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選擇原諒她啊

第62章

“我還每天抽煙喝酒……”林凱以手掩面, 痛苦地低吼一聲。

他太失敗了, 他竟然讓林音獨自一人承受了那麽多。

“哪怕你每天抽煙喝酒。”林音望着他愈發蒼老的面容, 簡單陳述了一句。

她從來沒有不當他是她爸爸, 哪怕他精神萎靡一蹶不振，林音也盡心盡力照顧他。

是他先不要她的。

她怨, 她恨，她甚至固執地否認掉他的一切, 他不是個好爸爸, 她不該想他。

可林音發現, 在她看到他的那一刻，那些複雜的心理和情緒都不見了。

他就是她爸爸啊。

和以前一樣。

林凱眼神越發呆滞, 林音不忍心看他, 晃了晃顧冰的手臂，“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顧冰還沉浸在父女情中，聞言緩了緩, 不解問，“叔叔, 當年林音舅舅來找你的場景可以再說一次嗎？”

林凱點頭, 十指交疊置于桌上。

“我頭天晚上喝了點酒, 第二天早上起來頭疼得厲害，又正好有一車貨要去送，溫韋和來家等我，一看我這情況，直說他自己一個人去送就行。我當時哪想得到會出那種事, 大概是下午三點吧，他慌慌張張跑來我家，說他撞死了人。”

林音手臂倏地一緊，是顧冰抓住了她。

她側臉詳靜，只是貝齒扣住的下唇殷紅一片，林音下意識給她遞了瓶水，“喝點兒。”

顧冰緩過勁來，愣愣松開手，指腹輕摩挲了幾下那紅印，歉疚看着林音。

“他為什麽會來找你？”顧冰不自覺懷疑起溫韋和的用心。

“長期貨運路途中會很疲勞，一般是兩個人替換着來。媽媽還在的時候，他不會接長途單子，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可媽媽死後，他接單子沒了顧忌，為了跑長途就和……舅舅合夥了。”

一人有點突發情況出不了車，另一方頂上也是常有的事。

“對。”林凱點頭，欣慰看了眼林音，她竟然還記得。

“關于車禍的事，您知道多少？”

“認罪的時候我就将車禍的事全說了，我知道的不多，溫韋和也只和我說了時間地點之類要注意的地方。”

大貨車是他的，駕駛證是他的，他還喝了酒，精神狀态不佳，警察找上門時，幾乎一眼就認定了他就是真兇。

更何況，他還一口咬定是自己撞的。

肇事逃逸後又主動認罪的理由太好找，幾乎每個人都相信了他。

就這樣，一出瞞天過海的大戲拉開了序幕。

可這不是顧冰想要的答案。

“林音的舅舅在事發前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什麽意思？”林凱不解看向顧冰。

“我們覺得這場車禍不是意外。”林音堅定道。

“什麽？”林凱眼睛猝然睜大，手指細微的顫抖着，半晌才開口，“……是要嫁禍給我？”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貨車司機，這不應該啊。

原本緊張的氣氛被林凱弄得有點想笑，顧冰似是明白了林音偶爾智商掉線的毛病遺傳自哪兒。

“應該不是。”顧冰否認，“我們懷疑是有人與林音舅舅聯合，要謀害……被撞的那家人，所以想問問您知不知道一點兒線索？比如，他突然發了一筆橫財之類。”

林凱斂眉，陷入了沉思。

“沒有……”林凱先否認，後又補充，“不，我那個時候沒太關注他，這個問題我不太清楚。”

林凱見兩人神色凝重，有些困惑，“确定不是意外嗎？”

顧冰緩了緩，寬慰着他，“不太确定。”

“這有什麽不确定的，溫明和你堂弟都走在一起了！”林音恨不得搖晃着顧冰的肩膀大喊，讓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應該可以去找于情了解情況。”

