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對于加州清光的歸隊, 博雅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些什麽。
既然加州清光都已經想通了,過去的事情便是過去的,他也沒有再多做糾纏的必要。
只是,這次回到本丸的話,大概可以就将大和守安定的刀劍付喪神召喚出來, 讓沖田組的兩位重聚了。
出陣的任務既然已經解決,博雅便讓刀劍付喪神等人先行回到本丸, 與奴良鯉伴一同前往奴良組的駐地。
若是山姥切國廣和髭切任何一個人在這裏,就絕對不會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裏,而不幸的是此次出陣的刀劍付喪神都是剛剛召喚而來的,對于博雅的性情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奴良邸門口。
“二代目回來了!”
“二代目, 羽衣狐已經解決掉了嗎?”
“二代目勝利歸來了!不愧是二代目啊!”
還未走進奴良組的府邸,察覺到了奴良鯉伴氣息的小妖怪們已經紛紛從宅子裏鑽了出來,興高采烈地朝着這邊奔了過來。
“等等, 二代目身邊的人類是——!”在幾百年前便跟在奴良滑瓢身邊的納豆小僧長大了嘴巴, 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您是……源博雅大人!”
是幾百年前和奴良組一起對抗羽衣狐, 并且和他的朋友一起解除了京都的危機、奴良組的詛咒的源博雅大人啊!
“快去通告父親大人吧。”奴良滑瓢習慣性地單阖起右眼,對納豆小僧說道,“來了貴客, 可是要好好接待才行。”
“貴客倒是算不上, 不過是來滑頭鬼的家裏騙吃騙喝一頓罷了。”博雅哈哈大笑道。
雖然過了這麽多年, 奴良組的小妖怪們倒是如往常一般并沒有什麽變化, 這樣的景象,倒是讓博雅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幾分晴明的庭院之中熱鬧的樣子。
博雅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院中響起,“想在我滑頭鬼的家裏騙吃騙喝,也只有你源博雅能夠做到這一點了。”
博雅揚起唇角,大步邁了進去。
等在庭院之中姿态散漫的奴良滑瓢看到他的瞬間頓時眼前一亮,“竟然真的是你這個家夥,我還以為鴉天狗是在诓我呢!”
提前大部隊回到府邸之中将此事告知奴良滑瓢的鴉天狗不滿地瞪大了眼睛,“我怎麽會做出诓騙總大将的事情呢!”
“能夠與博雅你再次相見,這絕對是奇跡一般的存在啊!”奴良滑瓢快步走到博雅的面前,擡拳在博雅的肩頭錘了一下表示親密,“走,是時候把那時候藏起來的美酒全都拿出來了,本大爺今天一定要将你灌醉!”
“這次相見之後,倒是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見,好,今天便與你不醉不歸!”博雅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幾百年過去了,你倒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麽變化,我還以為你已經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糟老頭子呢,才會将總大将的位置交給你的兒子。”
“年輕人應該有年輕人的擔當嘛。”奴良滑瓢朗聲大笑,“別看他年輕,可是比起我當年毫不遜色——璎姬可是給我生了個了不起的兒子呢!”
奴良鯉伴算是伴随着“源博雅”的英雄事跡長大的,如今在這類似于“長輩”的人面前被自己的父親誇得天花亂墜,就算是他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連忙告饒:“父親大人就別開我的玩笑了。借由博雅先生的幫助,羽衣狐的事情倒是已經徹底解決了,鯉伴先去處理一下後續。”
奴良鯉伴本來還在稱呼之上有些糾結——畢竟博雅看起來就跟他年紀相仿,不過博雅對這些事情也不在乎,便讓他如此稱呼自己,免得好像自己突然老了好幾個輩分似的。
見奴良滑瓢點頭,奴良鯉伴便帶着盛放着羽衣狐心髒的容器離開了。他得找尋一個可靠的地方将這個後患無窮的東西妥善保管起來才行。
“璎姬她……”
“璎姬她雖然有些靈力,不過畢竟是人類之身,很多年前便已經去世了。”奴良滑瓢面帶懷念地笑了笑,就算已經過了很多年,在提到他心愛的妻子的時候,他的眼裏依舊洋溢着滿滿的愛意。
這件事上博雅也不好多說,他安撫地拍了拍奴良滑瓢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走,我們喝酒去!”奴良滑瓢笑嘻嘻地說道。
對于博雅來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他們已經經歷了百年的時光,如今提起璎姬,并不會讓他覺得心如刀絞了。
倒是能夠再次與博雅相見,才是讓他覺得開心的事情。
月色如練。
滿盈的月光落入到盛滿的酒盞之中,澄澈的酒液映襯着皎潔的月光,更添幾分醉意。
“再過幾日,我們便可以回到平安京了。”博雅打了個小小的酒嗝,目光有些迷蒙地說道。
“嗝。晴明那裏啊,可是有着絕不遜色與你的——那麽龐大的百鬼夜行哦!”
