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喜歡,很喜歡 (1)
001.
床上躺着的白堪倒是一點都沒察覺, 睡得很香。
夜裏,衆人都快入睡的時候,白堪才總算醒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身邊坐着個人,他朝着那邊看去, 看見董青卿,他并不意外。
白堪勾起嘴角笑了笑, “現在什麽時間了?”
話說完, 他朝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只見一片燦爛星空。
“已經很晚了。”董青卿一直緊繃着的神經放松幾分, “我去叫青先生過來。”
青先生一直守在樓下, 剛剛才上來替白堪看過, 以确定沒有問題。
董青卿說話間就往門口走去, 他才一動,手就被拉住。
“吓到你了?”拉住他的人是白堪。
董青卿停下腳步, 回頭看去,白堪确實是吓到他了。
看出董青卿臉色不好,白堪松開手躺回床上, 他笑了笑。
“不要亂動。”董青卿上前替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
如今的白堪臉色蒼白,頭發散開, 再加上之前一直冒冷汗的原因,看着極為憔悴虛弱,也讓人十分揪心。
“沒事的。”白堪輕聲道。
白堪平時說話語氣本就輕緩, 如今亦是這模樣,董青卿以前不覺得,如今才發現,他這樣反倒讓人聽不出他是否不舒服,因為平時的他也是這模樣。
董青卿無聲嘆息一聲,白堪有時候表現得無比的成熟慎思,有時卻逞強得讓人心疼。
董青卿很想讓白堪不用如此,在他面前白堪大可以告訴他哪裏不舒服,因為他忍着,他才會更加難受。
但話到嘴邊,董青卿又咽了回去。
如果白堪這樣做會讓他自己覺得好受些,那他就當作是如此好了。
“我沒事的,抱歉,吓到你了。”白堪伸手,指腹摩挲在董青卿的臉上。
“……”董青卿嘴巴翕動,沒能發出聲音來。
為什麽要白堪來道歉?
白堪笑了笑,他收回手,“我知道的,不過你放心,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不會那麽容易就死掉的。”
董青卿現在臉上忐忑不安的神情,就和他以往醒來時,他爹爹臉上的神情一模一樣。
“不要胡說。”董青卿不喜歡從白堪口中聽到那個字。
他以前從不信這些東西,但現在,他卻根本不想聽到那個字。
白堪笑了笑,沒再說話。
“你餓不餓?”董青卿問道。
白堪點點頭,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
“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你想吃什麽?”
白堪微微歪着頭,認真地想了想,他眼睛一亮,喉結本能地滑動了一下,“蒜苗炒黃鳝。”
“……”董青卿又那麽瞬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
白堪都成這樣了,還惦記着那黃鳝?
“下午的時候,白家的那些人送了一碟過來,說是你想吃,特意端過來讓你嘗嘗。”董青卿回頭朝着桌上看去。
那邊放着一個食盒,食盒裏面的東西他沒動過,白堪都病成這樣了,他當然沒心思吃飯,
白堪順着董青卿的視線看去,他有所察覺,鼻頭輕輕動了動,“好香。”
董青卿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去讓小二送點清粥過來,順便叫青先生。”
離開屋子,下了樓,董青卿先跟青先生和白林元說了白堪醒過來的事情,這才又吩咐小二送些清粥上來。
忙完這些,董青卿再進門來時,青先生已經替白堪仔細的檢查完。
“已經沒事,只是還有些低燒,今天晚上過了明天早上再看看,沒事就沒事了。”青先生道。
聽着青先生的話,白林元和董青卿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壓在胸口那巨大的石頭也被卸去。
就這會兒時間,門口小二已經把董青卿要的清粥端進門來。
青先生朝着桌上看了一眼,看見食盒中已經冷掉的蒜苗炒黃鳝,他提醒道:“病好之前要忌口。”
白堪還在低燒,辛辣油膩的食物是不宜吃的。
白堪聞言,一張臉瞬間就垮了下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他有怨言,卻不敢說,青先生超可怕的!
