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在譜上
崔勝弦在衣櫃裏緊閉着雙眼，想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或者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假裝着假裝着，神經略微放松了一些，他真的睡着了……
再一次醒來，耳邊再沒有篤篤篤的敲擊聲，然而垂在身旁的手指動了動，崔勝弦面色一喜，高興地把手舉到自己面前來，而他這個動作居然也成功了。這一次他睜開雙眼的動作毫無費力，視線範圍內也終于出現了自己現在的小臂和手，膚色較深，皮膚并不粗糙但也不十分細嫩，而且這手臂和手的尺寸……
并不像他預想中的如蓮如玉的樸宥拉身體啊！
崔勝弦往前伸出左手來看看，又伸出右手看看，再舉起雙手來摸了摸臉，甚至低下頭去又用雙手摸了摸胸。這個正被他自己的大手騷擾着的身體，分明就是他本人嘛！他在現實世界裏的身體因為怎樣扯淡的原因而被樸宥拉占據了，但現在這個綿軟無力躺在位面商鋪裏的人，似乎還是他自己呀！
左摸摸，右摸摸，甚至還因為腦中突然想着要是有鏡子就好了，而對着手中突然出現的有着镂空雕花外殼的小鏡子愣了幾秒，然後本着這地方本來就莫名其妙所以無論發生什麽都不用驚訝的原則，若無其事地把鏡子豎起來打量……
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滿是戒備的眼中一瞬間泛起驚喜，然後又重新變得晦澀不明。
嗯，真的還是他自己。
他沒有被交換到自家女票的身體裏，雖然行動受了些阻礙，但還是與外面的樸宥拉一樣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嗯？上面這句話怎麽聽着那麽別扭……？
話說在之前崔勝弦誤以為自己是和親親女票交換身體時，他下意識地忽略了自己發出的明明還是正常的男音，只以為那是他無法接受變為女人的事實，而産生了幻覺。
可是并不是幻覺呢。
因為突然之間陷入太大的沖擊，所以忽視了很多細節。比如他其實有些小好奇自家女票的身體的，額……但是在手足無力而且兩人都情緒起伏較大的剛才，他忍住了，任憑腦中的小人把這略顯龌蹉的念頭卷巴卷巴，揉成一團後遠遠提踢走，希望它們再也不要出現在這一次想要認認真真談戀愛的崔勝弦腦海中，至少不是現在，不是還在暧昧着試探着可是并沒有太多實際進展的現在！
可是剛才發現他還是他自己，就算低下頭就算摸遍全身也起不了什麽旖旎，還是有點略失落呢。
崔勝弦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還穿着昨晚的那一身休閑運動服。淺灰色的上衣和長褲，是居家而休閑的尺寸，看不來不夠酷炫但至少夠得上被稱為暖男。
篤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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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聽到了衣櫃門被敲響。
如果不是知道外面在召喚着他的人是樸宥拉的話，對于這種360度立體環音效果倍兒棒的敲門聲傳達，他其實很想要投訴擾民。
畢竟，外面的人有敲門的權利，而門裏面的人也應該有捂上耳朵或者站遠一點假裝聽不到的權利不是麽！如果現在的崔勝弦還像是上一次睡過去前那樣崩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同時對自己的現狀毫無頭緒的話，那即便知道這把敲擊的聲音來自于他愛的人，他可能也會想要閉上眼繼續裝死。
不知道他以前每次找宥拉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是現在這樣，他每叩響一次櫃門，就像是在樸宥拉的大腦深處放了一秒的交響樂。篤篤篤，這是震顫到靈魂裏的音符，強勢到讓人無法拒絕，似乎在提醒着你與這個詭異的世界簽訂了賣身契約……
這樣想着，崔勝弦忍不住地一個寒顫，趕緊不再想東想西，一閃身去往樸宥拉的方向，讓自己遠離這個又詭異又莫名其妙又變态又隐隐約約有些恐怖的地方。
“宥拉？”
手指觸到堅實的木板，因為身體終于恢複了一些力氣，所以一邊呼喚着，一邊迫不及待地自己推開了櫃門。
“歐巴。”
他的宥拉當然會就這樣乖乖蹲在櫃子面前等他，雖然從那張異常熟悉的臉上流露出關切而欣喜的小女生情态，還是忍不住地讓崔勝弦有些額角抽搐。雖然從自己引以為豪甚至私下裏認定為那是自己最有男人味的五*寶之一的渾厚嗓音中，喊出了歐巴這樣違和而并不男友力爆表的稱呼，還是讓他一瞬間有再次溜回那個又詭異又莫名其妙又變态又隐隐約約有些恐怖的地方，繼續去裝死一萬年的沖動……
他也都還是忍下了！
瞳孔左右晃了幾晃，嘴角僵硬地往上勾了勾，崔勝弦試着像以前那樣，擡起手來揉着對方的腦袋，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安撫道：