他已經有了八。九分醉意,連帶着說話的時候都帶着濃厚的酒氣,只是在提到晴明的時候,那雙眼裏便帶着某些亮晶晶的色彩,坦率地像是個孩子。
奴良滑瓢不禁流露出了幾分古怪的笑意。
和博雅對飲的這幾個時辰,他已經數不清楚自己從博雅的口中聽到了幾次“晴明”的名字了,聽到他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博雅啊,”奴良滑瓢将手掌搭在了博雅的肩膀上,注視着青年帶着醉意的雙瞳,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跟你的摯友,那位傳送陣的晴明的關系真的很好啊!”
“那當然了!”博雅毫不猶豫地點頭。
“像是摯友之間的關系,恐怕沒有能夠比你們倆個更好的了。”奴良滑瓢一邊這麽說着,一邊非常贊同自己的話,不由得自己點了點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個是相愛的戀人呢。”
聽到他這麽說,博雅的臉瞬間就漲紅了,“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些什麽好——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從奴良滑瓢的口中聽到如此驚世駭俗的話語來。
……雖然他說的的确是真的沒錯。
“難道被我說中了?”奴良滑瓢看他如此反應,頓時就猜到了其中的圈圈繞繞,他一臉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博雅的肩膀,将人放開了,“我終于知道了,難怪那時候跟你說璎姬的時候,你一臉不以為然,原來是早就已經心有所屬,才會連璎姬都進不了你的眼睛……”
博雅歪了歪頭,盯着奴良滑瓢看了一會,似乎是正在認真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
他之前之所以對別人毫無“興趣”,難道真的是如奴良滑瓢所說,其實是因為在他的心裏——就算是在失去了記憶的時候,也依舊把晴明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嗎?
博雅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不過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的腦子實在是不适合思考這麽高深的問題,沒幾秒鐘他就徹底放棄了。
他又将酒盞湊在嘴邊喝了一口,毫不糾結地說道,“就算是這樣,好像也沒什麽值得抵觸的嘛。”
反正,只要是他和晴明心意相通,別的小事,就根本不是問題嘛!
奴良滑瓢完全不知道他思考了什麽樣的事情,一頭霧水地聽着他這莫名其妙的結論。
只可惜博雅并沒有想要給他解釋這個問題的意思,相貌俊美的銀發青年手中抱着酒盞,小聲嘀咕道:“要是晴明在這裏就好了……”
他現在,有一句話,好像要跟晴明說呀。
奴良滑瓢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
看吧,三句不離晴明晴明的,他這個喪妻多年的可憐人,到底為什麽要在這裏被迫吃狗糧啊!
“我看你還是趕緊滾蛋,回去找你的‘晴明’吧!”奴良滑瓢憤怒地說道。
奴良滑瓢深深地懷疑,他邀請博雅留下來喝酒是他這輩子做下的最錯誤的決定。
不過,就算是嘴上這麽說,奴良滑瓢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就算是相處時日尚短,博雅與他都是将對方當做是朋友的。
如今博雅能夠認清自己的心意,就算在性別之上有些驚世駭俗了,這和他們是朋友,并且會對他送出祝福這件事又有什麽關系呢?