對于這個舅媽，林音覺得希望渺茫。

幾年的相處她都沒瞧出他們一家子的破綻，該刻薄就刻薄，該小氣就小氣，一點兒也不像是發了筆橫財的人家。

顧冰點頭，示意林凱寬心，心底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被害的那一家人，和她有什麽關系嗎？”林凱問林音。

普通人不會這麽關心這件事，而她雖極力粉飾太平，臉上細微的表情卻沒逃過他的眼睛。

“是……”

顧冰拉住林音的手，示意她別說，轉而去和林凱解釋，“是有一點關系。”

“哦。”林凱點頭，沒深究。

不說的原因，顧冰心中自有打算。

林凱勢必要從牢中救出來的，以後肯定要來往。他們一家子責任心都很重，她不想讓林凱總覺得欠了她些什麽。

“林叔叔，你放心，我會去找齊證據将你從牢裏救出來的。”顧冰淺笑承諾道。

“真的嗎？”

林凱黝黑的眼睛裏閃過亮光，不自覺看了眼林音，喃喃道，“其實我能見到我家音音，我就沒什麽遺憾了。要是能從這兒出去将溫韋和替進來……”

林凱嘴角不自覺咧開，顯然是高興的。

“他死了。”

“你入獄兩年後死的，也是胃癌。”林音補充道。

陰差陽錯，溫韋和換了林凱的體檢報告單，林凱頂替溫韋和入獄。

林凱喘着粗氣，因憤怒而攥緊了拳頭。

他的仇人竟然死了！害他變成現在這樣的人竟然死了！

“爸，你別激動。”

林音一聲輕喊，喚回了林凱所有的理智。

他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呆愣問，“你叫我什麽。”

兀自喊出口有些難為情，但林音看他那蒼老的面容什麽也顧不上，複又喊了一句，“爸爸。”

“欸！”林凱應得響亮，眸中滿是喜色，憤怒蕩然無存。

他确定他這生沒遺憾了。

哪怕溫韋和已經死了，哪怕他不能從牢中出去，他也滿足了。

熱火的氣氛在持續，三人商量着接下來的對策。

時間過得飛快，這次警衛人員沒敢上來催，卻也三番兩次探頭進來查看這裏頭的動向。

顧冰收拾好東西，背起背包對林凱道，“叔叔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林凱笑着點頭。

“顧冰，你先出去，我還有點話想和他說。”林音坐在凳子上沒動，昂着頭沖顧冰軟聲撒嬌。

當着林凱的面，顧冰沒好意思捏她臉，點了點頭出去了。

他們父女總該說說話聯絡感情，她旁聽确實不合适。

靜谧的探監室只剩下兩人，礙于時間問題，林音徑直開口，“爸，你知道真命天子這回事嗎？”

“……什麽？”乍一聽林凱有些懵。

“媽媽沒和你說嗎？大概意思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出你就是她的另一半。”

“哦。”林凱恍然大悟，“你說的是她能讀懂我心思這回事吧？”

林音點頭。

這件事困擾她太久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再也看不穿顧冰的心思。無論顧冰在想她還是沒想她，她都試驗過無數遍了。

她先前很擔心這讀心能力的消失意味着她和顧冰關系的結束，畢竟她和顧冰之間還橫亘着這一檔子事。

“一直能讀懂嗎？”林音緊張問道，心中擂起小鼓。

“據你媽媽說，她喜歡上我之後就讀不懂了。”

“這樣嗎？”林音聲調陡然變高，小聲嘀咕着，竟然是這樣。仔細想想，好像就是那時候她開始讀不懂顧冰的心思。

“嗯，喜歡上一個人大概就不需要這樣的能力了。”

見林音若有所思，林凱發問，“我們家音音是遇上了嗎？”

有些高興，又有些惆悵。原來不知不覺，他的女兒真的長這麽大了。

“遇上了。”林音點頭，一想到顧冰嘴角的笑便漾開，“而且，我很喜歡她。”

