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龍深似乎有些堅持不住,手中劍光驀地黯淡下來,魔氣窺見空子,立馬不由分說蹿入劍光,并循着劍身迅速往上,纏繞住他的手腕,手臂,肩膀,脖頸,直至整個人都被黑氣包圍。
程緣見狀張狂大笑,雙臂一揮,所有魔壓霎時彙聚過去,拼命吞噬着這難得的獵物,程緣背後的黑影也因此身形暴漲,面目越來越清晰。
就在程緣勝券在握之時,卻看見黑氣之中,白芒陡生,雖然只有一點光亮,亮度卻幾與星辰媲美,奪目耀眼,令他無法直視。
程緣忍不住眨了眨眼。
便是這眨眼的一瞬,白芒飛速暴漲,由一點擴散為一片,破開茫茫濃郁的魔氣,當頭掄向程緣!
程緣只覺森森殺氣迎面撲來,澎湃若海,令人無可抵擋,忍不住退了一步。
然而白光所到之處,魔氣已經被絞碎四散,化為齑粉!
半秒之間,程緣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他恍然明白龍深剛才的表現完全是在故意示弱,而他竟然被騙了過去!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裏浮現,白光已經到他眼前,程緣只覺身體一痛,視線所及之內,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白光劈為血肉,與魔氣一道飛散空中。
龍深太強大了,原來自己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如是想道,而後眼前一黑,所有意識均消亡無蹤。
他的靈魂早被魔氣吞噬融合,而今魔氣又在白光中被盡數蕩盡,周而複始,一切回到原點,程緣的野心欲望不過是一場霧裏看花的幻夢。
然而龍深還未停下來。
越過時間錯亂的遺跡,借着敵人剛才為了迷惑他而制造的魔息,劍光破開空間的局限,從此處到彼處,從此時到彼時,宛若萬獸之王一聲咆哮,借居栖息在陰暗角落的魔氣匍匐求饒,瑟瑟發抖,然而強大的威壓并不為任何人停留,它扇動着華麗璀璨的尾羽掠過星空,湮滅屍山血海,撲向黑暗終極的始作俑者!
虛空盡頭,鬥室之內的老人驀地睜眼,白光倏然而至,從他的眉心刺入貫穿,瞬間光芒大盛,将所有黑暗全部逼退在領域之外,陰影自慚形穢,雜亂的魔氣哀號哭泣,仿佛末日降臨。
老人面色猙獰,将白芒一寸寸逼出。
“龍深!”
他大喝一聲,周身魔氣暴漲,白光被狠狠彈回!
時空這邊的龍深後退了兩步。
但白光須臾化為火焰,退回的瞬間轟然爆炸,将老人裹挾卷入,宛若紅蓮業火,焚燒世間一切邪惡。
“我的分身!”
哀嚎聲從虛空的另一邊穿透過來,在這間屋子裏餘音缭繞,反複回蕩。
原本程緣站立的地方,已經只剩下一堆灰燼。
那些被他戕害過的靈魂,也與他一道灰飛煙滅,不留半點痕跡。
然而對它們來說,這其實是一種解脫。
……
明弦以琴化身,武器也是琴弦,他的絲弦堪比鋒刃,割人頭顱也如割韭一般,上回僅僅用來捆縛冬至,已是手下留情,春風拂面,但現在,他用來對付唐淨的手段,卻真正是狠辣無情,不留半點餘地。
絲弦如利箭破空疾射向唐淨眉心,唐淨閃身避開,手起手落,絲弦頃刻斷開,但下一刻,又有兩條絲弦轉眼即至,一左一右射向他的肩膀,唐淨雙手揚起,切斷絲弦,身形一躍而起,大鵬展翅般撲向明弦,手刀挾着金光朝對方劈下,卻差了點準頭,只輕飄飄割下幾根發絲。
幾乎在同時,絲弦穿透了他的肩胛骨,複又迅速抽回,帶出一串血珠。
唐淨吃痛皺眉。
“這就是你的真正實力?糖糖,你太讓我失望了。”
明弦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絕情的話:“再對我留情,你會屍骨無存。”
話音方落,又是幾根絲弦從各個方向急射而來,将唐淨還手的餘地和退路通通封住,明弦毫不留情,招招直擊唐淨的要害。
唐淨眉目一沉,不退反進,身形飄忽,徑自從絲弦陣中穿過,直取明弦脖頸。
明弦沒想到唐淨真正認真起來時,自己的攻擊竟對他毫無用處,不由微微蹙眉,撤回絲弦,閃身後退。
然而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手中剛有動作,唐淨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脖頸。
