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忍忍忍忍忍
如同每個過去千萬個周三一樣,姜末在鬧鐘前一秒睜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呆一秒起床。
從下床的那一刻起,姜末已經開始思考如何帶領昨天來的三個實習生了。
出卧室推門時,姜末才發現左手食指上的指套掉了。低頭看了一圈發現那個指套好好的立在床頭櫃上。
“是忘了嗎?”姜末揉着腦袋往洗漱間裏走,慣常的他的手能接受的溫度只有27℃,姜末洗好了手,從冰櫃裏取出雞蛋開始打雞蛋羹做早餐。
從衛生間裏出來,姜末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姜末從廚房裏出來,回到衛生間看着多出來的牙刷與毛巾,表情木然。
本質上來說姜末是個老人,日常用的消耗品他一次不買半年也會買夠三個月的存在家裏。他的日用品更疊周期不長也不短一個月換一次,國慶假期回來,他的洗漱用品剛換的新的,難不成他真的腦子出了問題,昨天又鬼使神差的拆了一套。
當然這是不可能,他是絕對不茍同母親那套頭發白了,馬上就會患上老年癡呆的理論的。
所以昨天從外面撿了個人回來不是做夢。姜末僵硬的轉身,目光在目所能及之處掃了一遍,最後定格在客廳裏那個背對他的懶人沙發上。
姜末先是看到一只腿裹挾着被子大赤赤的敲在沙發靠背上,然後一直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爬了上來。
姜末閉上了眼,在撲通一聲響起之前。
夏炀裹着被子從翻到的沙發上滾到了地板上,剛睜眼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麽,沙發就遮天蔽日得蓋了下來。
“學長,救我。”
沙發蓋下來之前,夏炀聞到了空氣裏飄出來的蛋香。
姜末沉着臉,将沙發翻起來,就看到夏炀任命的四肢大開躺在地上,只動嘴,一點掙紮的意思都沒有。“痛死我了。”
姜末掃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轉身走進了廚房。
那一眼斂眉垂目,生生的将夏炀的起床氣掃的一幹二淨,在咽喉處生出幾絲癢意,要依靠幹巴巴的吞咽動作來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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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炀看一眼,又看一眼,姜末穿着條順服帖的白襯衣,藏着皮肉隐着筋骨,腦子裏突然閃現雨夜中的半截白腰,夏炀呼吸一滞,想着那人剛才輕飄飄的一眼,頓覺羞恥又興奮。
從地上爬起來,夏炀飛快的洗涑完畢,出來的時候,看到飯桌上擺放着兩半碗雞蛋羹。
夏炀:……
姜末見他出來,将一次性筷子放在對面的盛有半碗的白瓷碗上,“不好意思,做飯時忘了你在這。”夏炀盯着一次性筷子,半晌将筷子往旁邊一旁,“一次性筷子不衛生,學長以後少用。”說着,捧起碗将雞蛋羹一飲而盡,然後看着姜末。
姜末:……
夏炀目不轉睛的看着姜末從廚房裏端出來的氣味濃郁的中藥,當下捏着鼻子一臉嫌棄,不過随即想起重要的功效,臉上便白紅交加變得好看起來。
姜末肯定不知道這是養腎補腎的藥吧。不然怎麽可能這麽不在意的當着自己的面喝。
“學長這是什麽藥?”
