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名流之後

第6章 ☆、可疑的陌生人

不知不覺間，海蒂也從一個小胖墩長成了身材纖細柔弱的少女了。她秉承了瓦西利姬的好容貌，眼睛深邃又明亮，棕色的瞳仁就像是林間的小鹿一般，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她一頭的金發也是遺傳她的母親，高挑的身材卻是遺傳了他的父親，還有顯示着她父親的基因的是，那流淌在血液裏的冒險精神。

現在，這是什麽地方呢？烏黑的天空，厚重的雲層中間伴随着悶悶的雷聲，不時間，你擡頭向上看，還可以看見有時劃破天際的閃電。那一道道閃亮的光芒，過分明亮地有些吓人。

如果環境只是這樣，其實也沒有什麽可害怕的。畢竟，躲進屋子，拉上窗簾，關上門，要是還覺得害怕，那就上閣樓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腦袋，這樣就不害怕了。可是，現在情況不是這樣的。

深黑色的海水這個時候看起來猙獰可怕，就像是要吃人的妖怪一樣。一只孤獨無依的小船飄蕩在海水的上面，搖搖晃晃，就好像随時都會成為這個大海的陪葬品一樣。而凱瑟琳就是在這樣的船艙裏。

她長大後成了一個文靜的姑娘，雖然依舊不減毒舌的本質。不過，面對這樣惡劣的環境，這樣的天氣，這個不曾遠足的十七歲的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害怕極了。

“海蒂，我們會沒事兒吧？”她緊張地望着她的同伴，那個已經褪去了嬰兒肥，現在看起來竟然比她都還要纖細幾分的黃發姑娘。

相比于凱瑟琳，海蒂顯得要鎮定多了，她一點都不害怕。或許，這就是曾經的總督阿裏的血液吧，她擁有着她們這一輩人中為數不多的而冒險精神還有，嗯，少許的沖動。

這次遠行就是由海蒂提出來的，她們今年已經畢業了。海蒂最開始提出自由旅行，但是最開始安德烈一點都不贊同，他覺得那樣做對一個姑娘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這些年來，海蒂已經是他貼心的小棉襖了。而夏爾，大學一畢業，就去參軍了，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兒子終于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應該是支持而不是反對，再說，家裏有個可人的小棉襖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太過孤單。然而，小棉襖竟然在畢業後突然提出這樣一項計劃，可想而知，我們的大胡子大叔現在是有多麽驚慌了。

不過，最後的結果我們不是看到了嗎？海蒂現在出現在伊夫堡監獄的附近，在馬賽海域飄蕩着呢。不光如此，這一行她還“拐帶”了一無所知的凱瑟琳。

不過，海蒂現在有些後悔帶這個朋友出來了。她原本是想朋友應該也跟她一樣無聊，不想在鄉下度過她們漫長的暑假，但是，現在看來，或許凱瑟琳更适合無聊着生活……

海蒂走上前，抱住了這個可憐的姑娘，然後用着一種安撫人心的語調道：“親愛的，別怕，我們很快就登岸了。”其實，這話她也不能保證。因為，海蒂明白，這一次，運氣如果差一點的話，她們就真的要葬身海底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就在這裏歇息，好嗎？”海蒂一雙真摯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凱瑟琳。

後者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泡泡袖，“不要，海蒂，你別出去！”她有些帶着驚恐地大叫，“萬一一個海浪打過來，你掉進去了怎麽辦！”她不能想象，她這個柔弱的朋友被海水卷進吃進肚子裏的景象。

海蒂朝着她笑了笑，然後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凱瑟琳抓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然後說：“不會的，相信我吧。”然後，她就在女子擔心的目光中拉開了這扇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木門。瞬間，海風席卷了整個船艙。

海蒂趕緊拉上門，然後走到了甲班上。

海風大作，就像是龍卷風一樣，海蒂拉住了一旁的欄杆，這才沒有被風刮倒。這天氣，真是惡劣到極點了。

海蒂撞撞跌跌走到前面，看着水手們和船長都忙成了一團。她原本想問多久能到一塊陸地，就算是大海中随便的一塊陸地也好，凱瑟琳已經吓壞了。她們明天一早天亮了走也不遲。

可是，看到眼前這樣的情景，她還是選擇了轉身。這種時候，她要是還添亂，可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海蒂現在也不想回到自己的船艙裏，她不怕這樣的風雨，反而就覺得自己迎着暴風是一種很享受的狀态。她耳邊聽着響徹天際的雷聲，海面上襲來的風雨很快就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她身上罩着一件雨衣，在夜色中幾乎都看不見她這個人。

