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主!”感受到博雅的窘迫, 膝丸下意識地挺身想要拔刀,卻因為花開院秀元望過來的雲淡風輕的一眼而止住了動作。
好強大的壓迫力!
直面來自于當代最強陰陽師的威壓, 膝丸連呼吸都不由得停頓了片刻。
“……花開院君覺得我在看着誰呢?”博雅沉聲問道。“還是說, 身為花開院一族的組長,花開院君覺得自己會是什麽人的——”
博雅聲音一頓, 眼底浮現出不服輸的銳意:“替代嗎?”
花開院秀元眨了眨眼,輕聲笑了起來:“哎呀哎呀,沒想到博雅君也有這麽不饒人的一面呢。”
他拂了拂衣袖,被博雅掀翻的矮桌頓時恢複了原樣。
白衣烏帽的陰陽師姿态得體,舉止優雅, 重新跪坐在博雅的面前, 語帶笑意地說道:“博雅君請不要緊張,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你在好奇什麽?”博雅略有些不爽地說道。他不喜歡這種被窺視的感覺。
“「晴明」。”花開院秀元不急不緩地說道,說罷, 他便好以整暇地觀察起來了博雅不停變換着的表情。
“雖然博雅君剛剛各種語帶隐瞞, 不過, 你是不是忘了, 幾天前在奴良家的酒宴上, 博雅君曾經看着在下喊出來了「晴明」的名字?”
博雅的确是忘了這件事。不, 應該說,他根本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了這件事好嗎?!
博雅以手扶額, 頭一次覺得自己喝酒誤事了。
“「晴明」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 以及對花開院家的意義, 小奴良應該已經告訴博雅君了吧。”看到博雅一臉懊惱的模樣, 花開院秀元臉上的笑意更為明顯了一些。
“這樣一想的話,我不禁想要懷疑,小奴良到底是想要讓我知道,還是不想讓我知道——畢竟博雅君的掩飾真的非常拙劣呢。”
“……這種事情,其實你可以不用說出來的。”博雅有些心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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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當事人的面說人智商不高,花開院秀元絕對是故意的吧!
既然花開院秀元已經點明了,博雅也懶得跟他糾纏,就将關于“晴明”的事情也一并告訴了他。
“我先說明,我所認識的‘安倍晴明’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的!”
“可是,博雅君明明失憶了呢。”花開院秀元意味深長地笑道。“失去了記憶的博雅君,又如何能夠為‘安倍晴明’的名聲擔保呢?更何況,這些也只是博雅君你的一面之詞而已。”
博雅被他噎了一下,有些暴躁地抓了抓頭發,“那你到底是想怎麽樣啦!”
“雖然只是幾句話的交談,我相信,博雅君并非是會助纣為虐之人。”花開院秀元正了正臉色,不再調戲面前的銀發青年,“我以作為花開院一族的族長的名義,想要向博雅君讨一個答案。”
作為背負着封印安倍晴明這件任務的花開院一族,必須要保證不會讓那個男人的罪惡再次蔓延,斷絕任何可能讓人間重現地獄的可能性。
“什麽答案?”
“如果——轉生的‘安倍晴明’的确是無惡不赦之徒,博雅君你會怎麽做呢?”
“就算是我認識的安倍晴明變成那個樣子的話,我也絕對會把他揍得揍得滿地找牙!”博雅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膝丸在他的身後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的确是家主會做的事情,而且過去已經做過了一次!
“既然博雅君這麽說了,那我再故意為難,可是不給博雅君和小奴良的面子了。”花開院秀元以拳擊掌,爽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那麽,接下來就解決博雅君的問題吧。”
***
月已西沉。
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妖怪,開始在夜色的掩飾下蠢蠢欲動,花開院一族的陰陽師們已經開始出動,将妄圖作亂的妖怪消滅。
而此刻花開院秀元卻無暇顧及這些。
他正處于一片黑暗之中。
本應靜谧的黑暗中,間歇響起什麽東西在簌簌爬行的聲音,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奇異詭谲。
“真是令人大吃一驚,博雅君的意識中,竟然會有如此黑暗的存在。”花開院秀元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看起來事情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這世上不知天高地厚的陰陽師,真是越來越多了呢。”低柔中充滿着誘惑力的男聲在耳邊響起,花開院秀元臉色大變,手下咒印已然結成。
“這裏可是我的領域。把你的小把戲收起來吧。”
正如對方所說,原本效力極強的咒術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種完全超出意外的發展讓花開院秀元只覺得身上冷汗涔涔,臉上從容自得的微笑終于有些維持不住了。
“你……是何人?”花開院秀元只覺得自己被某種冰冷而黏膩的眼睛給盯上了,不敢妄動分毫。
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越發明顯了起來,神秘人輕柔的笑聲仿佛撩在人的心尖,引誘着人一同堕入到黑暗的深淵之中。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人類。”
八岐大蛇哼笑,他并沒有在花開院秀元的面前現身,只是依舊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沉聲警告着:“你最好收起對源博雅的非分之想,不然的話……等到那個男人降臨到這個世界,絕對會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恐懼。”
身為過來人的八岐大蛇好心地提供了自己的建議。
“我只是想要尋找博雅君遺失的記憶而已。”花開院秀元捏了捏一片冷汗的手心,強作冷靜道。“你說的那個男人……”
雖然能夠借由契約在博雅的意識中停留片刻,卻完全不知道博雅真身經歷事情的八岐大蛇:“自然是那位安倍晴明。”
花開院秀元終于臉色大變。
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發言有什麽不妥,八岐大蛇毫不客氣地将花開院秀元從博雅的意識中驅逐了出去:“而博雅的記憶,憑你的力量還無法喚醒,滾吧,陰陽師。”
花開院秀元臉色蒼白地睜開了眼。
他的額際滿是冷汗,呼吸也淩亂了幾分,他用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瞳緊緊地盯着博雅,眼底各種複雜的情緒讓人難以分辨:“博雅君……”
“你怎麽了?”博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花開院秀元為何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一般,他在自己的意識中看到了什麽?
