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之後幾天,冬至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生物鐘全亂了,有時候晚上醒來,看會兒電視,昏睡過去,再醒過來已經是白天,有時候白天也睡過去好幾次。
也許是作息紊亂的緣故,他沒再見過龍深,失望之下只好從護士小姐姐那裏打聽,得知他親愛的師父其實也已經來過兩三回了,只不過每次他都在睡,所以待一會兒就走。
冬至也對自己這種作息很無奈,他現在算是體會到請神的後遺症了,成天昏昏欲睡也就罷了,身體還很虛,剛醒過來那幾天,連躺在床上都覺得天花板在旋轉,現在好一點了,可以起來走半個小時不頭暈,但還是得多躺着多睡覺,跟患了嚴重的腦震蕩似的。
難怪師父要嚴令禁止他再請神,再這麽下去,冬至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絕對得垮,他不免有點後怕,每天只要醒着,就會練習吐納功夫,托勤學苦練的福,清醒的時間總算越來越多。
顧美人過來看他,說林瑄之前也來探望過,本來是要道別的,見他在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前請顧美人代為致意,說實在抱歉,還留下一個羅盤作為賠罪禮物,說以後等冬至去林家作客,自己定然盛情款待。
經過龍深的驗證,羅盤屬于清代一位堪輿大師之物,不僅是古玩,也有些名氣靈性,這件禮物不算敷衍,龍深讓冬至留下,但他實在用不慣羅盤,他覺得自己用手機指南針就挺好的,後來又轉送給了何遇。
其實從地底走一遭之後,怎麽說也曾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冬至對林瑄之前的作為已經沒有那麽介懷了,畢竟人在江湖,誰沒半點苦衷,說到底,還是各憑實力,如果那天不是在林家的地盤上,那些日本人估計會更加肆無忌憚。
冬至明白,往後他在外頭行走,龍深弟子這個名頭,固然響當當,會吓退許多歹人,但同樣也會引來更多居心叵測,不懷好意之人,他既然拜了師,就更不能堕了自家師父的名頭,如果被人抓去要挾龍深,等龍深來救,那非但不是什麽美事,反倒丢人丢大了,所以等他獲準出院時,還得倍加努力才行。
除了顧美人和林瑄,過來探望他的人很多。
大家都住在同一間醫院,都被安排在同一個樓層,只是病房不同,有些人傷勢較輕,每天閑着沒事就來回串門,之前冬至一直昏睡,別人來了他也不知道,現在總算能跟小夥伴聊上兩句。
他也才知道,自己這次出了個挺大的風頭。
塌陷逐漸停止,西北分局這邊開始着手派人進行搶救挖掘,龍深和宋志存親自參與了,大家也才知道,之前祭壇下面封着石碑,這塊石碑就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标,而當時日本人想要炸掉石碑,龍、宋二人忙着對付人魔,其他人跟千屍俑和日本人激戰,是冬至及時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得知這一切,連原本覺得冬至實力太弱的張嵩也沒了話說。
不過更令人感到神奇的,是龍深收徒這件事。
冬至自己躺病床上,倒是沒什麽力氣去到處宣揚,只是有一回宋志存半開玩笑,讓龍深抓緊收徒,可別等人都被搶走才後悔,龍深才說自己已經收徒了。
一語既出,四下皆驚,這件事很快傳入其他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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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副局長要求多高,大家都知道,就連跟他打交道時,難免也受那張冷臉影響,有些惴惴不安,雖說龍局弟子這個頭銜很誘人,可像冬至和劉清波那樣敢于主動去争取的人也不多。
如果将冬至和劉清波放在一起,大多數人也都覺得龍深更傾向劉清波,畢竟後者家庭背景擺在那裏,而冬至又是“半路出家”,當師父的肯定喜歡更省心的徒弟。哪怕是巴桑和顧美人,也覺得冬至可能希望不大,只是不忍心告訴他。
誰知道事情偏偏出乎意料之外。
冬至靠躺在床上,聽顧美人說起這些,他自己卻有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切感。
“你沒事吧?”顧美人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晃回神。
“沒事。”冬至笑了笑。
顧美人有點擔憂:“你現在總是心不在焉,精神不大好的樣子,龍局怎麽說?”