“調理身體。”姜末籠統的說了一句。他雖然覺得青年白頭沒什麽好忌諱的,但在夏炀這個年輕氣盛朝氣蓬勃的活力青年面前,姜末就突然覺得自己怕是真的老了。
“能治黑眼圈嗎?”夏炀盯着姜末好整以暇的問,“能治感冒嗎?能提高身體免疫力嗎?”說完,還掩面打了一串噴嚏,連呼吸聲聽起來都變得沉悶了。
“不能。”姜末盡力閉氣,不讓刺鼻的藥味竄進肺腑裏,但耳邊有個聒噪的麻雀一直叽叽喳喳讓他根本做不到。
帶着手套的手指搭在溫熱的白底青花瓷碗邊沿,姜末閉眼,作勢要一飲而盡時,耳邊突然貼近了一道呼吸,随之而來的是帶着鼻音的請求。
“學長,可以給我嘗一口嗎?我好像快要生病了。”夏炀吸了吸鼻子,頭幾乎伸到了姜末眼前。
姜末一睜眼,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張臉,忘了閉氣,本來好不容易做的心裏建設,一下子垮了。
見過人掙糖搶饅頭的,沒見過誰上趕着要喝藥的。
雖然嫌棄濃郁氣味,不過夏炀突然就想嘗嘗姜末的藥了。左右是補腎的,也沒什麽關系。
“是藥三分毒。”姜末眼皮微擡,語氣清涼的說,臉上絲毫沒有讓他嘗的意思。
“那還有七分藥呢。我們家阿姨從小就說養生要從年輕的時候開始,也經常熬這樣那樣亂七八糟的中藥。我從小喝到大的。”夏炀不死心的說。這倒不是夏炀胡編亂造,家裏的阿姨以前在中藥店當過學徒。
“你家阿姨?”姜末擡眼,定定的看着夏炀,其實也是,夏炀一看就不像是從小缺少吃穿用度的人,也認識公司裏上面能說的話的人,那就與那些剛畢業就真的只能住廉租房的人大不同了。
意識到自己還是過分在意夏炀存在時,姜末眸色一沉,将思緒拉了回來,不管夏炀是誰,要做什麽都與他無關,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他的本分很簡單,十年如一日的安穩度日。為了這份安穩,別說把藥分給夏炀一半,就是夏炀說把這個月的工資給他一半他立馬出去,他也會同意的。
“那……”夏炀正準備為說漏嘴找補時,被姜末的一個動作打斷了。
姜末大方的将自己的藥分了一半給他,之後還特別細心的叮囑,有點苦。
說完将自己剩下的藥一飲而盡,夏炀甚至沒有從他表情上看出多餘的情緒,和剛剛喝雞蛋羹一樣。
不過片刻之後,夏炀就發現了姜末從喝完藥之後,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眉眼低垂的看着晚似乎再等口舌間的苦味散去。
夏炀早走準備的奶糖拍上了用場,夏炀仗着長手長腳,魔爪直直的朝着姜末伸過去,掰着姜末措手不及的下巴,強迫他張嘴,将糖塞了進去。
看着姜末瞪大眼睛,夏炀有點可惜,昨天他應該多拿點放口袋裏,而不是嫌累贅都留在了車裏。
姜末眼睛瞪的圓圓的,挺可愛的。
然而姜末瞪眼并不是因為夏炀突然逾越往他嘴裏塞東西,而是夏炀為了防止他推開自己,另一只手将姜末戴着手套的手按在了餐桌上。
力氣不大,但給姜末造成的驚吓足夠強大。
他的左手五指上的傷口通常來說要比右手嚴重一點,此刻因為他想要抽出來,又被反手抓在了手心。
那種重力摩擦過後的癢痛隔着薄薄的手套傳出來,又在另一只手上得到響應。
砰的一聲,瓷碗被姜末攥起的手指碰到,側了個身,沿着木桌上的紋理滾到了地上。
癢意透着十指朝着心髒彙聚時,姜末眸色一暗,舉起攥緊的拳頭揮向了隔着餐桌,面露擔憂的人臉上。
我艹!
夏炀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打臉過,這一拳打的他鼻血橫流,眼冒金星整個人都蒙圈了。
再看姜末,整個人汗毛豎立,像一個被踩了尾巴的貓,表情微妙而又難言的握着自己的手。
姜末沒想到自己會打人。他很少與人動手,剛才打夏炀那一拳他是用了全力的。
強迫自己冷靜之後,姜末十指攥在手心裏,臉色稍霁。
“你沒事吧?”聲音清冷,讓夏炀感覺不到一點愧疚。
“你覺得呢?”夏炀表情陰郁的擡頭,将一副慘樣的臉毫無保留的呈現在姜末的眼底。
姜末眸色微閃。
夏炀掃了一眼姜末,頭也沒回的從姜末離開了。
人走了許久,久到姜末都聞不到空氣裏的中藥味了,才猛然回神,他該出門了。
在特定的時間做特定的班車這幾乎是姜末十年來養成的慣性行為。
今天姜末遲了幾秒,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他,有些意外。
“小姜,今天怎麽晚了。”
“有點事耽擱了。”
“哎,小姜你手受傷了。”隔着薄薄的棉布手套,嫣紅的血色透了出來。
姜末表情微滞,下一秒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
“沒什麽。”
出了門夏炀就後悔了,他應該賴在姜末家裏讓他為他的暴力行為負責的的。
不過臉上的痛意随即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戴上耳機,夏炀聽見在他走後,姜末像個沒事人一樣将地上的碗撿起來,又将剩下的半碗藥喝了。
郁躁之氣無處噴發,夏炀給吳淳打電話。
“哎,夏少爺終于肯冒泡了,小情人追到手了嗎?”
