狗叫得激烈，但是女人沒有将“食物”扔給它們。
女人把屍體拖到尹花悅所在的卧室，就那樣放着，然後自顧自地清理起來。用水洗淨身體，換件裙裝，再戴上飾品化個妝。女人朝空中噴灑香水，收拾得差不多後，便匆匆離去。
縮在牆角的尹花悅聽到腳步聲漸遠，她往左一望，一雙凸出眼眶的眼球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像是不甘，又像是怨恨。
女人将她和屍體鎖在了一間房裏，門外土狗們一直用腳扒着房門，發出刺耳的刮蹭聲。
尹花悅捂住耳朵，将自己藏在被褥下方，默默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這一等，便是好幾天。
這是女人第一次離開這麽久。
尹花悅捂着肚子，黑暗中，兩只發光的眼死死盯着一旁開始腐爛的□□。
外面的狗從前天起，嗚嗚叫了幾聲就再沒了動靜。
又過了一兩天，屋外傳來劇烈的聲響。
尹花悅靠在牆邊，費了很大勁才微睜開眼睛。
腦子早已沒了意識，模糊中，她只記得自己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抱起。似乎有強烈的光芒照在她身上，然後就再沒了印象。
過後，當她醒來時，眼前是純白的一片，伴随強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不再是肮髒昏暗的地下室，不再是酒精、油味、甚至腐爛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你醒了？”溫柔的嗓音。
尹花悅努力适應刺目的自然光，眼前的兩個男人她不認識。
“不要緊張，現在你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們會保護你。”
尹花悅雙眼無光，眼底的黑色沉得看不到邊。
“請問你還記得到你的名字嗎？”
“……”
“那你還能記得以前你待過得地方嗎？”
“……”
“你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被綁架的嗎？”
“……”
警察們相視一望，搖搖頭不再詢問。
醫生進門催促，說病人情緒不穩，讓兩人不要追問太緊。
警察只得暫時放棄，溫柔地道別後準備離去。
“那個女人呢？”
這是尹花悅醒後一個多小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警察們有些猶豫，其中一位還是提道，“小朋友你不用擔心，那個壞人已經死了，我們……”
警察頓住，沒說完接下來的話，因為他明顯察覺眼前小孩的眼神變了，變得陰郁可怕，完全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眼神。
“你不要激動，放心，你現在不會有危險了。”警察連忙安慰。
尹花悅猛地站起身，拔掉自己手上的針頭，瘋狂喊道，“你說她死了？她怎麽能死！怎麽能死！”
尹花悅說着就要沖出病房，醫生和警察連忙攔住。可尹花悅就跟瘋了一樣，拳打腳踢，見誰就咬。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個女人，她怎麽能死！怎麽能死！我還等着把她的肉一片片刮下來喂狗，她怎麽能那麽輕松的死掉！她應該受折磨！她應該生不如死地繼續活着！”
尹花悅的話令周邊的大人都倍感詫異，聽着她詳細的描述都是背上一涼，瘆人。
幾人聯合将她按在病床上，打了鎮定劑後，人才慢慢安靜下來。
兩名警察坐在床頭連連嘆氣，手裏的檔案資料根本不敢再拿給小孩看。見小孩沒什麽事，兩個警察起身準備先回局裏，剛踏出病房，電話響起。幾番交談後，旁邊警察忍不住好奇詢問。
“怎麽了？”
“說是找到小孩的父母了。”
“找到了？那就好。”
“好什麽好！你知不知道那小孩兒被拐走多久了，6年啊！人6歲就被拐走了，現在都12歲了！”
“啊，這麽久啊……”
“是啊，這麽長時間，你看看那小孩兒剛剛那樣子，那眼神你瞧見沒，可能這一輩子，哎，難哦……”警察連連嘆氣，“怎麽就偏偏遇上許華美那種女人，就算那女人沒自己跳樓，抓着也沒用，那女人本來就是個精神病，哎，可惜了這麽個小孩兒了……”
兩名警察交談的聲音愈來愈遠，遠到融入人群的紛雜中，卻還是能感受到那一絲絲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