冬至揉揉眼睛:“他說這是正常的,因為我請神的時候耗費太多精力體力了,現在只能一點點補回來。”
巴桑拍拍他的肩膀,差點沒把人給重新拍回床上躺着,不由吃驚:“你怎麽虛成這樣?”
冬至打了個呵欠:“我暫時變成林黛玉了,你們要好好愛護我。”
巴桑:“沒事,等我回家給你帶盒蟲草補補身體,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拜龍局為師了?”
冬至:“都傳遍了?”
巴桑和顧美人都點點頭。
冬至有點不好意思,除此之外,還有一絲關系公布的竊喜感,更有種蒼天不負努力的成就感。
要不是現在沒法亂動,他都想下床跳個舞了。
顧美人道:“接連幾天,劉清波的臉色都是黑的,他估計是氣壞了。”
冬至笑嘻嘻:“沒事,他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誰雷聲大雨點小?”劉清波從外頭走進來,面露狐疑,“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我壞話?”
冬至無辜道:“你聽錯了吧,是在誇你英俊潇灑玉樹臨風呢!”
“少來!”劉清波露出惡心表情,沒好氣道,“看來你恢複得不錯啊,還能坐起來聊天說話了!”
冬至慘慘道:“這還叫不錯?我以前超喜歡吃皮皮蝦的,最近什麽也吃不進去,一看見吃的就犯惡心,等出院估計要瘦好幾斤了。”
劉清波:“那也比陳旬好吧,人家現在還躺監護室裏生死不知呢!”
冬至:“他怎麽樣了?”
劉清波:“目前脫離危險了,但還沒醒。”
顧美人忽然道:“我聽說這次好像有人被吓到了,想退出?”
冬至一愣:“誰?”
千辛萬苦脫離險境,大難不死之餘,有人慶幸,有人越發激起勇氣與好勝心,當然也有人後怕退縮。
冬至立馬就想到遲半夏。
劉清波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就道:“不是遲半夏,是歐陽隐,聽說在打報告了。”
說到這裏,他撇撇嘴:“走了也好,膽小就別入這一行了!”
顧美人不語,其實當時在裏面遇到危險時,她也幾次萌生退卻,甚至想過出去之後就打報告離開,但等真正出來,想法又改變了,比起離開特管局,她已經開始習慣這種緊張刺激的步調,一旦回歸平靜,反倒會不适。
劉清波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跟冬至說。”
顧美人和巴桑面面相觑,都擔心他因為龍局收徒的事惱羞成怒,在病房裏暴揍冬至一頓。
見冬至點點頭,兩人這才出去,顧美人還不大放心:“有什麽事你就喊我們。”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
冬至打了個呵欠:“你的飛景劍拿出來了嗎?”
不問還好,一問劉清波立馬黑了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它、拿、沒、拿、出、來,你、心、裏、沒、點、數、嗎?”
冬至茫然:“沒有啊,後來我又沒和你在一起!”
劉清波怒道:“當然沒有了啊!河水那麽深,我怎麽拿!你去拿給我看看!”
冬至一樂:“你這不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嗎?以後有機會再拿出來好了,而且我記得你家裏劍很多的!”
劉清波陰沉着臉色:“龍局真的收你為徒了?”
冬至點點頭:“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沒告訴你的,龍局收我為徒,是在跟你失散之後的事情,後來兵荒馬亂的,我又一直住院,也沒碰上跟你說話的機會。”
劉清波心有不甘:“我到底哪點不如你?不如你會溜須拍馬?”
冬至又打了個呵欠,他現在打呵欠的次數都快趕上以前活的二十多年了。
“老劉,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你覺得龍局是個喜歡聽甜言蜜語的人嗎?要真是,估計也輪不到我了,在我之前,比我強的人也有一大把。我不知道龍局是怎麽跟你說的,但我覺得,龍局不收你,肯定有他的考量,不然把咱倆一起收了,不也是可以的嗎?”
