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褥，連天花板都是白的，這裏是醫院的一間個人病房，床上的病人正是樓倚馨。
她不太願意說話，雙唇緊抿着，目光總是遠跳着窗外，誰來誰走，她都不為所動。
“爸爸，老師為什麽都不理我？是讨厭小威了嗎？”
“不是，老師是生病了，沒力氣講話，等她好了就會理你了，現在別吵老師，你該去補習班上課了，走吧，讓老師好好休息。”
“那下課時我們買好吃的東西來給老師吃，她就會笑了吧？”
“嗯，應該會吧。”
小威才上小學一年級，自然不懂大人的複雜心理，但李允豪懂那種心情，在離婚初期，他的心也病了，若不是小威的笑聲喚醒了他的心，若不是樓倚馨的笑容讓他蘇醒過來，他的心可能到現在仍病着。
心病了是需要心藥醫的，少了那味心藥，只怕神仙也拯救不了她。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決定幫樓倚馨去找尋那味救心良藥。
他送小威去補習班，然後找上了補習班負責人塗浩民，想從他那兒問到樓倚馨家人的聯系方法，正巧項鈗晟也在塗浩民的辦公室。
“李先生為什麽想知道樓老師家人的聯絡方法？”塗浩民問着。
“樓老師生病了，現在在醫院，因為她一直不肯說話，我怕她會想不開，所以想快點通知她的家人。”
一聽到樓倚馨住院，項鈗晟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沖到李允首家面前，也顧不了禮貌了，上前就問：“你說倚馨住院？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允豪楞了一下，轉頭問塗浩民，“這位是？”
“樓老師的事情他最清楚，李先生還是直接告訴他吧。”
“請快告訴我，倚馨現在怎麽樣？她在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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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路上遇見樓老師的，當時她情緒很不穩定，身體狀況也不太好，本來我想通知她家人，但她好像不是很願意，所以我就先把她送到醫院，檢查後雖沒大礙，但醫院說需要暫時住院觀察。”
“在哪？她在哪裏？”
“署立醫院。”
一問清楚樓倚馨的所在，項鈗晟就像火車頭似的狂沖了出去。
李允豪看着他狂奔而去的背影，又是一陣好奇，“那位是？”
“一個很愛樓老師的男人。”
“喔。”他想起來了，白己曾見過那男人一次，原來有那麽出色的男人愛着她，難怪樓老師會拒絕他，但如果相愛，那樓老師又為什麽會得心病呢？
“那男人該不會是吃幹抹淨不肯負責任吧？”李允豪想到醫生說樓倚馨懷孕的事，不禁懷疑其中另有內情，“還是那家夥該不會是有婦之夫吧？”
“什麽？”塗浩民愣了一下，忍不住輕笑，“李先生想象力很豐富，不過事情絕對不是那樣的，那個人是黃金單身漢，而且從樓老師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等她長大。”
“原來是青梅竹馬啊，真教人羨慕。”除此之外他也有一點忌妒。“那個人能給樓老師幸福吧？”
“一定可以的，那一直是那個人存在的唯一信念啊。”塗浩民如是說道。
聽完，李允豪深知自己是真的沒希望了，可只要想着樓倚馨可以再度展露她的笑顏，他苦澀的心情也漸漸釋懷了。
“那就好。”
項鈗晟一路飛車沖到了醫院，然後又一路狂奔向樓倚馨住的病房，來的路上，他一直很擔心她又再次消失，一到了病房，看到病床上空無一人，他真的差點就崩潰了。
但當他轉頭準備離開病房到外頭找她時，卻見她從洗手問緩緩走了出來，他心中的那塊重石這時才總算得以放下。
一個箭步上前，他一把就将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吻住了她。
被人突襲，樓倚馨先是急着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但當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他時，心就放軟了。
就算她一直逼着自己遠離他，可是她的心依舊還是無法撇下他，而他也總是能輕易的找到她，讓她無所遁形。
這或許是他們兩人的宿命，誰也擺脫不了誰。