青先生沒理他,收了藥箱往門外走去,“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再點藥。”
聽說明早就要點藥,此時才發現自己額頭痛得不行的白堪,虛擡了一下手,就要去摸額間的位置。
他手指沒碰到皮膚,虛隔一寸停下,那額間的位置此刻正火辣辣的痛着,要把他眼淚都痛出來才甘心似的。
他之前就覺得頭疼,但那時候的他才醒,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只當成是病後的遺症。這種情況常有,他已經習慣。
白堪眨巴眨巴眼睛,因為低燒有些水汽的眸子越發朦胧,痛的。
青先生離開,就近找了客棧休息。
白林元沒有馬上走,他來到床邊坐下。
“怎麽這麽不小心?”白林元問道。
“踩滑了。”白堪有些生悶氣,要不是那裏的田坎沒有夯實,他肯定不能摔下去。
白林元長嘆一聲,眼神有些複雜。
之前發生的事情他聽人說過,此刻在從白堪口中聽到這樣的緣由,只覺得越發難受。
白林元嘴唇動了動,欲要說點什麽,卻給白堪搶了先,“我餓了,爹爹,還頭疼。”
白林元把即将到嘴的話咽了回去,他起身,“行,那你就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明天再說。”
白堪點頭,期待地看向董青卿。
後者立刻領會,拿了白粥過來。
白林元站一旁看了一會,也離開房間去附近找地方休息。
自從知道白堪突然生病,他立刻就從白家鎮快馬趕來,一路片刻沒停,到了這邊之後也是一口水沒喝,早就疲了累了。
屋裏再次安靜下來,白堪偷看一眼董青卿,笑着道:“要是不打斷他,他肯定又要自責。”
說完,白堪學着他爹爹白林元的語氣說道:“若你能有個好身體,唉……”
董青卿被他這繪聲繪色的模仿逗笑,臉上的憂郁散去幾分,“他也是關心你。”
“我知道。”
董青卿拿了勺子,就着碗,一勺一勺地喂白堪吃粥。
粥快見底的時候,白堪偷偷朝着桌子那邊瞥了一眼,他央求地看着董青卿,“就嘗一口。”
這屋子裏都是那蒜苗炒黃鳝的味道,可饞人了。這讓吃白粥吃得嘴巴裏都寡淡無味的白堪饞得厲害。
“不行。”董青卿拒絕。
“就一口。”白堪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董青卿哪裏見過他這樣,他有瞬間的心動,随後回過神來,連忙繃着一張臉,“你再這樣,我就去告訴青先生。”
白堪怕青先生這一點,董青卿早就看出來了。
青先生這個人雖然看似尋常普通,似乎也沒什麽脾氣,總是淡然溫柔。但知道他那些事情之後,就連董青卿都有幾分怪異的敬畏的感覺,這種感覺由心底發出。
白堪有些氣鼓鼓,卻也不敢再說什麽,怕董青卿真的去告訴青先生。
青先生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他氣的。
白堪不在說話,悶不吭聲的把碗裏剩下的粥三兩口吃完。
放下碗,董青卿回頭看去時,白堪自己正乖巧的往下挪,要重新躺回床上好好休息。
董青卿走上前去幫忙,等白堪躺好,他道:“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吃個夠。”
白堪兩只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就這麽說定了,不許反悔。”
“嗯。”董青卿淺笑。
白堪要是能吃,最好能吃,他願意帶白堪吃盡這天下的美食,而不願意看他這樣病殃殃地躺在床上。
得到承諾,白堪心情好了起來,乖乖的閉上眼睛睡覺。
大概是低燒沒退的原因,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董青卿夜裏沒有離開,一直守在旁邊,困了累了才在床邊睡會兒。
一覺醒來,天明時分,青先生早早的就過來體白堪看了診,确定他低燒全退。
知道白堪風寒好的差不多,青先生也心情不錯,難得多說了幾句,“這一次的情況并不是特別糟,所以才能這麽快好起來。再有個兩三天,确定沒有其它狀況就可以下床了。”
上一次白堪這麽病的時候,直接昏迷不醒了十多天。比起那一次,這次都是小打小鬧。
“風寒藥還要繼續吃嗎?”董青卿問。
“再吃一次。”
“好。”
白堪乖巧地坐在床上看着兩人,見兩人話說完,連忙插嘴問道:“那我可以吃其它東西了嗎?”