劉清波沉默不語。
還真被冬至說對了,他去找龍深确認的時候,龍深說,他的基礎本身無可挑剔,所缺乏的,就是心态和狀态的調整,只要能把這兩樣調整好,就算沒有拜師,踏過門檻也是遲早的事情,對他而言,拜師只是多此一舉,因為他的問題從來就不在有沒有師父上面。
劉清波還記得自己當時問,那為什麽冬至就可以?他那麽弱,難道調教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龍深道:“你的個性比冬至強,在劍道上也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不需要旁人再錦上添花,只需要循着自己的路走下去,而他在劍道上猶如一張白紙,需要去引導。”
劉清波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龍深的話有道理。
因為龍深給他們上課的時候,他所說的話,劉清波往往都會先懷疑,再琢磨驗證一番,才相信,這是已經入了劍道的人的自然反應,而冬至卻總是二話不說就選擇相信,然後照着龍深說的去做。
這就是兩人最大的不同。
冬至安慰他:“行了行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要是爛泥扶不上牆,拜了龍局為師也沒用啊,大不了回頭請你吃火鍋,要是一頓不夠,就兩頓!”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你請我我就要去嗎?”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他纡尊降貴把眼珠子從天花板上挪下來,這一看,徹底服氣了。
對方已經歪過頭睡了過去,打呵欠的手甚至還沒完全放下來,就挂在腹部上。
冬至連劉清波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他就這麽吃吃睡睡,又過了半個月豬一般的生活,等到師父和醫生都宣布他沒有什麽大礙之後,終于可以和大家一起,踏上歸途。
這半個月裏發生了不少事。
陳旬也已經脫離危險,醒了過來,據說他萌生退意,領導們也尊重他的意願,而歐陽隐則最終決定留在特管局,只是将會去後勤進行文職工作,不會待在前線。
不止是陳旬,還有另外兩個人經過這次歷險,雖然保住性命,卻也打了退堂鼓,畢竟就算是修行者,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冒着生命危險的。
這樣一來,算上犧牲了的周越和邢喬生,最終留下來的,也就十四個人。
龍深他們手裏攥着藤川葵,則由宋志存出面,與日本那邊開始進行拉鋸式的談判。
由于他們的堅持,加上宗老從中說項,上面最終同意他們的方案,要求日本以董寄藍來交換,但日本遲遲交不出人,最終甚至同意用另外一名被暗中扣留多年的特工,和一件國寶級文物,以及五千萬美金來換取藤川葵平安回國,至此,饒是龍深,也不得不接受董寄藍已經犧牲的事實。
這些事情,冬至等人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而現在,他們只需要為自己的性命負責,其餘的事情,自有人在他們背後默默守護。
另一方面,經過分局與部隊的合作挖掘,石碑所在的祭壇已經基本被找到,祭壇被作為軍事禁區單獨挖掘并保護起來,再由龍虎山和茅山的長老合力布下符陣結界,等同為石碑加上一層保護,再派人日夜監視保護,這回別說一個藤川葵,就是人魔來了,也輕易動不了石碑。
回京之前,冬至就聽說何遇看潮生他們也已經回來了,不過還沒來得及回去跟老朋友們相聚,一下飛機,他就和李映他們,一起被拉往郊外。
“不會又要來一次突發考核吧?”衆人現在已經心有餘悸了。
“應該不會吧,你看這家夥連走路還腳軟,能參加什麽考核?”這說的是冬至。
冬至在飛機上沒吃多少,現在癱座位上有點暈車惡心。
“誰接連喝了一個月白粥都會腳軟,你現在給我個鴛鴦鍋,我能滿血複活給你看。”
李映笑道:“要不要再給你碗擔擔面?”
不知道是暈車暈過頭還是怎麽樣,李映一說擔擔面,冬至捂住嘴巴,更想吐了。
劉清波涼涼道:“你這不是暈車,是妊娠反應吧?”
冬至沒力氣鬥嘴了,他怕一松手就會吐出來。
下車的時候,他還臉色煞白,頭重腳輕。
龍深見狀就道:“手拿來。”
冬至還以為師父要給摸摸小手安慰,忙不疊把手伸過去。
卻見龍深對準他虎口的位置,直接一掐。
“啊!!!”
慘叫聲驚起無數林中飛鳥。
龍深:“好點沒?”
冬至兩眼淚汪汪,敢怒不敢言,忍痛點點頭,生怕龍深再給他來一下。
龍深道:“以後暈車可以按這個穴位,立竿見影。”
就算有效,那也是用疼痛來轉移注意力吧!