然而一想到項夫人說的話，她又不得不把他推開，然後冷面相對，“你不該來找我的。”
“你這個騙子！”他略拉遠了兩人的距離，手卻仍箱制着她，就怕手一松，她又逃了。
“是，我是騙子，既然知道我是騙子，就不該傻得被我騙。”
“可怎麽辦，就算你是個騙子，我還是心甘情願被你騙。”
他的傻氣令她心疼，她知道錯過他，她會一生遺憾佩，“我一再的食言，你為什麽還不對我死心？為什麽還要來找我？直接放棄我多好，那樣你就不會這麽難過了啊。”
項鈗晟生氣地瞪着她，“對，就因為你一再的食言，總是讓我難過得要死，所以我更不想放過你，非得讓你用你的下半輩子來償還欠我的債不可！”
“鈗晟哥”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如此厚愛？
“你再從我身邊逃離的話，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他如果要恨她，很好，那他就可以少點傷痛，少點難過，但是一想到會被他恨上一輩子，她的心就痛得快要碎裂，幾乎無法喘息。
“樓倚馨，你看着我！”
被動的把目光對上他，她想他應該是憤怒的，但是她在他的眼裏卻根本找不到憤怒，有的只是滿滿的愛，以及被她一再刺傷的難過，這一瞬間，她才明白，她的逃避并不能帶給他真正的幸福，只會給他更多無止境的傷痛。
她的于輕輕撫上他的臉，然後嘆着氣，說：“對不起，因為我的懦弱讓你吃苦了，但是天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幸福”
“你知道我最大的幸福是什麽嗎？”
她靜靜的，不發一言的等着答案。
“就是你在我身邊，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如果我得到了全世界卻失去了你，我是絕對不會快樂的，你明白嗎？”
她點頭，明白了，但就算明白了，前面仍有諸多難關，他們能過得去嗎？
而且，他不是要訂婚了？
“那賈小姐怎麽辦？”
“關賈思嘉什麽事？”
“你們不是要訂婚了？”
“是誤傳，根本沒那回事，我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怎麽可能和她訂婚，還是你還想把我推給她？那可不行，你忘了自己對我做了什麽事了嗎？別想推卸責任，你得對我和你肚子裏的小孩負責任。”
說是要她對他負責任，但她知道他其實是在告訴她，他們能一起面對難關。項鈗晟的勇氣讓她為之動容，相較于他的勇敢，她忍不住為自己的懦弱竄到慚愧，握住他的手，她深深的感謝着，“謝謝你。”
“謝我什麽？”
“所有的一切。”
從相識那刻起，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給她的關懷、給她的愛，她知道，她真的得用一輩子才償還得完。
難關，終究是要面對的，問題，也終究得要解決的，因此就算樓倚馨心底仍然畏懼，這次她卻沒有逃跑，緊跟在項鈗晟身後踏進項家大門。
客廳裏幾乎全員到齊了，如此大的陣仗讓她的步伐停頓了下來。
“我說倚馨……”
先前誤會項夫人讓她走，這會兒她還是以為項夫人不可能會接受自己，所以在項夫人開口時，她就朝地上跪了下去。
此舉讓衆人吓了一大跳，項夫人瞧見了也是一楞，但随即馬上起身上前把她攙扶起來。
“你這是幹什麽？！”
“對不起夫人，我沒做到對您的承諾，真的對不起！”
“你到底在說什麽？對我的承諾？你什麽時候對我做過承諾了？你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說起話來沒頭沒尾的，讓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回來就好了，你這一走，我們都擔心死了！”項夫人一把抱住她，高興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這情況非樓倚馨所能想象的，她還以為自己得面對嚴峻的考驗，卻沒想到會被這樣熱絡的歡迎着，所以面對項夫人的熱情，她感到萬分錯愕。
“您不怪我嗎？”
“我當然怪你，怪你對項媽媽這麽見外，什麽事情都不肯跟我說，虧項媽媽還把你當自己的女兒看待，女兒有心儀對象不是應該都會先跟媽媽說的嗎？難道你不告訴你媽的？”
樓倚馨的目光随着項夫人看向自己的母親，卻馬上就心虛的垂下眼臉。