脖子旋即傳來一陣劇痛,明弦飛身後撤,唐淨五爪轉而落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撕下肩膀襯衫連帶下面的皮肉。
血迅速染紅白色襯衫,肩膀濕了一大片,明弦不怒反笑,索性也不用絲弦了,兩人直接赤手空拳就這麽過招。
雖然是空手,但這兩人完全是人形殺器的級別,招招帶上罡氣,交手自然也分外兇狠。
明弦稍不留神,肋下就被抓出幾道血痕,傷口皮肉翻出,深可見骨。
當然唐淨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一邊胳膊被明弦踹中,已經無法使用,約莫是斷了。
他扭頭吐出一口血水,飛起腿踹向明弦的胸腹,明弦往後閃避,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另一只手拍向他的胸口,唐淨借着樹木旋身掙開,明弦那一掌落空,拍向他身後的枯樹。
砰的一下,枯樹斷裂彎折,又在半空碎為粉末,飄飛四散。
如果唐淨反應再慢一點,此時此刻的他就會跟那棵枯樹一樣。
他相信明弦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兩人招招殺氣,卻又帶着無法言喻的美感,仿佛不是在進行生死對決,而只是在切磋練習。
然而只有身處其間才能感覺到氣流以兩人為中心往四周蔓延盤旋,在他們所到之處,半人高的野草紛紛齊根而斷,如同被利刃削過,整齊得詭異。
先前在床笫之間的濃情蜜意蕩然無存,今日的唐淨與明弦,是兩個陣營的敵人,他們沒有妥協與和好的可能,哪怕已經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兩人也絕不會對對方留情。
更何況他們還沒有。
唐淨知道,明弦之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傻白甜全是假的,真正的明弦,是眼前殺人不眨眼的劇毒玫瑰。
在生死一線的瞬間,唐淨不由想,如果他們不是各懷鬼胎,別有目的地相遇,如果時光倒流,換一種方式重新認識,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時光沒有倒流,所有一切,都在既定的軌道上前行。
明弦出手淩厲,無不沖着唐淨的要害去,他的臉頰濺上血珠,這讓他原本秀美的五官多了幾分妖異,宛若修羅再世。在他眼裏,唐淨已非活人,而是行将枯朽的死物。
他們都是器靈成精,彼此更為了解對方的弱點,他們遠比普通人強悍,但也并非金剛不敗之身,唐淨是鏡子所化,金石為體,然而既已為人,自然也有了人的特點,髒腑,頭顱,脖頸,這些都是致命之處。
無星無月之夜。
屋內,龍深正通過程緣,在與千裏之外的音羽鸠彥交手。
屋外,明弦與唐淨所到之處,野草紛飛,在半空又被氣旋卷入,瘋狂打轉,周而複始。
狂風亂舞,烏雲蔽頂,不遠處的路燈閃爍幾下,接二連三,宣告壽命終結。
唐淨一旦不留任何餘地,連明弦也開始倍感吃力,他胸口中了幾拳,估摸着肋骨可能斷了兩根,髒腑也有內傷,但這些地方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要命的是他剛剛太陽穴被唐淨狠狠踢中,這種力度換成普通人早就死了,但明弦還能一躍而起,忽略頭暈目眩的感覺,對唐淨繼續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唐淨也沒好到哪裏去,他一只手臂脫臼外加折斷,卻以別扭的姿勢繼續與明弦搏鬥,他的頸窩,曾經在床上,兩人翻雲覆雨時,被明弦抵住喘息的地方,也被撕下一大塊皮肉,甚至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渾身血跡斑斑,一身衣服已經不成樣子,不比明弦少半分狼狽。
但他一只手堪比刀劍,不出則已,一出手便削金斷玉,地面因此被劈開無數道口子,他們周身之地,已經一片狼藉,沒有完好。