青先生看了他一眼,“再過兩天。”
白堪失望地收起笑容,這一次他明明病得不算重。
“接下去幾天,我會給你點藥,點完之前都不許吃辛辣油膩的東西。”青先生眼中有無奈一閃而過。
白堪是他看着長大的,從一個短手短腳的小豆子慢慢的長到現在,白堪那些小心思小表情他早就已經熟悉。
聽說要點藥,白堪臉上不再有笑容。
吃完早飯,青先生進門,他點完痣再出來換董青卿進去的時候,白堪正眼眶通紅的用手扇着風,他白皙的額頭紅了一片,額心的位置更是由絲絲血水滲出。
董青卿就上前坐下,他拉開白癱的手,“我看看。”
白堪乖乖的往前湊了湊,讓董青卿看他額頭的傷口。
這還是董青卿第一次近距離看白堪剛點完痣的額頭,看到那被挑開了皮的傷口,董青卿輕輕吹了吹,“很疼嗎?”
白堪點點頭,“疼。”
董青卿給他額頭吹風的時候涼涼的,他有被舒服到,所以又期待的把腦袋往前湊了湊,要讓董青卿再給吹吹。
董青卿順手把人摟住,讓白堪躺在他的膝蓋上,他則低着頭,看着白堪的傷口。
那傷口并不寬,但是很深,不停的有血絲滲出來。
血沒有留得到處都是,看那樣子應該要在傷口上結痂。
董青卿之前聽白堪說過,這藥最少都要連續點半個月,也就是說半個月之內,這傷口要被多次挑開再點。
“吹吹。”白堪道,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董青卿理了理白堪的頭發,對準傷口的位置輕輕吹了吹。
如今這樣的白堪,別說是讓他吹一下傷口,就算他說想要天上的星星,董青卿都會立刻去搭梯子,要摘顆最大的下來給白堪。
白堪微微眯着眼,感受着額頭的清風,面上的神情舒緩了些。那冰冰涼涼的感覺,讓疼痛得到緩解。
002.
不知道是不是太舒服了,沒多久白堪就又睡了過去。
董青卿不敢動,怕他一動就把白堪吵醒,所以幹脆就就着那樣的姿勢給白堪當起了枕頭。
接下去幾天,白堪一直乖乖躺在床上,閑着無聊就抓住董青卿聊聊,點了痣被痛到就把腦袋塞到董青卿懷裏,讓他給吹吹。
等白堪被允許下床時,都已經是幾天之後。
被允許下床,白堪就有些想去之前那片水田地看看,這一提議卻遭到的白林元、青先生和董青卿三個人的一致否決。
最後是董青卿代替白堪去看了,然後回來彙報情況。
白堪生病這段時間,那些工人并沒偷懶,該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經做完,三個大水田全都有了大概的雛形,接下去就等着放水。
決定放水那天,白林元代替他去那邊看了,如同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水田有了,接下去就是育苗。
董家的幾個大師傅已經到了這邊,藥材的特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們動作很快,在特殊的育苗工具送來後,立刻就有了動作。
關于這,董金金和白林元他們的意思是讓白堪點完痣之後再去看,白堪這次卻堅持,堅持自己過去看着。
錯過這次育苗的機會,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種在水田裏的藥材,育苗的方式和普通藥材用的方式不同,是要在水裏育苗的。
為這,白堪提前讓人在要田的旁邊,挖了一個不算深的小藥田。這邊的水淺,可見度高,育苗會更方便。
這一點上幾個大師傅自己也沒有經驗,只能和白堪一起摸索。
花了大概兩三天的時間,幾人才把到手的種子撒進土裏,又進行了一些其它準備後,接下去便是漫長的等待。
那之後,白堪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那邊看上一眼,看有沒有發芽的幼苗。
白堪跑得勤快,幾個大師傅被他感染,也有些緊張。
董青卿倒是淡定,但他淡定的時間也不長,五六天之後他就隐約有些擔心起來。
按照這些藥材的特性,五天的時間已經足夠發芽,五天都過了還沒發芽,只能說明種子已經死了。
董青卿并不擔心這些藥材種子的生死,他擔心的是白堪。
白堪大病初愈,現在額上還在點痣,這時候的他不宜有過大的情緒波動,要是他受了打擊再病一場那該怎麽辦?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畢竟為了這片水田,白堪前後投了不少精力進去,而且這水田也是白家自己試着種植的第一片藥田。