“滾,什麽小情人?”
“我聽段雲慶那家夥說你去他們公司當實習生了,說是看上他們公司一實習小妹了,啧啧啧,沒想到你也有灰姑娘情結。”
“我擦,段雲慶那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家夥的話你也信。”
“主要是你這段時間太不正常了。”
“滾,你才不正常呢。”
見了面,吳淳遠遠的就開始表現夏炀,“我們夏少是準備日後出道嗎?”
夏炀雙手抱臂,眼皮擡了擡沒搭理他。
“我看看這是不是被哪個小妖精給啃腫了。”吳淳眼疾手快的趁夏炀不注意一把将口罩扯了下來,原地愣了半秒開始捧腹大笑。
夏炀眼底陰雲翻滾,面色沉郁的将口罩重新戴上,一雙眼死盯着吳淳。
笑夠了,吳淳頂着周身的低氣壓往夏炀對面的沙發上一坐,不過還是小心的與夏炀保持了安全距離。
“被人家男朋友打了?”
夏炀一記眼刀翻過去,吳淳嘴角就又壓不住了。
“你說有人給你一塊糖,你會反手給他一拳嗎?”夏炀郁悶的問。他現在也沒想通姜末為什麽突然打他。
他當時沒問姜末,是擔心自己忍不住對夏炀動手,就他那個看起來像是玻璃陶瓷做的身子,感覺一拳都能捅穿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看是欲擒故縱。”
“滾,認真點回答。”夏炀長腿一擡,照吳淳腿上踢了一腳,吳淳瞪他,不過片刻又敗下陣來,夏炀那雙狗狗眼,誰瞪誰吃虧。
“是我給他糖吃,結果被打了一拳。”夏炀隔着口罩,咬牙切齒的說。什麽便宜沒占到,還吃了個大虧。
真是我了個大艹了。
姜末看着也根本不是會動手打人的人,怎麽說呢,姜末是那種他讨厭你,但是絕不會表露出厭惡你,絕對是漫不經心的疏遠你的那種人。
如果論冷暴力排行榜,姜末絕對是其中翹楚。
扪心自問,夏炀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反而覺得自己按照套路走的很成功,明明都入侵他的私人空間了,怎麽給顆糖,什麽都沒幹就被打了。
難道姜末看起來斯文儒雅的內裏其實是個抖S,夏炀脊背驀地一冷。
“啧,你肯定是在給人吃糖的時候,順便做了其他什麽事。”吳淳一副絕不相信的樣子。
夏炀這張臉別人不上趕着給他糖就不錯了,肯定是夏炀這個性急的做了其他什麽事。
“沒有,就是擔心他反抗壓了一下他的小手手。”說起姜末的手,夏炀覺得那簡直是姜末全身上下最女人的地方了。
一雙手日常帶着手套,吃飯睡覺,都戴着,夏炀覺得說不定他洗澡的時候也戴着手套。
那個手被他養的那真是手中極品,如果用來做點其他事,夏炀光想就覺得要有反應了。
“哎哎”吳淳伸手在夏炀眼前晃,“大白天的思什麽春。”
“我很想問,你把他手壓哪了了。”吳淳說着目光不懷好意的朝着夏炀那處撩過去。
夏炀不悅的瞪過去,“收起你那下流的思想,你最近是不是跟段雲慶一起做什麽壞事了,怎麽越來越像他了。”
“咳”吳淳像是想到什麽,掩飾性的假咳一聲,“那家夥天天就知道伺候他那二兩肉,誰和他一樣。”
夏炀眼神一眯,傾身盯着吳淳,“真的,對了那家夥人呢,這兩天怎麽不見他在朋友圈曬戰績了。”
“養傷呢。”
“傷着腎了。”
“差不多吧。”吳淳敷衍,然後強行将話題往回拉,“話說你這灰姑娘應該挺健碩的吧,力氣這麽大。”
夏炀挑眉,“你有意見?”
“……沒,我覺得你和灰姑娘的問題出在拉手上。”
“拉手?”
“你想想人家幹什麽都帶着手套,說不定有什麽皮膚接觸過敏症,潔癖症什麽的,人家打你說不定就是應激反應。”
夏炀之所以敢上班時間毫不顧忌的給吳淳在這閑扯,完全是因為他聽到姜末在公司給他請假了。
聽了吳淳的話,夏炀覺得有那麽點道理,他得趕緊回公司去确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