但這場激戰,終究還是有結束的一刻。
明弦長腿飛起,正中唐淨腰腹,唐淨瞬間吐出一口血,翻身摔倒在地。
然而就在前一秒,他的五指也插入明弦胸口,留下五個血洞。
明弦非但沒有片刻停留,反而趁着唐淨落地時飛身而上,手中絲弦盡出,直指對方頭顱。
透明無色的絲弦在半路被一道金光截下,明弦還未來得及反應,金光已至眼前,他只覺胸口一陣悶痛,喉頭湧上腥甜,就不由自主想将腥甜噴吐出來。
身旁的泥土染上血色,順着土地的脈絡絲絲流淌,深入野草根部,明弦摸向自己的心髒,那裏破了個大洞,從前胸到後背,常人早就斷氣了,而他猶躺在地上微弱喘息。
曾經他剛剛化形之際,以為自己是不會死的,但事實證明他錯了,原來他也會痛,會因為失血過多,受傷過重而瀕臨死亡。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暗,血從額頭流下,滑過眼角,模糊了視線,明弦卻沒有力氣去擦拭。
一個人影似乎朝他這邊蹒跚爬來,明弦已經徹底失去了力氣和鬥志,一動也不想動。
他聽說人類在臨死前,總會閃過自己生命中最深刻的一幕,但明弦發現自己現在腦海裏一片空白,竟然什麽都沒想起,反倒有種能這樣一直安靜地躺下去也不錯的感覺。
有點像他還未修成人身,作為一張琴,安靜地待在一個地方,沒有人來打擾,任憑光陰飛逝的閑适和惬意。
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并非傷感,反而感覺解脫。
一只手托起他的後腦勺,明弦其實已經看不大見了,但仍舊朝對方微微一笑。
“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會。”他聽見唐淨這樣答道。
“因為我是你的同類嗎?”明弦又問。
唐淨咽下喉嚨翻騰的血氣,輕輕為對方抹去眼角的血痕:“不是,因為我發現,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
明弦失笑:“這句話,你上次在公園裏已經說過了。唐先生失憶了嗎?”
唐淨:“我的喜歡,比那個時候,又深了一點點。”
明弦:“只有一點點?”
唐淨:“不止一點點。”
明弦笑了。
“有一件事。”
反正也看不見,他索性閉着眼睛,節省一些力氣。
“石碑,其實是遠古鎮魔陣的一部分,鎮壓着上古時代的大魔,它的力量,遠在所有魔物之上。一旦陣法被破,大魔複生,将颠倒陰陽,翻江倒海,星序混亂,為整個世界帶來災難。關于那個陣法,當年遣唐使歸國,也帶走了部分記載此事的卷宗,後來中國歷經朝代更疊,典籍多數損毀散佚,但日本不管怎麽戰亂,皇室始終萬世一系,所以那些珍藏在皇宮中的典籍,也就保存下來。音羽千方百計派人來中國,毀壞石碑,也源于此。”
明弦淡淡道,輕聲細語,若不是兩人的處境都不合時宜,他更像是在課堂裏跟學生講一個典故或傳說,娓娓道來,悅耳動聽。
其實特管局內部對此事早有多番推測,大致也與明弦說的差不離,但唐淨沒有打斷對方,只是将他抱在懷裏,靜靜聽對方說下去。
明弦道:“我知道,你們現在也在尋找石碑,與音羽的人争分奪秒,但是你們的方向錯了。”
他咳嗽幾聲,血沫從嘴邊溢出,唐淨将他又扶高了一些,讓對方可以更舒服點,并試圖将自身的生機注入明弦,挽回對方的性命,但明弦制止了他的動作。
唐淨的舉動無濟于事,明弦也不需要。
他緩緩道:“石碑,在龍脈上。”
唐淨微微一震。
龍脈,并非特制能出皇帝的風水,華夏大地廣袤無邊,山川遍地,藏風聚水的龍脈自然也數不勝數,譬如昆侖山,就被從古至今所有風水名家認為是萬山之祖,龍脈之源。
除了昆侖山,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龍脈分支,公認的十朝古都也是龍脈所在,長白山同樣是東北的龍脈,而賀蘭山一脈,也算小龍脈,受龍氣滋養,還有過一個西夏王朝。
明弦道:“不是所有龍脈,都會有石碑。我聽音羽說過,石碑,只有八塊。”
先前特管局根據已經出土的石碑,推測石碑可能位于名勝古跡上,現在看來,這種推測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唐淨随即想到一點:“申城是不是也有石碑?”