董青卿憂心間,白堪漸漸的也察覺到些不對。
就算種子發芽得慢,這麽多天過去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知道出了問題,白堪直接挽了袖子抓了水裏的土,從裏面找出藥材種子檢查起來,這一檢查才發現那些種子都已經死了。
育苗的小水田旁,白堪有些頭疼地看着那些明顯爛掉的種子,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是什麽地方出了錯。
“會不會是藥材不适合生長在這邊?”其中一個大師傅列出可能。
白堪輕輕搖頭,“決定種這藥材之前,我曾經查過,這邊河裏有這種野生藥材。”
“那這就奇怪了,按理來說泥巴是河底的淤泥,水是河裏引進來的,應該不可能有其它因素才對。”
那之後,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來,但說了許久也沒能找到緣由。
“會不會是這種子本身就有問題?”最後,有人道。
白堪聞言之後先是一愣,随後他朝着董青卿看去,種子是董青卿幫他找回來的。
“我是從藥材市場那邊買回來的,賣家是熟悉的人,應該不會騙我。”董青卿想了想後道。
董青卿的話白堪自然是信的,他說藥材種子沒有問題,那應該就沒有問題。
只是如果不是種子有問題,那又是哪裏出了問題?想着這些,白堪只覺越發的頭疼。
泥土、水質、氣候、季節什麽都對上了,還能有什麽是他忽略了的?
研究到傍晚,一行人才各自散開,往鎮上走去。
白堪和董青卿兩人一路,他們不急,迎着夕陽漫步,并肩前進。
大路上,偶爾也會有扛着鋤頭或者其它莊稼把式收工回家的人,這些人的身影和他們一樣,被夕陽拉得老長。
踩着被無數人踩得無比堅實的大路,白堪學着董青卿走路。董青卿邁左腳,他就邁左腳。
董青卿察覺,搖了搖頭,沒有阻止。
“實在不行,我讓人去問問看,看有沒有人知道怎麽種。”董青卿開慰白堪。
白堪雖然因為這事而操心,卻并沒有受到打擊,這讓董卿輕松了口氣,他一直害怕白堪為此一蹶不振,導致再病一場。
松了口氣的同時,董青卿又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緊張,白堪本來就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被打擊到的人。
他遠比他外表看上去的更加成熟穩重,也更堅強。
“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确定那些人會告訴我們原因?”白堪覺得不可能。
他們告訴他,不就等于為自己培養了個對手?誰會這麽傻。
董青卿被提醒,這才後知後覺想起還有這回事,這段時間他一直擔心白堪的身體,太過緊張,腦子都有些僵了。
“我試試吧!”董青卿不再抱什麽希望。
白堪心知肚明,也知道到底還是要靠他自己想辦法。
回到鎮上,白堪遠遠的就看見青先生,他正在客棧樓下喝茶。
見到青先生,白堪第一反應就是放慢步伐,青先生卻已經發現了他。
“回來了,就過來吧。”青先生起身向着樓上走去。
白堪只得垂頭喪氣地跟上,乖乖去點痣。
他不是想要逃避,只是那點痣實在太疼,讓他本能的害怕。
點了痣,夜裏,白堪趴在董青卿的肩膀上,眯着眼睛讓董青卿給他吹吹。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董青卿心疼。
“青先生說本來是要點在身上的,像紋身一樣,那樣就不用在同一個地方重複的點,但是那樣一來,面積就會很大,實際上算下來和現在也差不多。”白堪微微睜開眼。
董青卿靠在床櫃上,靜靜地看着白堪的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在他的太陽穴上,替白堪舒緩疼痛。
白堪下巴動了動,他在董青卿的肩膀上蹭了蹭,下一刻被子下的手就不老實起來。
董青卿察覺,隔着被子一把抓住,“額頭不疼了?”
明明剛剛還疼得眼睛紅彤彤的,像只兔子,現在就忘了?