“……博雅君的記憶,在下無能為力。”花開院秀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各種各樣的思緒在腦中糾結掙紮了半天,最後花開院秀元下定決心一般如此說道。
作為花開院一族的族長,花開院秀元的理智在告訴他,這樣的決定并非是明智之舉。
在涉及到“安倍晴明的轉生”一事上,這樣盲目地相信這位源博雅的承諾……希望這個男人不要背叛他難得的信任。
博雅二人自然不會知道花開院秀元內心的掙紮,而這位心思深沉的陰陽師也完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不留情面地将一人一刀扔了出去:“請博雅君離開吧。”
不要給他反悔的機會。
就這麽一頭霧水地被掃地出門了,博雅站在花開院一族門口呆立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在膝丸的阻止下沒有憤怒地拆了花開院家的房門。
“家主,我們還是先回奴良組吧。”
兩人在月色下結伴而行。
臨近奴良組的臨時據地時,博雅便感受到了空氣中飄來的血腥之氣,連忙加快步伐趕了過去,只見奴良組的衆妖怪正和另外一群妖怪纏鬥在一起。
“喲,博雅,你回來了。”奴良滑瓢随手解決掉一個小妖怪,回頭沖着博雅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怎麽樣,你的記憶恢複了嗎?”
“別提了,我們被花開院秀元給扔出來了,莫名其妙!”說起來這一點,博雅還是覺得有些憤憤不平,他随口問了一下眼前的狀況:“這些妖怪是怎麽回事?”
“奴良組這幾天的動作有些大了,引起了幾分其他勢力的窺伺而已。”奴良滑瓢漫不經心地說道,而眼波流轉間,那雙暗金的雙瞳卻如同刀鋒一般凜然淩厲,讓人無法小觑。
他的神态自然随性,完全沒有為戰局有一絲一毫的緊張之意。
作為奴良組的總大将,他可是對自己的手下有着絕對的信任的。如果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他還怎麽來争取魑魅魍魉之主的位置?
“正好我這幾天手也有些閑了,活動活動手腳吧!”博雅拔出了腰間的脅差,投入到了戰局之中。
有了博雅和膝丸的加入,那些妖怪們很快就敗退了,博雅随着奴良滑瓢回了主屋,幾個小妖怪便在外面收拾戰局。
“你是說,秀元他不僅沒有找到幫博雅你恢複記憶的辦法,還把你和膝丸掃地出門了?!”奴良滑瓢不敢置信地問道。
在得到博雅肯定的回應之後,這位奴良組的總大将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花開院秀元并非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他到底在博雅的意識中看到了什麽?
博雅身上的謎團,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啊……
“可能秀元他有什麽苦衷,大不了,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幫你揍他一頓出氣好了!”奴良滑瓢拍了拍博雅的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博雅哭笑不得地拒絕了他的好意,轉而問道:“大家探查到什麽消息了嗎?”
奴良滑瓢沉思了片刻,猶豫着說道:“嗯……有一個我覺得很重要的消息,不知道要不要跟博雅你說。”
“你快說啊!”博雅眼前一亮,難道是關于羽衣狐或者晴明的消息?
“據說在大阪城內,有一位非常美麗的公主殿下,名叫璎姬。”奴良滑瓢有些苦惱地說道,“我對這位公主殿下十分好奇,可是又擔心博雅也會對她有興趣……”
博雅毫不客氣地甩了個白眼給他,轉身就走,“再見,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