否則音羽鸠彥不會在這裏大費周章。
明弦:“對,望月湖下,有坑道通往澱山湖,澱山湖下,又有水道通往江河,那裏有石碑,被異獸看守,程緣……想要破除封印,讓異獸毀掉石碑。”
唐淨眉頭緊鎖:“你知道剩餘石碑的具體方位麽?”
明弦困難地搖搖頭:“音羽也防着我,他不會相信任何人,我只知道這些。但我懷疑,他也未必全部知道,否則,陣法早就被破了。”
音羽鸠彥,這個人從長白山骨龍伊始,就頻頻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公衆面前,他是成功的企業家,音羽財閥在日本實業界舉足輕重,政經兩界人脈深厚,長白山事件之後,音羽鸠彥進入特管局的視線,他們不是沒有調查過對方,不過音羽顯然也早有防範,調查受阻不說,特管局還發現音羽此人的勢力之大,已經超乎他們原本的想象。
唐淨蹙眉:“音羽鸠彥是魔物?”
明弦嘲諷地笑了一下:“他跟人魔不一樣,人魔原本就是魔,只是披上了人類的皮,而音羽本來人類,卻因欲望而甘願入魔,化為魔物。他現在的身份,是改名換姓之後的僞裝……”
他失血過多,身體漸漸失去溫度,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唐淨發現自己注入對方身體內的生機,卻泥入大海,完全失去作用,不由心中沉重。
明弦喘息一陣,勉力道:“他原本的姓名,叫,朝香鸠彥。”
說至最後,難以為繼,他劇烈咳嗽起來,血從口鼻眼耳溢出,眼神開始渙散。
唐淨收緊手臂,将明弦摟在懷裏,閉了閉眼。
他第一次嘗試到想要努力去做一件事,卻無能為力的滋味。
“如果,器靈也有下輩子的話,我希望和你一樣,不要遠渡重洋,不要被人煉為殺器,我希望,如果,我們能再相遇,會有一個美好的開始,而不是像現在……”
明弦臉上漂浮着淡淡的笑,還有點恍惚。
他的意識已經漸漸脫離軀殼,飛向不知名的遠方。
“再見,糖糖。”
手慢慢垂落,跌在已被鮮血浸染變色的地面。
唐淨看着自己懷中的人漸漸透明,須臾化為光點,流螢一般散落在空氣中。
不留半點痕跡。
正如他們之間。
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唐淨半晌未動。
面上涼涼的,他以為是血,伸手摸了一下,卻是透明的濕痕。
萬裏之外,伊勢神宮之內,一名老人卻忽然吐出面色煞白,吐出一大口血。
“音羽閣下,您沒事吧?”
在他身旁服侍的童子驚慌極了,趕緊伸手來扶他。
但随即,童子瞪大眼,生命終止在難以置信的那一刻。
老人五指從童子胸口抽出,手裏多了一顆熱氣騰騰的心髒,他三五口将心髒吞食下去,然後搖鈴叫來人,把童子的屍體拖下去。
黑衣侍者們早已見慣不驚,面無波瀾,默默地來,又默默地走。
地上有一條被拖曳的血痕,但很快就會有人來打掃,将一切恢複原樣。
吃了一顆新鮮心髒的老人似乎好受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罷了,他心頭依舊躁郁難耐,翻湧着想要殺人見血的欲望。
狂躁的心情迫使他起身來回走動,卻依舊恨不得毀掉眼前所有人與物。
“閣下,閣下!”