白堪微微睜眼,他下巴本就擱在董青卿的肩膀上,這會兒倒是方便了他湊到董青卿耳朵邊說話,“疼啊,可疼了,所以你今晚自己主動一些,自己來自己動……”
董青卿呼吸一重,被白堪碰過的地方立刻着了火似的滾燙起來,燒得他體內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這裏又沒有其他人,只有你我。”白堪在董青卿側臉落下一吻,緩緩誘導。
董青卿看了他一眼,沒來得及反應,白堪已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點了火,白堪本應該如雨後初晴般清澈的眸子也變得暧/昧,他深深地看着董青卿。
董青卿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像是妥協了似的,俯身擁吻。
在這件事情上,男人總是無師自通,董青卿也不例外,從一開始的略有生澀到後面的逐漸熟悉,他不過花了片刻時間……
翌日,白堪大清早就又跑去了育苗的水田。
幹勁十足的他,把昨天和幾個大師傅讨論過的情況再重新琢磨了一遍,重新分析。
沒理由別人能種,就他種不了。
研究完水田,白堪一邊琢磨一邊回了鎮上。
他迎着朝陽回到鎮上的時候,正好是吃早餐的時候。
飯桌上,白林元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大廳,“董青卿呢?”
“咳,還在睡。”白堪眼神游移,微有些尴尬。
白林元愣了一會後才反應過來,他早就知道白堪和董青卿住在一起的事情,他一直沒說什麽,白堪也就當作默認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讨論起這件事。
“下午我就回白家鎮那邊。”白林元道。
話說完,他又有些生硬地補了一句,“白家鎮那邊有藥材要收了,我得過去看着些。”
白堪和董青卿的事情他已經不想管,他要回白家鎮也不是因為生氣,只是因為那邊确實忙。
“好。”白堪思索片刻,“有什麽事情就交代給陸清野,讓他去跑。”
白林元嗯了一聲,繼續吃飯。
陸清野有些怕他,對他說的話倒是很聽,使喚起來倒也輕松。
白堪想了想,又笑着補充了一句,“董家那邊的人你也幫忙盯着些。”
董青卿不在那邊,董家沒人做主,白林元可不就得幫忙盯着些,畢竟這可是他兒媳婦的産業。
白林元瞪了一眼白堪,換來的卻是白堪一臉的燦爛笑容。
白林元拿白堪沒有辦法,只得低頭吃自己的東西。
青先生這時開了口,“我就先留在這邊,替他把藥點完。”
“你放心,我會照顧他的。”白林元認真承諾,他說的那個‘他’,指的是被留在白家的那個男人。
青先生微微點頭,對白林元還算放心,末了,他不忘看了一眼白堪,道:“我也會盯着白堪的。”
白堪瞬間苦了臉,他又沒有做什麽,他明明很乖。
白林元看着白堪那苦着臉又不敢說的模樣,頓時就樂了,對青先生說道:“你可以在這邊多住些時間,放心,那邊有我在。”
吃完飯,送走白林元,白堪一回房間便撲到董青卿懷裏。
“怎麽了?”董青卿不解。
白堪埋首在董青卿懷裏,嗡聲嗡氣地說道:“你公公我爹他欺負我,還讓青先生盯着我!”
董青卿愣了愣,哭笑不得,“別胡說。”
白堪生病這段時間,董青卿一直守在白堪的身邊,白林元一直在旁邊看着。
董青卿本還以為事後白林元肯定會說點什麽,再不濟也會單獨找他談談,但白林元卻并沒有如此,對他的态度反倒有些軟化。
兩人偶爾也能聊上兩句,雖然大多都是藥田的事。
003.
藥田的事情進展得一直不怎麽順利,又過了大概五天之後,白堪育苗的那藥田才總算冒出幾根嫩芽,但那些嫩芽稀稀松松,看着就很可憐。
而這,已經是白堪重新播種一次之後的事。
第一次播種沒有發芽,找不到原因,白堪索性就再播種了一次,第二次倒是發芽了些,可就只有可憐兮兮的幾根。
這可把白堪給氣壞了,他和這些種子杠上了。
第二次也失敗,白堪就琢磨起來,是不是因為這邊的土本身有問題,所以他直接讓工匠做了個像董家那邊育種的大盆子出來。
他從其它地方弄了土,又裝了水,用盆子先育種。
這一次,那些種子總算有了反應,雖然也依舊稀稀松松,但比之前那次要好得多,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種子都發了芽。
看着那些發芽的種子,白堪一點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有些發愁。
要真的是因為土和水的原因,那這整個水田不就都不能用?他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這一片的土全換了。
無法改變,那他這在水裏種藥材的計劃不就全泡了湯?
