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蠱
月至中天,清輝正好映在杜引之血色全無冷汗涔涔的臉上。
天青的眼眸中似有暗潮洶湧,杜引之此刻就似被人拿着刀子一片片把肉剜了下來,鋒利的刀尖直鑽入骨頭裏,密密麻麻的痛楚攪得內息翻湧,望向杜言疏的眼神漸漸散了——
杜言疏将靈力源源不斷地彙入他體內,卻只能得到些微緩解,依舊疼,鑽心蝕骨的疼。
杜引之的神志漸漸混沌,被緊縛的身體震顫不已,周身氣脈亂串暴走,縛仙繩因他強大的靈力發出滋滋滋的聲響,紫藍色的火花迸濺而出,幽幽的光線映在他因痛苦扭曲的臉上,越發可怖駭人——
“小叔……快斷了我的靈脈……”抓住最後一絲清明,杜引之從牙縫中擠出嘶啞的聲音,眼看縛仙繩就要封不住他的靈力了,若不及時斷了他靈脈,他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別廢話,念清淨決!”杜言疏不為所動,續為他提供靈力輔助,難得他如此靈脈寬廣根骨絕佳,斷了靈脈不就是廢人一個了麽,暴殄天物,開什麽玩笑?
“小叔——”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傷害了你……話到嘴邊卻無力說出口,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視線漸漸染上一層血色的模糊,整個人仿佛墜入地獄,被千萬惡鬼撕裂啃食……
杜言疏眉頭緊蹙,探得杜引之的神脈漸漸散亂微弱,有些慌了神,卻強行說服自己鎮定下來,用顫抖的手抵在他眉間,長久的靈力消耗讓他有些吃不消,額角早已挂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突然铮的一聲響,杜言疏瞳孔驟縮,捆在杜引之身上的縛仙繩盡數斷裂,頃刻便被他的靈力化成齑粉,萬沒想到引之的靈力已經如此渾厚,在自己全力抑制下還能将縛仙繩掙脫,還未等他下一步動作,一股炙熱洶湧的靈流從掌心反噬而來,杜言疏頓覺內息翻湧,全身靈脈瞬間倒轉逆流,胸口憋悶喘不上氣,猛地咳嗽,竟是一陣腥甜!
杜言疏不敢耽擱,全力抑制逆流的靈力試圖控制住暴走的杜引之,可為時已晚,杜引之已如失去控制的鬼屍般坐了起來,關節發出咯咯咯駭人的聲響,混沌血紅的雙眼空洞洞的盯着他——
“引之——!”杜言疏捁住他的肩膀,将所有靈力都灌于掌中,可對方混濁的雙眼卻絲毫沒有恢複清明的跡象,嘴角僵硬的抽了抽,小小的虎牙在月色下泛着凜凜寒光,朝杜言疏喉結處撲咬而去——!
杜引之——
聲音還未來得及發出,杜言疏的喉嚨已被冰涼鋒利的齒尖鎖住,他身子猛然一顫,腦中倏忽閃過上一世被鲛人魔頭剜目掏心的畫面。
喉結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冰涼的牙似已沒入皮膚刺入血肉,杜言疏心中一涼,杜引之只消稍稍再用力,他的喉嚨便會被輕而易舉咬斷!
他閉上眼睛絕望地想,難道這次,又死在這小鲛人手中麽?
時間似被凝固了般,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交疊,喉結被對方含在口中,滾燙濕濡,卻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小叔——?”
脖子間濕濡的觸感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炙熱的手捧着他的臉,眼前這雙望着自己的眸子,血色已褪,混濁散盡,恢複了澄澈的天青色,眼神卻是讓人心疼的焦急與驚恐。
杜言疏籲了一口氣,萬幸,在最緊急的時刻控制住了蠱毒。
“小叔……我……你……”杜引之神志還未完全恢複清明,太陽穴陣陣劇痛,可現在對他而言,眼前嘴角含血眼神散亂,全身因靈力消耗過度顫抖不止的小叔更讓他難以接受。
差點咬斷小叔的脖子——!
杜引之手指微微哆嗦,像對待易碎的瓷器般珍惜又惶恐地将奄奄一息的杜言疏攬入懷裏,自己竟然傷害了小叔……
“小叔,我……”
“我沒死!”杜言疏看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慌亂樣哭喪臉,心頭莫名窩火,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頓覺胸腔一陣翻湧,又是一口腥甜,直噴在對方玉色的衣衫上,觸目驚心一片紅。
吐了一口血,倒是舒服了許多。
……
杜言疏轉醒過來時,天未亮透,薄薄的晨光浸入屋中,婉轉鳥鳴忽近忽遠。
微微睜開一條眼縫,熟悉的帷帳映入眼簾。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中的爐火燒得暖融融的,被子也蓋的嚴實,竟有些熱。
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脖子,沒被咬斷,全身除了靈脈微微有些刺痛,倒無大礙,正要松一口氣——
“侄兒錯了,請小叔責罰。”
杜言疏稍稍側頭,便瞧見跪在榻前的杜引之,他把身體挺得筆直,膝下是一卷懲仙藤。
懲仙藤的厲害之處,就在于藤條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尖銳小勾子,直刺進皮肉又不見血,是仙門懲戒弟子必備之物,罰跪鞭笞皆宜。杜引之之所以選擇懲仙藤,就是看中其有隐血之效,不會讓他因沾血水露出魚尾巴吓到小叔。
杜言疏抽了一口氣,是該說這小侄兒考慮周全呢還是缺心眼呢?