又有一名童子從外頭撞撞跌跌跑進來,神色倉皇,卻在看見地上血跡時,聲音戛然而止。
老人身量不高,甚至有點佝偻瘦弱,但卻壓迫感十足,在他充血雙眼的逼視下,童子腿一軟,跪倒在地。
“……閣下,金銀平文琴,出事了!”
“出什麽事?”
童子抖抖索索,半天說不清楚。
音羽鸠彥本來想把對方的心髒也拿來吃掉補充元氣,聽見對方的禀報,卻改變了主意。“帶我去看看。”
他跟在童子後面穿越古香古色的長廊和庭院,來到一間屋子。
視線驟然變暗,在現代社會,這裏幾乎像穿越了時空,沒有電燈,只有幾盞蠟燭在角落裏幽幽生光。
童子跪伏在門口不敢進來,顫聲道:“剛才我過來打掃,與平時一樣,想為古琴擦拭,就發現這琴,已經……”
原本安置在長桌上的古琴,琴弦俱斷,琴身從弦眼至龍池處裂開一條深痕,變為兩半,整張琴已幾近破碎,毫無彌補修複的可能性了。
音羽鸠彥從來不讓人進這間屋子,唯有得到他許可的童子可以每日進來打掃屋子,擦拭古琴,他深知自家主人是何等殘酷嗜血的一個人,眼下已經吓得說不出半句話。
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琴,沒有人去動它,卻會突然壞掉?
音羽鸠彥走過去,布滿皺紋的手撫上已經傷痕累累的古琴,眼中陰霾濃郁得幾乎溢出來。
“你以為這麽自毀,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陰冷的笑聲低低回蕩在屋內,搖曳不定的燭火似也受到感染,變得更加微弱黯淡。
“準備車子,我要出去一趟。”他低聲說道。
沒有人回應。
音羽鸠彥回過頭,發現那個跪伏在地上的童子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擡起一腳推過去。
童子應聲而倒,瞳孔渙散,嘴巴微張,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音羽鸠彥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徑自走出去,讓人把死者拖走。
管家上前,恭敬小心道:“您有什麽吩咐?”
音羽鸠彥:“備車,把私人飛機也準備好,我要去奈良。”
管家應下,又問:“這邊可有什麽為您準備的?”
音羽鸠彥回頭看了一眼。
“帶上琴,讓正倉院那邊準備一下,我要金銀平文琴的仿制品。”
……
潮濕的洞穴裏,冬至他們面對前進或後退的兩難抉擇,冷不防一只怪物忽然從水裏蹿出來,拖動鎖鏈當啷作響,倏然撲向冬至!
電光石火,咫尺之遙,冬至終于看清龐然大物的模樣。
猿猴一樣的生物,雙目居然金光閃閃,渾身發須戟張,明明虎背熊腰,卻有着比任何動物還要輕盈迅猛的速度。
冬至正欲抽符出來,後領卻被人狠狠一扯,整個人被霍誡直接往後甩倒在地。
剛才冬至與怪物之間距離太近,霍誡以為他被吓傻了,毫無準備,所以一把将他拉開。
他一晃神,劉清波已經提劍迎了上去,霍誡也緊随其後,兩人與怪物戰成一團,時而飛檐走壁,時而在水中混戰,水面被攪弄得不得安寧,波瀾疊起,直拍上頭頂石壁,須臾工夫,場面就已混亂不堪,頭頂石壁被劍氣罡氣劃過,碎石紛紛往下掉,怪物一掌拍上去,瞬時又地動山搖。
冬至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條鎖鏈的另外一端,竟然是鎖在怪物身上,穿過它一側的琵琶骨,又從另外一側穿出來,牢牢将怪物與鐵鏈纏繞在一起,再看鎖鏈的另外一端,卻直接延伸到他們身後的洞穴裏,沒入沉沉黑暗,不知何處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