她不只對項家有愧，對自己的母親也是，她沒做到對母親的承諾，不只愛上了項鈗晟，還害項鈗晟為了自己離家，把項家鬧得雞飛狗跳，所以她真覺得沒臉見自己的母親。
結果下一秒，柯秋桂就在項夫人面前跪了下來，“夫人，對不起，是我教女無方，請允許我辭職，我會馬上帶着我這個不孝女走得遠遠的，不會再讓她來打擾大家。”
“什麽？阿桂你這是幹什麽？突然說什麽辭職，我可不允許！”項夫人急了，怕這話不夠分量，留不住柯秋桂母女，她只得把矛頭轉向自己的大兒子，怪罪起他來，“要說犯了錯該罰，那鈗晟難道不該為這件事情負責任？！他有什麽損失，女兒家的名節才更重要呢！難道你也希望我把鈗晟趕出去嗎？”
“不、不！夫人，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鈗晟，你自己說，這件事你打算怎麽做？真要讓阿桂把倚馨帶走嗎？”
“那可不行。”項鈗晟轉向柯秋桂，誠摯地說：“桂姨，可不可以請您把倚馨交給我？”
“大少爺，我們高攀不上……”
“難道您希望倚馨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就得不到家庭溫暖？”
“孩子？”
孩子兩個字像顆震憾彈，當場炸得大夥兒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久久之後，項家的大家長項振龍開口了，“好了，這事我作主，早點把他們的婚事辦了，免得肚子大起來不好看。”
項夫人也回過神來了，一知道樓倚馨肚子裏有項家的後代，她開心極了，“怎麽不早說呢！我要當奶奶了是吧，這是真的吧？你們聽到沒？我要當奶奶了呢！阿桂，現在你說什麽我都不許了，你別想走，更不能把我的媳婦和金孫帶走，聽到了沒有？！”
“夫人……”
“桂姨……不，媽，請您成全我和倚馨好嗎？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她，也會好好孝順您的，就請您答應我吧。”怕柯秋桂繼續反對，他幹脆下跪表達自己最大的誠意。
看見他下脆，樓倚馨也跟着跪了下來，“媽，對不起，我沒遵守對您的承諾，但是請您看在您未來孫子的分上，成全我和鈗晟哥好嗎？”
“好了，我們早就把你們當一家人看待，現在只是讓這緣分因為下一代子孫而繼續延續下去，這樣很好，你就不要再堅持己見了。”項振龍發了話，決定事情就此定案。
柯秋桂哭了，迢迢淚水有着欣慰，更多的是因為感恩，“謝謝，真的很謝謝你們！”
項家來了客人，這客人就是賈思嘉，她得知項鈗晟就要娶樓倚馨了，特地過來道賀，還備了份大禮要送給新人。
“看到你就覺得很慚愧，項媽媽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
“項媽媽別說這樣的話，感情嘛，靠的是緣分，絲毫勉強不來的，雖然我和項大哥當不了情人，但還是可以做朋友的，而且我很喜歡倚馨的料理，很想和她學做菜，所以以後還歡迎我來你們家吧？”
“當然歡迎，我很喜歡你，可就像你說的，感情是勉強不了的，鈗晟和倚馨的緣分是從小結下的，我們也不好拆散他們，不過錯過你這個媳婦，我也覺得很可惜……等等，我又不只鈗晟一個兒子，還有兩個呢！要不我家老二、老三随你挑，你覺得怎樣？”
“項媽媽，別開我玩笑了。”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是說真的，我另外兩個兒子也不比大兒子差，如果你喜歡哪個盡管跟項媽媽說，項媽媽會幫你的。”
“好啊，如果我有喜歡的，一定會跟項媽媽說的。”
這邊談得很開心，但是在樓上聽到老媽随便就要把自己賣掉，項鈗謙翻着白眼猛抗議，“什麽随便她挑？媽現在是打算拿我和二哥當賠禮賠給賈思嘉嗎？”
“緊張什麽，她也不一定會看中你，還有老二不是嗎？”項鈗晟邊畫着圖邊說着，畫本裏是他替樓倚馨設計的禮服，他想讓她當最美的新娘子。
“吓！現在會說風涼話了啊？說起來還要怪你呢，那個賈思嘉可是媽替你挑選的對象，我和二哥現在是成了代罪羔羊了！”
“你不想要，沒人能逼你進禮堂。”
“不管，你得替我去跟媽說，別把我算計進去。”
“你自己不會去說。”
“我幫過你呢，你也不想想，如果沒有我大力相挺，你能這麽快抱得美人歸嗎？”
項鈗晟擡頭瞟了項鈗謙一眼，哼着氣說：“現在是在跟我讨人情嗎？”
“是啊。”
“要是我不答應呢？”
“那我現在就去跟倚馨說你是怎麽設計她的，那一夜你把我踢出門，那一夜，你根本沒有喝醉酒，還有如果我沒記錯，補習班的負責人好像是你的死黨喔，還有那間公寓……”