憂心忡忡間,白堪讓人把育苗出來的那些幼苗,種進了大的水田裏。
他本不抱希望,只是都發芽了,就這樣放着也不是辦法,所以才移植。
誰知道這幼苗種進大水田裏,長勢居然還可以,幾天過去就長出一大片嫩芽。
育苗不發芽,種進水裏卻又長得還可以,這就讓白堪糊塗了,他一時間更加拿不準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錯。
白堪整日的琢磨,董青卿也跟着旁邊一起分析,但分析來分析去,兩人卻都沒能找出原因來。
董青卿也讓人去問了其它地方種這藥材的人,得到的答案棱模兩可,要說對方也說了些經驗,但這些經驗對他們卻沒什麽用。
翻來覆去想不到原因,白堪吃飯睡覺腦子裏都在想着。
見他這像是着了魔的樣子,董青卿都有幾分吃醋起來,不知道到底什麽才是白堪心裏最重要的,他感覺他還不如幾顆種子。
傍晚,夕陽西落,董青卿攔住進門的白堪。
“怎麽?”白堪擡眸。
“你跟我來。”董青卿拉住白堪的手,帶着他向着鎮子外走去。
白堪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們要去什麽地方?”現在天都快黑了,董青卿卻帶他離開鎮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董青卿神秘兮兮。
白堪越發疑惑,他四處張望,能看見的卻都是一些收工回家吃飯的人,沒看見誰跟他們一樣,反而往外面走的。
離開鎮子,借着黃昏的餘韻,走了大概有半炷香,白堪才大概辨認出來董青卿要帶他去什麽地方。
“這是要去水田那邊?”白堪驚訝,也不解,這時候去那邊幹嘛?那天都沒人了。
“嗯,我們去河邊。”董青卿道。
白堪越發疑惑,水田就在河邊,董青卿不是去水田而是去河邊,這又是要幹嘛?
兩人向着河邊走去,傍晚的餘韻漸漸暗去,沒多久原本蔚藍的天空就變成一片灰白。
好在這個季節秋高氣爽,就算夕陽徹底落山,天空也不會暗到看不見。
又往前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天空又亮了起來,是月亮升上了頭頂。
這個季節的月亮很亮,即使到了夜裏也能照亮田地,如同白晝。
而這時,他們已經來到河邊。
白堪朝着遠處的空地看去,卻沒能看見什麽其它東西,只有河邊空蕩蕩的草地。
“你帶我來這裏到底要幹嘛?”白堪已經是滿心的疑惑。
董青卿卻神神秘秘的沒說,而是拉着他走到一旁石頭較多的地方,他找了塊大石頭,把白堪按着坐下,然後到水田那邊去了一會,回來時拿了一堆的東西。
董青卿把早就準備好的披風遞給白堪,自己則是挽起衣袖和褲腳,“你在這邊等着。”
話說完,董青卿就提着水桶向着河邊走去。
白堪披上披風安靜地坐着,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旁邊董青卿拿過來的那些東西,那是一捆幹枯的樹枝,還有幾把小刀,以及一些竹條。
董青卿這是要幹啥?
看不明白,白堪就又借着月光去看董青卿。
董青卿這會兒已經來到河邊,他把桶放在岸邊,脫了鞋子光着腳丫踩進了淤泥裏。
随後,他彎下腰,在水裏摸索起什麽來。
白堪茫然地看着他,直到頭頂的月亮越發的亮堂,整片星空都繁星閃爍,白堪才總算是猜出董青卿要幹嘛。
白堪起身來到河邊,他看着在水裏摸索了許久的董青卿。
“抓到了嗎?”白堪笑眯眯地看着大半夜帶他來摸黃鳝的男人。
也還好是他猜出了董青卿想幹嘛,不然他這又是刀又是桶的,還是這樣河邊無人的環境,想想都下人。
董青卿被詢問,月光下朦胧間透出幾分尴尬,白堪朝着一旁的水桶看去,裏面還是空的。
白堪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你确定這一片會有嗎?”