冬至發現打從自己拜師之後,跟師父的身體親密接觸的确是更多了,比如說師父單獨指導他練劍的時候,也會手把手教他,但同樣的,龍深出手也絕不留情,甚至比之前還要嚴厲許多,該罵該訓的時候,更從來沒有心軟過。
然而面對劉清波的嫉妒,冬至還得故作雲淡風輕,和着血淚往肚子裏吞。
這真是,令人悲喜交加的人生。
下了車,衆人看見目的地,就覺得這絕對又是一次試煉了。
密林石道,寂靜無人。
誰知想象中的驚險卻一直沒有到來,龍深與宋志存領着他們走向墓園深處。
不少人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
為首的是蔣局長,吳秉天。
冬至放眼望去,都是面熟的人,何遇他們竟然也在。
大家都穿着黑色西裝和中山裝,何遇看見他,也僅是微微點頭,沒有像往常那樣嬉笑打招呼。
左右兩座墓碑,分別是周越與邢喬生的名字。
等冬至他們站定,吳秉天環視一周,道:“今天,有一件消息,要向各位宣布,之所以選在這裏,是因為,周越和邢喬生,他們和你們一樣,也将在今日,正式成為特管局的一員。只不過,他們已經長眠在地下,而你們,還能站在這裏,聽我說話。”
“我知道,這個好消息,本來應該是在大禮堂裏,大家隆重打扮,再鄭重宣布。但是邢喬生與周越兩位同志,他們已經永遠沒有辦法和你們一樣,穿着好看的衣服,前赴朋友戀人的約會,和他們一起慶祝,所以為了讓他們參加入職典禮,我們最終選擇在這裏,向你們宣布這個好消息。”
兩張曾經鮮活的笑臉,現在已經成了碑石上永遠凝固的照片。
不少人悄悄低頭,紅了雙眼。
吳秉天:“我宣布,周越、邢喬生、李映、冬至、劉清波、張嵩、巴桑……等,合共十六人,從今天起,正式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特別事務管理局成員,下面,請你們跟着我宣誓。”
“我願将此身奉獻國家與人民。”
“我願将此身奉獻國家與人民!”
“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嚴格執法,大公無私。”
“嚴格執法,大公無私……”
吳秉天立于碑前,他念一句,衆人跟着念一句。
從一開始的參差不齊,到越來越洪亮,越來越整齊。
樹葉被風拂過,陽光斑駁,沙沙作響,那是周越與邢喬生無聲的回應。
宣誓完畢,吳秉天溫聲道:“正式的入職手續,局裏已經在給你們辦了。今年,每個剛入總局的成員,都會有一到兩年的考察期,期間基本都要被分配到分局去實習,具體單位由上面來安排,大概一周後就會落實下來,這段時間,你們可以好好休息,就當放個假。”
衆人一愣。
大家都以為通過實踐考試進入總局,以後就一直留在總局工作了,沒想到還有考察期這一出。
有人就問:“吳局,那考察期有淘汰率嗎?”
吳秉天:“當然有,考察期就是日常工作,如果遇到什麽棘手案子,你們也一樣要上。”
他見大家沒什麽要問的,就道:“有請蔣局長為大家講兩句吧。”
掌聲中,蔣局長清清嗓子,開始“講兩句”,先是肯定了衆人在銀川之行中的表現,緬懷了周越和邢喬生的犧牲,再撫今追昔,鼓勵大家向犧牲的同伴學習,繼續在一線英勇作戰雲雲。
冬至盯着周越和邢喬生的墓碑發呆出神,有種他們倆下一刻就要從墳墓裏跳出來打局長的錯覺。
這一想,不免又是好笑,又是傷感。
幸好大家也習慣蔣局長的風格了,等他老人家說完,終于想到旁邊還有兩位副局長。
蔣局長轉頭看龍深:“龍局也說兩句吧。”
龍深一貫是言簡意赅的作風,說是兩句,也真就是兩句:“我不希望你們當逃兵,也不希望這裏以後,再增加你們的墓碑。”
宋志存則溫和多了,他對着衆人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從生死線上剛下來的,經過這一次,你們已經逐漸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了。我沒有別的交代,只希望各位在考察期內也能好好幹,明年年底,将會有世界範圍內的修行者交流大會,到時候會有各國交流比賽,我希望到時候,能夠看見你們為國争光的身影。”
一個很特別的入職典禮。
冬至聽何遇他們說過,以前所有就職典禮,都是在特管局的禮堂或天臺,沒想到這次換成了墓園。
但包括他在內,這可能是所有人畢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冬至還記得龍深說過,他在特管局成立以前,就已經在了,那麽對方也應該目睹過無數同伴的生與死,送走過無數人吧。
想及此,他不由将目光移到墓碑旁邊的黑衣男人身上。
後者正擡頭,從周越和邢喬生的墓碑,放眼望向墓園裏一塊塊潔白的碑石上。
每一塊墓碑,都記載着一個人的悲歡歲月。
每一塊墓碑,都是和平背後的春秋見證者。
正因有了他們,才有普通人的和平與歡樂。
在認識龍深何遇這些人之前,冬至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夠平安活到現在,吃喝玩樂随心所欲,是一種幸運。
将來,會不會有朝一日,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可能是他自己,可能是李映巴桑,甚至是宋志存,或者,龍深,也要為國捐軀,躺在這裏,成為其中一塊墓碑的主人?