海蒂走到了船尾。突然，“啪”的一聲，不大也不小的聲音，讓她猛然一驚，因為這聲音是距離她很近的地方發出來的。

海蒂的瞳仁突然放大了，因為她再次聽見了那像什麽東西悶擊在船身的聲音，然而，這一切都還不是結束。月光突然從上空傾斜而下，穿透了烏雲，霎時間，這一片海域被照得通亮。海蒂小心翼翼，帶着謹慎的目光注視着船沿，突然，海蒂看見了什麽，猛然後退了一步，她差點被腳下的木板絆倒。

她看見了什麽？一只被海水泡得發白的手突然抓住了船沿，就像是海屍一樣。

海蒂捂着嘴，慢慢走上前。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當空劈下，一顆人頭突然從海平面冒了起來，跟湊上前看個究竟的海蒂撞個正着。

“啊！”海蒂驚叫一聲，然後吓得倒在了甲板上。饒是她的膽子再大，現在也被吓住了。那個男人就像是從煉獄來的厲鬼一樣，胡子老長老長，身上的衣服都不蔽體，赤着腳，一下子就從海裏翻了進來。

海蒂看着來人，他臉色蒼白得可怕極了，她保證，有生以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白的男人，甚至女人都不曾有他這樣的皮膚，就像是長年沒有接觸過陽光一樣，像是話劇中的吸血鬼。“你是誰？”海蒂給自己壯了壯膽子，竭力壓下心裏的那些恐慌，努力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沒有顫抖的那麽厲害。

埃德蒙現在虛弱的很，他從越獄開始，然後到被當做死人丢進大海裏的那一刻，整個神經都是出于高度集中和緊張的狀态，然後又加上今晚海上天氣的惡劣，若不是因為他之前有着十幾年的水手經驗，現在估計都已經溺斃在這片海域中了吧。

好不容易，他看見有一艘小船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海面上晃蕩，他拼勁了最後一點力氣，翻上了船。原本，他是想要悄悄地，畢竟這樣的天氣，他就算是弄出點什麽聲音，一般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他出師不利，哪裏知道現在海蒂就站在甲班上，還目睹了他上船的整個過程。

海蒂打量着埃德蒙的同時，埃德蒙也在打量着這個穿着普通的年輕女孩子，她有些亮晶晶的大眼睛，小巧但是卻有挺立的鼻子，輪廓深邃，五官更像是他在教士的藏書中描述的東方人，但是，輪廓卻又是歐洲人。

“我……”埃德蒙才說一個字，就覺得自己的聲音沙啞地不像話，他想，可能是因為剛才自己被“抛屍”的時候那一聲慘叫傷了喉嚨。

海蒂聽見他說話，心裏也稍微放松了一下，這個時候，月亮又藏進了雲層裏，天空瞬間又變得烏拉拉的黑了。海蒂看不清來人的臉，也看不見他的表情，最多只能看見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讓她知道男人是在哪個位置。“你是人吧？”她問。

埃德蒙身心疲憊，但是現在他又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面對眼前這個看似柔弱可欺的姑娘，對方是怎樣的人他還不明白，他必須為了這一次盼了十四年的逃脫擔負起責任，他可不要再回到伊夫堡那黑兮兮的地下監獄。

“是的，小姐。”他回答說。

海蒂聽見埃德蒙傳來了兩聲咳嗽聲，好心的姑娘想，這人是不是感冒了。雖說是夏日，但是這夜晚的海水還是冰涼的，她聽那人的聲音，也像是受了什麽重大變故的苦命人，于是，海蒂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你要不要先進船艙避一避？”這天下着這麽大的雨，她還好，穿着雨衣，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活脫脫的水人啊。

埃德蒙聽到她的提議，警惕地擡起了頭。為什麽無緣無故幫助他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海蒂感覺到了一道銳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現在到底還在猶豫什麽。“你…不來嗎？”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這下反過來好像是自己求着這人歇息一樣。

埃德蒙最後開始進去了，原因是船頭的水手們好像聽見了動靜，正要過來呢。他現在這個樣子，越少人看見越好。

海蒂想要走上前扶這人一把，但是被埃德蒙躲開了，他不習慣跟陌生人接觸。海蒂的手有些尴尬地伸在半空。不過，這個年輕的來自王子島的小姑娘生性樂觀，也沒有太在意，只是老老實實地帶着埃德蒙進了自己的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