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皇帝
偏巧長春宮中,小廚房也正在準備牛乳糕。
小皇帝李漠這次的病症來勢洶洶,原本只是有些風寒,但服了一劑藥後卻沒見好轉,反而轉為了高燒,再随後又轉成了肺疾,一犯病時便是撕心裂肺的咳。
原本在乾清宮中宮人們伺候得也算仔細,但畢竟小皇帝年幼,也無甚積威,因此難免有不細心的地方。
但搬到了長春宮後就不同了,且不說這宮中如今是程殊說了算,就說程殊手下的福順和知夏,都有各自的手段,能将小皇帝手下的人整治得服服帖帖。
而程殊自然也是忙碌不堪,從小皇帝登基以來,她便打起了垂簾聽政的旗號,但實則朝政仍是由內閣的幾位閣老把持着,她每日上朝時坐在那裏,更像是個符號,而并非有着實權的人。
然而太後可以不理朝政,小皇帝卻不行,當今內閣首輔張中承張閣老會将一些要緊的折子呈上來給小皇帝過目,遇到小皇帝不懂的,便要程殊教給他,程殊再不懂的,則要當面請教張中承。
在小皇帝病倒的日子裏,程殊既要照顧他,還要親自和內閣議政,同時還要管着後宮的爛攤子,實在是分身乏術。
今夜程殊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長春宮後,春曉給她拆下重重的頭飾,春玲在一邊給她捏着肩。
被勒得生疼的頭皮驟然一松,程殊舒服得哼出了聲,然後說道:“明日別梳高椎髻了,一天下來脖子疼得不行。”
春曉笑着應了聲:“奴婢知道了,還是娘娘您發多,才頂得累,放在別人身上,想梳都梳不起來。”
程殊也笑了一聲:“行了行了,就你嘴甜,像抹了蜜似的。”
春玲打趣道:“娘娘您這話說的正是,春曉不僅嘴上甜,身上也香,今日宮裏飛進了蝴蝶,誰都不找,就單單繞着春曉飛。”
春曉小小地白了春玲一眼:“娘娘都準了的。”
程殊随意地聽着她們鬥嘴,接道:“沒錯,春曉可是長春宮中的第一顏色,美一點也是當然的。”
春玲不服氣地說:“春曉是美,可是打扮來打扮去又有誰看你啊。”
“這你就不懂了,”春曉仰着下巴說,“我打扮給自己看,不為別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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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春玲沒話說了,嘟囔着:“你總是滿口道理……”
程殊對她們的鬥嘴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根本沒往心裏去,等她的疲憊稍稍緩解後,說道:“哀家去看看皇帝,你們要是不守夜便自去休息吧。”
程殊随意披着外袍,自己溜達到了正殿,守着李漠的是乾清宮原本的宮人,程殊對他們不熟悉,他們見到程殊時也是戰戰兢兢的。
李漠剛睡了一覺,現在正好醒來,見到程殊進來跟她問好:“母後,您來了。”
程殊走到床邊坐下,摸了摸他泛着潮紅的臉蛋,問道:“漠兒今日可好些了嗎?”
李漠點了點頭:“多謝母後挂念,兒子好多了。”
“陛下該服藥了。”這時知夏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藥進來。
程殊原以為李漠這樣大的孩子會不願意吃藥,但沒想到他從知夏手中接過藥碗就一飲而盡,甚至被苦得一個哆嗦。
知夏又喂李漠吃了一塊糖,他含了糖之後,表情才不那麽猙獰。
程殊看着李漠皺起的五官覺得有些好笑,她說道:“漠兒真是長大了,都不怕吃藥了。”
李漠挺了挺胸膛:“知夏姑姑說,兒子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讓母後擔心。”
此時的李漠像是個小大人一樣,程殊忍俊不禁,回頭問知夏:“這話是你教給皇帝的?”
知夏點頭說道:“回娘娘,奴婢只說了陛下不吃藥娘娘會擔心,是陛下說自己不是孩子了。”
程殊又輕柔地摸了摸李漠的頭頂:“漠兒若是現下有精神,哀家給您念幾個折子。”
沒想到剛剛裝出小大人樣子的李漠又顯露出了小孩子本性,他對着程殊撒嬌:“母後,兒子不想聽。”
程殊嘆了口氣:“漠兒您早晚都要自己經手朝政,做一代明君,怎能一直這樣?”
李漠搖了搖頭:“兒子不要,母後一直幫兒子處理便是。”
程殊嘆了一口氣,将手中的一摞奏折放到了一邊:“好,漠兒現在不想看就好好養病,等有精神了再讓宮人給您念。”
李漠揚起小臉一笑:“嗯!母後辛苦了。”
李漠這些天就是躺在床上養病,實在是無聊得很,因此程殊每次一來就要纏着她。程殊也樂得做個慈母,給他念了一會兒故事,等李漠有些昏昏欲睡時,便放下了書,輕手輕腳地給伺候的宮女做了個手勢。
宮女瞬間意會,走過來給李漠掖好被子。卻沒想到李漠并未睡熟,程殊剛站起來,他便醒了過來。
“母後,您要走了嗎?”李漠睡眼朦胧地看着程殊,伸出手去拉她的衣角。
程殊輕輕地将他的手拉下來,塞回到被子裏,蹲下身輕聲說道:“哀家要回去了,漠兒好生休息,哀家讓宮人做了牛乳糕,漠兒明早起來便能吃到了。”
李漠似乎安心了一些,翻了個身就睡了過去。
知夏攙着程殊緩緩從正殿中走了出來,程殊的臉上不見剛才的溫柔,她問知夏:“你說,皇帝剛才的表現是裝出來的嗎?”
知夏絲毫不驚訝,她心思剔透,自從程殊命她貼身伺候李漠的時候,她就明白過來,程殊更多是想讓她在李漠身邊“監視”。
知夏說道:“回娘娘,依奴婢看,陛下今天這些話當是真心的,白日裏奴婢不在的時候,陛下也曾和身邊的宮人說起思念娘娘。”
程殊面上的凝重沒有絲毫消散,她沒有說話。
知夏接着說:“娘娘可能是多慮了,奴婢見陛下對您始終有孺慕之情,想必不會有……”接下來的話她沒說出口。
快走回偏殿時,程殊才緩緩開口:“所謂狼子野心,皇帝這個年紀,正是學會心思不外露的時間,誰知道呢?”
程殊沒說出口的擔憂是,若李漠對她滿心依賴,而他對李漠的好卻別有所求,當李漠知道這一切時,又當如何想這一切呢?