“嗯,我問過了。”董青卿低沉的聲音傳來。
按照他的計劃,他是準備帶白堪過來這邊摸了黃鳝,然後就着夜色一邊燒烤一邊賞月的。
白堪這段時間所有的精力都在他的那些種子上,讓董青卿都有些嫉妒了。
結果倒好,卡在了摸黃鳝這步。
虧他之前還特意找人取了經,以為就算摸不到多少,至少一兩條還是能摸到的。
白堪被董青卿這尴尬的模樣逗笑,笑聲在夜色中傳開,他往前走了一步,本是準備湊近了看看,腳下卻一滑。
“小心!”
白堪站穩,朝着踩滑的東西看去,“這東西……好像是個貝殼?”
有了之前的經驗,白堪站的離水邊有些遠,至少摔不下去。
聽着白堪的話,董青卿從水中走過來,他彎腰把白堪踩到的東西挖了出來,那東西還真是個貝殼。
貝殼挺大,都快有人半個腦袋大了。
“這東西能吃嗎?”董青卿語氣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納悶。
他這人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臉的盡在掌握,他也很少做這種大半夜帶着人來摸黃鳝的瘋狂事情。
白堪強忍着笑意,道:“可以。”
董青卿松了口氣,他的計劃雖然出了點差,但總歸還算是進行了下去。
洗了手,董青卿把那貝殼拿去處理,白堪則是回到剛剛的位置,拿了董青卿早就準備好的樹枝,點了火。
看着火苗一點點燃起來,白堪臉上都是興奮,他以前從來沒幹過這事。
莫說是夜裏來河邊摸黃鳝烤,就連夜裏到河邊走走都幾乎從未有過。
他打小身體就不好,讓他從小就得安安靜靜待在家裏,雖然他父親和他爺爺一直陪着他,但再怎樣也無法彌補童年的缺失。
“好了。”董青卿走了過來。
原本的那貝殼已經被他弄開,裏面的肉削成小片,串上竹簽。
來到白堪的身邊,他坐到了石頭上,借着白堪點的火堆烤了起來。
火光之下,董青卿棱角分明的臉上全是認真,他動作有些生疏僵硬,但卻格外的仔細認真。
“你有帶作料嗎?”白堪收回看向他的視線。
“有。”董青卿用下巴指了指一旁。
也是這時,白堪才發現那邊有個小袋子。
白堪拿了過來打開看了看,裏面裝這些常用的調料。
“要現在放嗎?”白堪詢問。
董青卿愣了愣,他忘了問,“……要不等一下?”
白堪并未介意,他往前挪了挪,靠董青卿更近了些。
他兩只眼睛一直盯着火堆上的那貝殼肉,白白的肉在火苗的舔/舐下,慢慢地曲卷起來,有些地方還冒出油花。
空氣中滿滿彌漫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味道有點香,有點不同,白堪把鼻子往前湊去嗅了嗅,“熟了嗎?”
董青卿表現得很鎮定,雖然他也不知道熟了沒,“先放些佐料。”
白堪聞言連忙拿了作料過去幫忙,先是鹽,然後是其它。等把所有的作料都撒好,空氣中的香味頓時就更濃郁了。
董青卿又拿過去再考了一會,見那些肉都被烤得發黃,他才把竹簽都拿了回來。
“我先嘗嘗。”董青卿說着選了一塊,小心地吹了吹咬進嘴裏。
“怎麽樣?”白堪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咽起了口水,他總覺得很好吃。
董青卿仔細嘗了嘗,主要是想看看熟了沒,白堪不能吃沒熟的東西,“可以吃了。”
說話間,董青卿把手裏的竹簽分了一半過去。
白堪連忙接了過來,寶貝地看了看,又嗅了嗅,這才選了一根放到嘴巴前。
他咬了一塊嘗了嘗,熟倒是熟了,就是烤的有些焦了。
可那味道對于白堪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