渺小的種子不經意落入泥土,深埋地下,又在無意間得到雨露滋潤,破開層層阻礙,最終生出嫩葉新枝,長成如今拱衛墓碑的明麗燦爛,繁花盛景。
天光落在花瓣上,也落在每個人的心間。
就職典禮之後,冬至特意找了一個跟龍深并肩行走的機會。
“師父。”
龍深聽他聲音有點低啞,捏起他的下巴,一看果然,眼睛紅紅的,肯定剛哭過,不由啞然失笑。
這徒弟是太多愁善感了一點,不過也正常,畢竟新死的是他們的同伴,像何遇看潮生這種,已經看慣了生死的,不是不會難過,但已經不會像新人那樣,動不動就流眼淚了。
冬至的鼻音濃濃的:“師父,我會好好努力,争取不拖你後腿,以後跟你一起出任務,還能當你的左臂右膀。你多教我些本事吧。”
拜師之後,他就不稱“您”了,但龍深也不會去計較深究這種細節。
他聞言點頭:“行。”
冬至趁機追問:“什麽時候?”
龍深:“你身體都好全了?”
冬至撓撓頭:“可一周之後就要分配了,我怕離京太遠,沒法時刻請教。”
龍深:“我心裏有數。”
冬至還想再問,那頭宋志存在喊“龍局”,龍深先走一步過去,讓冬至身邊落了空。
就在這時,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
冬至毫無防備,差點沒腿軟摔地上。
“有了師父就忘了兄弟啊!”
再一看,旁邊多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一個小不點。
何遇骨折了還不老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擠眉弄眼道:“你行啊,我們出一趟門,你就悄無聲息辦成這麽多事了!”
冬至笑道:“正想找你們呢,聽說你在雲南受傷了,怎麽樣,沒事吧?”
“骨折而已,回頭拆了石膏又能活蹦亂跳了!”何遇攬過他的肩膀:“廢話少說,入職加上拜師,雙喜臨門,該怎麽做,你心裏有點數吧?”
冬至很上道:“請飯!”
何遇沒有輕易放過他:“請多少頓?”
冬至黑線:“你們說了算,行嗎?”
看潮生開始掰手指:“第一頓吃炸雞,第二頓譚家菜,第三頓烤鴨,第四頓火鍋,第五頓烤串,第六頓海鮮大餐,第七頓……”
冬至吓得魂飛魄散,忙道:“你說了不算,何遇在那邊受了傷,讓何遇決定!”
何遇摸着下巴作沉吟狀。
看潮生眯起眼無聲威脅他。
趁看潮生沒朝這邊看,冬至對何遇作了個無聲口型:游、戲、禮、包。
何遇一樂:“這樣吧,小冬冬這趟出去也不容易,差點賠了命,咱們得對他好一點,再說了,肥羊哪有一頓宰完的,這年頭講究可持續發展的科學發展觀,要慢慢來。”
冬至:……
何遇:“就請三頓好了,每頓人均不超過一百。”
冬至松一口氣,對何遇豎起拇指。
為了防止看潮生腦子裏又開始盤旋跟吃有關的內容,他忙轉移話題:“撫仙湖那邊怎麽樣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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