“你說說,錯在哪?”杜言疏扭了扭脖子,并無不适。
杜引之直視小叔,眼神毫不避閃:“傷了小叔,差點害了小叔性命。”他的身子明顯一顫,緊握的拳頭骨節發白,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不對——”杜言疏坐了起來,細長的眼眸半擡不擡的,仍殘着倦意,長發松松的散在肩上,幾縷發絲滑進半敞的衣襟裏。
杜言疏心知肚明,有魂契相連,即使昨夜他被杜引之殺了,他也會随之灰飛煙滅,獨活不得。
杜引之嘴唇微微顫了顫,滿眼疑惑地看着他,傷害小叔這件事,在他看來已經是最深重、不可饒恕的罪孽。
“你錯在,不該私自行罰。”杜言疏淡聲道。
杜引之一愣,一時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杜言疏瞧他仍舊傻愣愣地跪着,蹙眉不耐煩道:“知錯了還不快起來?”
杜引之這才徹底回過神,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只覺心頭一熱,使勁全身氣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撲過去抱住小叔,眼神灼灼似能燙傷人,隐隐露出的小虎牙倒是俏皮:“小叔是,心疼我了?”
“……”
明知故問,杜言疏憋得一張臉微微泛紅,輕咳了一聲:“說這話你也不害臊——”頓了頓,突然想起道:“引之,你去将銅鏡拿來。”
杜引之依言取來銅鏡,杜言疏對着鏡子将昨夜被咬之處瞧得仔仔細細,确認沒破皮流血,只留了淡淡的齒印,心中的大石頭方才落下,若是見了血,引之三年來忍受的痛苦又百搭了,真是萬幸。
他沒立刻将銅鏡遞還與杜引之,盯着鏡中那張面目寡淡的人瞧了片刻,微微嘆了口氣,杜言疏并不喜歡自己的樣貌,清淡得索然無味,所以也甚少照鏡子,此番一瞧,才發現又多了幾根白發。
少年白這病,這兩年越發嚴重了,随意撥開一簇發,就能看到白發三兩根:“引之,幫我把白發挑了拔掉罷。”
杜引之心中一跳,悄悄在衣擺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走到小叔身側跪坐而下,姿态筆直端正,遲疑片刻,無比珍惜地攬過小叔一頭柔軟的發絲,杜言疏微微低頭,瓷白修長的脖子便露了出來。
杜引之手指有意無意蜻蜓點水般掠過細膩瑩白的肌膚,一陣燥熱,藍色的火苗從指尖直燒到他心裏。
“小叔,你的白發生得好看,拔了怪可惜的。”
杜言疏沒忍住嗤的一聲笑:“別唬我,白發哪有好看的?”說罷便閉目調息,一顆腦袋任杜引之折騰。
杜引之只得應了聲好,小叔的頭發生得細而軟,涼涼的垂在掌中,撓得手心一陣癢。他定了定神,專心致志地挑出縷縷白發,連根拔了,落了根的發絲被他整整齊齊的擺在褥子上,趁小叔沒留意,一并收進衣袖裏。
折騰了許久,窗外晨霧散盡,天已經徹底亮了。
……
因傷了靈脈,此事又怕外人知曉生了枝節,杜言疏這三兩日沒踏出歸荑園一步,躲在暖烘烘的屋子裏,将志怪話本瞧了個遍,杜引之天未亮便爬起來,為小叔端來早午飯,一一擺好,沏上熱茶并用靈力持續加溫,一切打點妥當才依依不舍出門上山捉些不安分的山精鬼怪,又匆匆忙忙趕在天黑前回到歸荑園,與小叔一道兒用晚飯,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卻樂在其中。
現在就連靈奴都很少來歸荑園了……
天色近晚,杜言疏凝息閉目入定片刻,忽覺一陣風從門廊處吹了進屋,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今天你倒是早。”
那人明顯怔了怔,笑道:“言疏,難得看你笑得這麽歡喜。”
杜言疏驀地睜開眼,笑意瞬間凝在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懲仙藤什麽的還不是為了以後玩捆綁play
小叔:……變态
引之:小叔的頭發我要一根根收集好藏着
小叔:……癡漢
廢柴:咬了一口喉結什麽的,也算是吻吧╮(‵▽′)╭
……
最近天冷下雨,廢柴也想甜一點調節心情嘛~
現在小魚兒還處于貼心甜系,以後以後會有崩壞甜設定
诶~因為河蟹文名改了→_→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抱抱舉高高(就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