“宥拉，沒事。”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而應該是在半小時車程外的某某公寓，或是半個多小時外的新yg大樓裏。發聲的人似乎也把這聲音壓抑了很久，本來試圖僞裝自己不存在，或是想等到有合适的時機再插話并提醒自己就站在旁邊……
可是長久的僞裝和等待都沒有成功，他在看着一個崔勝弦一臉溫柔地撫摸着另一個崔勝弦說宥拉別怕，而另一個崔勝弦不自覺地輕輕點了點頭，看着之前那個崔勝弦一臉依賴的時候……
對不起，他真的忍不住。
所以他笑了。
第一聲是沒能忍住脫口而出的“噗~~~”
等看到衣櫃裏的那個崔勝弦轉過頭來瞪視他時，更是完全忍不住地抱着肚子蹲到了地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兩個崔勝弦不約而同地望着他雙眼一眨不眨的目光中，笑了個夠。
一分鐘後，直接笑倒在地板上的大聲重新坐直身體，從眼神溫順得像頭小羊的那只崔勝弦手中接過紙巾。他強壓着身體中狂笑之後還在莫名地勾引着人翹起嘴角的餘韻，輕輕擦去因為笑得太誇張而被逼出眼角的淚，然後一本正經地給挂上嚴肅的表情，誠摯忏悔道：
“對不起。”
坐在衣櫃裏的那個崔勝弦在自己旁邊摸了摸，順手撈起能抓住的第一件東西，就向着盤腿坐在一米外的姜某人扔了過去。
從自己臉上摘下一條紅白相間細條紋四角內褲的大聲：“哥……請問這是洗過的麽……？！”
坐在櫃子裏吹胡子瞪眼的崔勝弦：“沒洗！昨晚上剛換下的！”
已經很是善解人意地給大聲又遞了濕巾過去并順手接回四角內褲三兩下疊好的崔勝弦：“是前兩天洗過的，大聲歐巴不用擔心。”
大聲：“……”
好吧他終于深刻地理解到了，自家大哥剛才被他女票一臉溫順地叫着歐巴時，那抽啊抽啊抽的五官都像是啓動了扭曲模式的表情了！
嘤嘤嘤世界好危險，他現在好想拍拍屁股轉身走人怎麽破？
塔普哥會打他的吧？
诶~塔普哥現在自身都難保了！剛才宥拉不是說塔普哥之前連說話都困難麽，現在倒是能毫不費勁說出短句的樣子了，可是一看他還靠在衣櫃裏沒有追出來打他，就肯定還是不太能自由行動是吧……
所以現在走人？
呀！姜大聲！塔普哥都這樣了你還走？！還是不是人了？還是不是崔勝弦最為信賴和喜愛的弟弟之一了！
等等，塔普哥之前也說至龍哥是他最為信賴和喜愛的弟弟之一……
阿西！不管了！現在想這些做什麽！
不走了，就算塔普哥之後突然暴跳出來打他……
也絕對不走！
于是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的大聲再次擡起頭來後，他雙手合十伸向前方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後又把手臂直直往下撐住地板，用手臂的力量帶着身體往前兩步，保持着盤坐的姿勢蹭到了被打開的衣櫃門面前。
“哥！”
雖然現在屋子裏有兩個崔勝弦，但能被大聲這樣熱切地看着親近地叫着的人，依舊只有與他一起揮灑汗水嬉笑玩樂了九年的，衣櫃裏這個表情淡然的男人，他叫崔勝弦。
一個在衣櫃裏一個在衣櫃外，現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崔勝弦完全可以擡起手，把剛才幸災樂禍狂笑一通的弟弟稍微修理一下。可是崔勝弦看了看弟弟，只是滿臉嫌棄地沖他翻了一對白眼，以毫不掩飾的不耐煩語氣道：
“幹嘛！”
然後大聲把身體更湊前一些，拉近了自己與大哥間的距離，他輕握着崔勝弦的手，壓低了聲音道：
“要不我去找點黑狗血？”
一副神神秘秘加擠眉弄眼的樣子，讓櫃子裏的男人還是沒忍住，擡起手來直接用食指彈了弟弟的腦門，提高嗓音道：
“呀！”
能想點更靠譜的麽？！
雖然當年那給中邪的人破黑狗血的香港老電影，是bb五人一起坐在當時還很簡陋的團體宿舍中看的……
但那畢竟是電影啊，姜大聲你敢不敢對哥哥的事認真一點！
“我只是提議……”
大聲捂着自己的額頭眼淚汪汪，看着有些委屈，可雙眸卻是定定地看着自家大哥，并沒有閃躲也沒有回避。
他知道這建議不靠譜，可關鍵是崔勝弦現在這狀況也不在譜上啊。
除了一樣一樣地試過去，還能有別的辦法麽？
崔勝弦看懂了弟弟眼中的無奈，甚至還敏感地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憐憫。他垂下眼睑輕呼口氣，想要把一瞬間湧上心頭的黯然扔掉一些，整理好心情再來和弟弟一起商量拯救自己的方法。
“那個……”
從大聲蹭到了櫃子邊上就默默閃到一邊讓開位置的樸宥拉，或者說是另一個崔勝弦，輕輕地發出了聲音。
“我願意被黑狗血噴，請讓我試一試吧。”
她用着崔勝弦的五官，卻做出了屬于樸宥拉的表情。
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大聲，眸光清澈見底，全是堅定但不強勢逼人的懇請和熱切。
拜托，請讓她把身體還回去吧。
樸宥拉朝着大聲的方向跪坐着，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而連帶着手下的棉質運動褲也起了褶皺。
“拜托。”
她一遍又一遍地這樣重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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