“閉嘴！”項鈗晟緊張的跳起來，捂住了項鈗謙的嘴巴，“再說我就拍死你！”
項鈗謙把他的手拉下，又繼續喳呼地嚷着，“我只是實話實說，誰教你這麽沒人性，過河拆橋。”
恰巧從房間走出來的樓倚馨聽到了尾音，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麽？誰過河拆橋？”
“沒事！”項鈗晟笑着搖頭。
項鈗謙卻指着他說：“他。”
“怎麽回事？”
“大哥他……”
“你的事我答應了，所以你可以滾了！”
“答應了？真的答應了？”
“再吵我就改變心意了。”項鈗晟放手，走向樓倚馨，然後摟着她走回房間，邊走邊轉移話題，“我約了設計師，她晚點會來幫你量尺寸。”
其實樓倚馨隐約有聽到他們先前的對話，所以還是忍不住詢問：“我好像有聽到鈗謙提到什麽設計，那是什麽意思？”
“啊，就是這個嘛，我幫你設計了幾套禮服。”
“好像不是喔，他好像還說到什麽沒喝醉，還有補習班負責人是你的死黨……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怎麽會，別瞎猜了，你現在要想的，就是要怎樣當最美麗的新娘，其他都不重要，看看這些設計圖，你喜不喜歡？”
“喜歡。”現在的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有最愛的人陪在身邊，她不奢求其他了。
可偶爾項家兄弟那些對話還是會從她的腦中飄過，讓她滿心疑惑。
最終，紙是包不住火的，某一次，樓倚馨逮住項鈗謙的小辮子，拿他的弱點和他交換條件，于是就從他口中得知，她以為是自己設計了項鈗晟，實際是中了他的圈套。
那一夜，他根本沒喝醉。
然後還不只是那樣，他還是補習班負責人的死黨，工作是他幫忙她找的，連公寓也是他的，所以她從頭到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聽說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本來要睡了，她卻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沒頭沒腦的問着。
樓倚馨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項鈗晟一驚。
他斜睨着她，假裝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什麽我計劃好的？你作夢了嗎？”
“我很清醒，聽說那一夜你沒喝醉，我還聽說你是補習班負責人的好友，連我搬出去住的公寓都是你買的，是不是真的？”
“我不是說了，過去的事不重要了。”他讪笑着，想轉移話題。
“還不承認嗎？”
“項鈗謙那個大嘴巴，我一定要把他的嘴縫起來！”他恨恨的嘀咕着。
“所以是真的喽？好啊，還一直拿那件事來威脅我，嚷着要我對你負責，搞半天你才是幕後黑手，這帳該怎麽算呢？”
“我用一輩子償還。”
“不夠。”
“那你想怎樣？”
“我想想……”
不讓她想，他撲上去，立刻給了她一記熱情如火的深吻，這吻不只燃燒了他的欲/望，也融化了她。
嘆着氣，她低聲指控着，“大野狼！”
“我是小紅帽。”
被吃幹抹淨的是她好嗎，“真會裝蒜。”
以前他或許真的是大野狼，但現在他可當不成大野狼，因為太愛護肚子裏的小baby守所以他總是忍了又忍。
看他一臉痛苦得要死的模樣，她擔憂地問：“你還好吧？”
“很不好！”他起身走向浴室，在這冷得要死的天氣還得洗冷水澡，哪能好得了。
“要不要幫忙？”她憋着笑問。
“不要！”
她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笑吧，等你生完以後我們再來算總賬，看到時候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他咬牙切齒地宣告。
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早就知道了，溫柔如他，也僅能裝裝樣子唬唬她，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一直都是這樣的。
*欲知其他大男人是如何使出追妻妙招，從棄夫回鍋為人夫，請見林曉筠花園系列1794棄夫自白書之《黑心秘書耍無情》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