“博雅!我們來和交杯酒吧!”奴良滑瓢突然靈光一閃,迫不及待地建議道。
“交杯酒……?”博雅面露迷茫地反問道。
“沒錯!結義之酒,順便也可以結契。如果喝下了交杯酒,再加上陰陽師與式神之間的契約,如此一來,也許你我還可以借着契約的力量再次相見啊!”奴良滑瓢興致勃勃的說道,“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夠去博雅所在的平安京時代去游覽一番的話,豈不是非常有趣!”
“沒關系嗎?你可是奴良組的總大将啊!”博雅被他的提議引起了幾分興趣,連酒意都被壓下了幾分,認真地問道。
身為妖怪的總大将,竟然和一個人類喝交杯酒,甚至想要與他訂立契約……
“奴良組的總大将現在可是鯉伴,我可是很多年前便退居幕後,看着那個孩子将奴良組發展成如今這個規模的。”奴良滑瓢拍了拍胸膛,非常自豪地說道,“只要有鯉伴在,奴良組便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
“再說了,一直宅在家裏實在是太無聊了,能夠借由博雅的力量出去游蕩一下的話,恐怕能夠找到不少的樂趣!”
博雅覺得也許他應該把奴良滑瓢介紹給山本,像他這樣的性子,恐怕對審神者這樣能夠見識到各個時代的歷史的工作非常有興趣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博雅端起手中的酒盞,朝着奴良滑瓢說道,“既然滑瓢你都這麽說了,我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
“來來來!”奴良滑瓢也将自己身邊的酒盞斟滿,朝着博雅的方向湊了過去。
兩人的胳膊交叉在了一起。彼此的臉龐近在咫尺,距離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充滿了酒氣的呼吸。
櫻花飄飄揚揚地落了下來,有一片花瓣落在了博雅眼前的酒盞之中,蕩起了幾分水波。
兩人相視一笑,将酒盞之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随着花瓣緩緩落下,只見一道藍色的光芒閃過,屬于晴明的颀長俊秀的身影出現在奴良組的庭院之中。
“博雅你……”在看到兩人交纏在一起的身影之時,晴明的語音戛然而止。他挑了挑眉,禮貌又不失尴尬地咳了一聲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晴明!”看到晴明的身影,博雅頓時眼前一亮。他哪裏還顧得上奴良滑瓢的交杯酒,連忙推開了奴良滑瓢,起身便朝着晴明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剛跟他喝完交杯酒的奴良滑瓢:“……”
源博雅,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見色忘友的家夥!
博雅的酒實在是喝得有些多,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走到了晴明的面前。
“我來接你回去。”在本丸中一直沒有等到博雅回去,就算是從刀劍付喪神的口中知道了博雅的去處,晴明還是頗有些放心不下,還是親自前來了。
“你們剛剛在做什麽?”晴明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對博雅的性格自然是熟悉的,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夠被博雅所認可的奴良滑瓢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小人。
“剛剛跟滑瓢聊天的時候,他的話語提醒了我一件事。”博雅努力地端正了一下表情,認真地看着眼前光風霁月的陰陽師,低聲說道,“有一句話,似乎一直都沒有好好跟晴明你說呀。”
“嗯?”晴明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疑惑的神色來。
博雅要跟他說什麽?
博雅喝醉了之後,連舉止都變得有些孩子氣了,這樣的模樣晴明并非是第一次見,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眼前的博雅讓他完全移不開眼睛。
“晴明,我源博雅,心悅與你呀!”
博雅直白坦率的話語讓晴明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幾不可見的紅色。
他擡手将博雅額前淩亂的散發整理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我也是。”晴明語帶笑意地說道。他伸手握住了博雅的手,兩人手心相貼,親密地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縫隙。
他的博雅,總是能夠在他意料不到的時候,說出來完全讓人措手不及的話啊。
将兩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奴良滑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将樹下剩的半壇子酒抱在了懷裏,往嘴裏倒了一口,覺得自己今天晚上真是吃狗糧吃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