****

林音出來時，顧冰正背對着她打電話。她悄然上前，簡單聽了幾句後察覺顧冰是真的忙。

亂七八糟的各種事應接不暇。

安靜等她挂斷，林音挽住她胳膊問她，“很忙嗎？”

顧冰沒正面回答她，往監獄大門看了眼，問，“你們談得怎麽樣？”

“挺好的。”林音笑，尤其在知道真命天女原委後。

她得選個好時機和顧冰坦白這件事。

她的笑讓顧冰安心，顧冰承諾道，“我一直有在查這件事，一定盡早将叔叔從牢中救出來。”

“我信你。”她軟聲道。

林音笑得格外甜，顧冰狀似無意掃了眼別處，終究沒忍住伸手捏了捏林音的臉頰，“信我就好。”

出租車上。

“就在高鐵站分手吧，我直接回A市，你回臨城。”林音提議道。

“我送你去A市。”

“叫蘇姐來高鐵站來接我也不行嗎？”林音晃着腦袋，俏皮道。

“你就這麽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當然不是。”林音快速瞥了眼司機，上半身湊近了顧冰，緊貼着她耳朵，低聲軟語，“我是怕你累。”

顧冰抓過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腿上，喃喃道，“怎麽會累呢。”

如今像是重新确定了目标，她做什麽都有幹勁。而且，林音還在她身邊。

顧冰突然想起什麽，嘀咕道，“不對啊，季一可那邊應該在世界大戰，沒時間操心劇組的事吧？”

她都給她家送上一份大禮了。

“我打電話問問黎子源。”

趁着顧冰給黎子源打電話的間隙，林音也和蘇夏取得了聯系。

“季一可回臨城了。”顧冰揚揚手機。

“蘇夏說導演為我攢了好多場戲。”林音也揚揚手機。

最終，顧冰妥協，兩人搭上去往A市的高鐵。

奔波了一天，林音窩在座椅上泛着迷糊，眼睛要眯不眯。顧冰從背包中找出一件外套蓋在她身上，閉目思襯着白天的事。

有件事她越想越不明白，越糾結越疑惑。側頭看了眼林音的詳靜的睡顏，決心等她醒來再問。

林音一覺直接睡到了A市，外頭天亮了。

顧冰固執将林音送回四季酒店，在林音催着她快回去工作時，顧冰開口，“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

“你問。”林音倏地緊張起來。

“你舅舅是什麽時候将體檢報告單拿給你爸的？”

林音一愣，猛地被點透，全身的雞皮疙瘩豎了起來。

如果報告早就交給了林凱，只能說明這件事是早有預謀。

溫韋和不可能預知他在不久的将來會撞死人，這證明車禍不是意外！

“你等等，我想想。”林音急忙整理思緒，這件事太重要了。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好像他沒說。”林音挫敗一拍腦袋。

現在又不能趕回平縣去問林凱這件事，到底該怎麽辦。

顧冰怔然，抓着她手，“別……”

“想到了！”林音激動道，“舅舅他們曾說過，我爸很早的時候提出要将我放在他們家養，他會有這種想法就說明他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久。”

事發之前。

溫韋和不是先知，他不可能知道将來有車禍而調換體檢報告。

調換體檢報告是陰謀，車禍也是陰謀，最終肇事者全身而退。

“溫韋和背後有人。”這其中一系列的事，絕不是小縣城中的一個貨車司機可以做到的。

林音和顧冰對視一眼，有了答案。

“顧冰，你要小心啊。”林音伸手緊緊抱住了顧冰，腦袋擱在她肩膀上，鼻尖輕嗅着她發間的清香，緩解心底的不安。

這件事，她二叔二嬸嫌疑最大。

“我回去試探試探他們，這麽多年他們都沒敢把我怎麽樣，就證明他們還是有顧忌的。”

“他們敢殺人。”林音怔怔道。

顧冰一驚，點頭，“我會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快要寫到甜甜甜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